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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页


  “怀德到了。”我对施警官说。我没转头,因为我很努力地保持不动。
  他往来车方向瞥视一眼,轻抿嘴唇忍住一个微笑。“是的,女士,的确是他。”他说。
  “他一直用无线通讯联系。”
  怀德和警局的一些老警官之间有些摩擦,因为他年纪轻轻就被提拔为他们的上司。但施警官年轻又是新人,所以没这种怨恨。他站起来,毕恭毕敬地向怀德点头。怀德手撑在腰上走过来,低头盯著我。他穿著牛仔裤,长袖衬衫,袖口挽到前臂上。他的武器插在右腰的皮套里,警徽扣在腰带上,手里拿著手机或通讯器,脸色很是阴沉。
  “我没事,”我对怀德说。他的脸色让人不喜欢,我以前见识过。“情况并不严重。”他立即把锐利的视线瞄准笃恩。笃特在收拾药品与工具,所以笃恩不幸地成为目标。“她怎样?”他问,好像我没说话。
  “很可能有脑震荡,”笃恩说。这大概是违规的,但我想大多数医护人员和警官都很熟,也许警官有权利得到各种个人资料。“头皮撕破,有些擦伤。”
  “滑板后遗症,该有的都有。”我郁郁不乐地说。(译注:road rash从飞快的滑板摔下来的后遗症,包括擦伤、瘀肿等等。)
  笃恩低头朝我微笑。“对,免不了的。”
  怀德在担架车旁蹲下。医护员架起的灯在他脸上投下严酷的阴影,他的表情强硬凶悍,但握住我的手时非常温柔。
  “我就跟在救护车后面,”他保证。“我会在车上给你爸妈打电话。”他瞪了施警官一眼。“你可以到医院再继续问她。”
  “是,长官。”施警官合上笔记本。
  我被抬进救护车后面——准确说来,是担架车被抬进救护车,但既然我在担架车上,结果是一样的。医护员关上门,最后看到怀德时,他冷漠而凶悍地站在车门外。然后我们驶出了停车场,车头灯闪动但没有鸣笛,我很感激,我的头已经够痛的了。呃,这情景很熟悉。熟悉得好讨厌。


4
  救护车门关上时我还看到怀德,门一打开又看见他。
  他的表情既阴沉又冷漠,而且愤怒,我被抬下车时伸手握住他的手。“我真的没事。”我说。除了脑震荡,我真的没事。或许撞伤了,但还好。我想表现得更为勇敢,让他相信我只是在装可怜博取同情,但我的头痛得提不起劲,所以语气很真诚,他当然就不相信我。
  尔虞我诈的男女大战对现在的我来说,太复杂了。你以为他会因此而放心?休想,从他绷紧的下颚不难看出他担心死了。男人真是死脑筋。
  我振作起来。“这都是你的错。”我尽力挤出愤慨的语气。
  他正握著我的手跟在担架车旁,眯起眼睛看著我。“我的错?”
  “都怪你给我什么蠢期限,我今晚才会去大采购。如果你听我的,我就可以像正常人一样,在白天去购物中心,可是你非得给我最后通牒,迫使我在停车场碰到喜欢玩夺命飞车的变态女人开著别克车撞我。”
  他的眼睛眯得更细。我放心地看到他的脸色不再那么阴沉。我还有力量发脾气,应该没有大碍。“如果你能把婚礼这么简单的事计划好,”他对婚礼的无数细节完全不予理会的态度令我抓狂。“我就不用插手。”
  “简单?”我气急败坏。“简单?你觉得婚礼简单?发射火箭才简单,量子物理才简单。筹备婚礼就像准备打仗——”
  “这比喻真恰当。”他低声咕哝,但还是被我听到了。
  我猛地把手抽回。有时候他真是欠揍。
  推担架车的笃特大笑,笃恩比较好。我说:“我不要你推我的担架车,我要笃恩。笃恩在哪里?”
  “他在写报告和拿你的东西之类的。”笃特继续推车。
  今晚诸事不顺,但听到笃恩会把我买的东西拿来,我还是高兴起来。我之前都忘了血拼的斩获,连新鞋也抛诸脑后,这证明我的头痛多严重。“他拿著我的鞋吗?”
  “你穿著鞋。”怀德迅速瞥视笃特一眼,无声地问他,我是否撞伤了脑。
  “我没疯,我说的是新鞋。今晚刚买的鞋。”我解释时笃特把我推进一个小房间。不到半分钟笃恩抱著写字板、我的手提包和几个购物袋出现。瞄到装鞋的袋子,我安心地叹息。它们没丢掉。然后一队训练有素的护士接手:怀德被驱逐出境,笃恩笃特报告了我的情况,跟我想的也差不多。然后连他们也走了,帘子拉上,护土很快地剪开我的衣服。我讨厌急救人
  员这样虐待衣服,虽然我明白这样做的必要。清醒的病人也未必能准确判断自己的伤势,所以速度与效率至为重要。
  话虽如此,我真的、真的痛恨大剪刀无情地剪断我的胸罩。我爱死了我的内衣。这件咖啡色胸罩很棒,绸缎上绣有小花,中间缝有小小的珍珠;现在全毁了。看见它我更长吁短叹,因为染了血使它根本无药可救。
  仔细想想,基本上我身上的衣服全完了,不是撕破就是染血,或者又破又染血。擦破头皮真的会流很多血。我叹著气上下打量自己,而后审视扔到一边的衣服,头不用怎么动也看得到,因为担架车前端抬起来了。看来都没救了,只剩鞋子或者还有希望。我的黑色紧身长裤撕出几个锯齿状的大裂口,补无可补,更别提裤腿已被俐落地纵向剪断,方便护士快速移除。我赤裸肮脏的双腿血迹斑斑,证实我在停车场关于细菌的胡思乱想并非毫无根据。实际上,我全身大多数部位不是脏了就是血迹斑斑。一点都不漂亮,真惨,全被怀德看见了。
  “我一塌糊涂。”我大声哀叹。
  “还好啦,”一个护士说。“看起来比较可怕。但我想你已经够难受了,是不是?”她的声音轻快但给人安慰。或者说她本意是想安慰我,但她的话让我更难受,因为外表正是我担心的问题。是,我虚荣,但我的婚礼迫在眉睫,我不想在拍婚纱照时还像个难民。照片是要给孩子看的,你知道;我不要他们怀疑爸爸怎会看上我。
  我不喜欢做“受害者”,我已经受够了有人开枪射我、开车撞我,弄得我全身瘀伤。我不希望让怀德觉得必须照顾我。我很能照顾自己,多谢关心——除非我想撒娇,但撒娇时也要健健康康的,才能十足十的享受。
  我被塞进医院的院服,一位疲倦的急诊室医生拖著脚步进来。他开始检查我,听护士的报告,检查我的瞳孔有没有反应,让我去照头部扫描和全身X光。痛苦无聊的几小时过后,医生也同意我对脑震荡的诊断,让我留院观察一夜。护士清洁了全部的伤口,有些上了绷带,并抹去大部分血迹——除了头发上的。这令我很烦,因为感觉黏答答的。最惨的是,为了缝伤他们在我发线上剃了一块来缝针。未来几个月我的发型必须很有创意才行。最后他们把我放到一张凉爽干净的床上,灯光调暗,我松了一口气。我提过头痛得多厉害吗?
  让我放心不下的是怀德和我的家人围著床、默默盯著我的眼神。
  “这不是我的错。”我戒备地说。真奇怪,他们居然联合起来对付我,好像我是故意的。连香娜也表情严肃,通常她都是支持我的。不过我能理解,要是过去几个月怀德像我这么常受伤,我会要求他换工作,一起搬到外蒙古,远离危险地带。
  老妈先开始行动。她本来跟怀德一样抿紧嘴唇,但现在切换到妈妈模式,走到小洗手台旁弄湿一块毛巾,然后回到床边,温柔地洗掉护士遗漏的血迹。上次老妈帮我洗耳朵是我很小的时候,但有些事是不会变的。我很高兴这次她用水,而不是口水。你知道很多人开玩笑说妈妈的口水是万能清洁剂,油脂墨水通通搞定。是真的。妈妈的口水应该申请专利,充当万能清洁剂出售。仔细想想,也许早有人卖过了。我从未读过清洁剂的配方说明,也许那儿的其中之一就印著妈妈的口水。
  怀德终于开口:“我们会向停车场要保全录影带,也许能看到车牌号码。”
  跟他混了这么些时间,我也懂点法律。“但她没撞到我。她踩尽油门时我跳开了,所以不算肇事逃逸,只能算吓人逃逸。”
  “她?”他当然立即注意到了。“你看见她了?认得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