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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页


  又多了一件担心的事:被像我这样只知埋头苦干的人倒车压扁。
  这世上有没有“一个人躺在停车场多久才有人发现”的统计?还有,完了,要是蚂蚁和其他昆虫爬了我一身,怎么办?我在流血耶。昆虫蚂蚁很可能正以我为目标做百米冲刺,准备饱餐一顿。
  这想法太恶心了,要不是头痛得太厉害,我很可能已经惊跳起来。这不好玩,我不喜欢虫虫。我不怕虫虫,但它们脏脏黏黏的,我想跟它们保持距离。
  仔细想想,停车场本身也脏脏黏黏的。教养欠佳的人会往人行道上吐口水,有时还有呕吐物。人行道上什么狗屎垃圾都有,包括,呃,狗屎。
  哦,天哪,我必须在脏死之前赶快爬起来。没有人会来救我了,至少不会依照我的时间表,意思就是现在、此刻,所以我只能自力更生。我必须找到手提包,挖出手机,希望这该死的东西没坏、电池没摔出来,因为换新电池实非我现在能力所及——然后打九一一。我还要坐起来,让大部分的身体远离脏兮兮的地面,不然我就要疯掉了。
  我想数三下后坐起来。一、二、三。一切静止。我心里知道我想做什么,可是身体拒绝合作;它刚才曾经坐起来,随即决定它不喜欢。
  这让我生气,几乎跟躺在那里没人注意一样可恶。好吧,我没说实话。躺在那里没人注意,目前在生气清单上名列前茅。要替“火大清单”排序,有人再次要杀我,排名第一,没有人发现我受伤了躺在地上,排名第二。不听话的身体原本排第七,现在,大约第五。
  但我毕竟担任啦啦队多年,从初中到大学一直没断过。我逼身体做过很多痛苦和它不喜欢的事,它多数会服从,因此没有理由在此刻、现在才不听我的,尤其它此刻、现在所冒的风险比起做个侧翻,可要高出许多。事关小命一条!而且好像有什么东西爬到我脸上了。不用怀疑,我一定要坐起来。我必须找人帮助我。
  可能我太贪心了,缺少惊慌的肾上腺素刺激,不容易一下子坐起来。也许我应该再试著动动手臂。结果还不错。我的右臂会痛,但总算听从了大脑的指挥,费力地(我没叫它费力,这是实际情况)抬起来抹去在脸上爬的东西。
  我以为会摸到一只虫,也做好摸到一只大虫的心理准备。但我摸到的是湿湿黏黏的液体。
  好吧,我在流血。我隐约有点惊讶,虽然多此一举。我不是对流血感到惊讶,只是不懂究竟是头或脸,或者两者都在流血。我知道刚才跳开时撞到头,所以才会既头痛又啰心,这些是脑震荡的症状,但情况好像越来越严重。如果我割伤了脸,是不是要缝针?依照这样的受伤速度,等到怀德跟我结婚的时候,我已经变成科学怪人那一等级的新娘。
  这念头直冲火大清单第三位,也许第二位。要是我的脸留下疤痕,全身因这次人肉飞车而剥了一层皮,我在婚礼上诱惑怀德的大计就报销了,那副模样怎有可能令他欲火中烧?
  至少这次他不在我身边。我上两次被人追杀时他刚好都在场,那使得他各方面都很挫败。身为执法人员,犯罪行为令他愤怒与憎恨。身为男人,他暴跳如雷。而身为爱我的男人,他吓得半死。自然,他表达的方式是变得更加傲慢与专横,而考虑到他原先的傲慢与专横,
  你能想像他变得多么难以忍受。幸好我已经爱上他,否则早就因为难以忍受而把他杀了。
  想念怀德也于事无补。我很会拖延,总是拖到万不得已才面对不愉快的事,但现在不能再拖了。采取任何行动都会很痛,但我必须强迫自己行动。
  我躺向左侧,将左臂压在身下。接著我把右手放到与肩平行的地上,笨拙地抬起上半身,再努力用左边手肘撑到地上。然后暂停,奋力抵抗恶心的感觉与头部的剧痛,等待最难受的部分过去,才再慢慢坐起来。
  很好,似乎没有任何骨头折断。我有过骨折的经验,我分辨得出来。目前我有擦伤、瘀青、激烈碰撞和脑震荡,但是没有骨折。要是追杀我的人还不死心,我应该尚能一跃而起地逃命,但那差点撞死我的贱货显然到别处上演夺命飞车去了。眼前没有火烧眉毛的危险,所以我只是坐在原地,先用衬衫下摆抹去流到眼前的血,让视线清楚些。同时我也安慰自己,我的头不会爆炸或掉下来,虽然它两种感觉都有。
  视线清晰了些,我找到手提包。它挂在我的右手肘上,跟一堆袋子缠在一起。是纠结的带子妨碍了我移动手臂的努力,大包小包缠在一起垫在我的腿下。
  怎么样?不错吧,我的战利品可能替皮肤提供了额外的保护呢。我把这点小功劳看成上市鼓励我大采购的征兆。有了精神上的鼓励,我笨拙地从手提包摸出手机打开。上帝保佑,萤幕亮了,我按九一。顾妮可被杀当晚,我以为有人向我开枪时打过九一一,所以知道程序是怎样的。不带感情的声音问我有何紧急状况时,我已经有所准备。
  “我受了伤。我在购物中心停车场——”我告诉他们哪个购物中心、哪家店铺,我躺在哪个入口的外面,虽然严格来说我现在是坐著。
  “你的伤势如何?”那声音询问,丝毫没有任何的紧迫感,甚至担忧。九一一接线员可能认为既然我能打电话,伤势一定严重不到哪里去;我想她也没错。
  “头部受伤,我觉得可能有脑震荡。瘀青、擦伤、全身都痛,有人开车撞我,但她现在跑了。”
  “是家庭纠纷吗?”
  “不,我是异性恋。”
  “女士?”接线员的声音首次出现情绪。不幸的是,这种情绪是迷惑不解。
  “我说‘她跑了’,你问是不是家庭纠纷,所以我说不是,我是异性恋。”我耐心地解释,既然我正坐在脏兮兮的人行道上流血,这是我拥有高度自制力的一大证明。我真的不想惹可能来救我的任何人生我的气。我说“可能”,是因为到现在还没人来救我。
  “明白了。你知道这人是谁吗?”
  “不知道。”我只知道这贱货是个神经病,连推手推车都没有资格,根本不该驾驶一辆车。
  “找会派巡逻车和医护人员到你所在的地点,”接线员重拾专业而疏离的态度,“请不要挂断,我需要更多资讯。”
  我继续通话。她问我姓名、位置、家中电话和手机号码,我想她应该已经有我的手机号码,因为现在九一一的功能增强了,何况我的手机有全球定位系统。他们很可能已经测量并核对了我的位置,我心里瑟缩了一下。我的名字已经传遍警方的无线通讯,某位白怀德队长会听到,很可能已跳进警车打开蓝红灯呼啸而来。我真希望医护人员能抢先一步,抹掉我脸上的一些血迹。他见过我流血,但还是……虚荣心作怪,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随时都美美的。
  购物中心的自动门打开,两个女人抱著战利品开心地聊著天走出来。她们正走向停车场过道,一个看见我,尖叫着止步。
  “别管噪音,”我告诉接线员。“有人吓到了。”
  “啊,天哪!啊,天哪!”第二个女人朝我过来。“有人攻击你吗?你还好吗?出了什么事?”我跟你说,你一不需要帮忙立刻就有人出现,这种事真的很讨厌。
  停车场里到处都是亮闪闪的灯,车停得乱七八糟,穿制服的男人大都站在那里聊天。没有人死翘翘,他们也就不急了。一辆闪著灯的车来自医护中心,两位医护人员的名字居然是笃特和笃恩。这种事你编都编不出来。我不喜欢“笃恩”这名字,因为杀死顾妮可的人也叫笃恩,但我不能告诉这个笃恩我不喜欢他的名字,因为他是个太好人,他帮我抹去血迹、包扎头上的伤口时既平静又温柔。我的前额擦伤,但脸上并没有割伤,大概是著地时低下了头。脸保住了,但头就遭殃了。
  我的诊断正确,确实是脑震荡,某种程度上我还挺满意的——我喜欢对事情判断正确的感觉——但另一方面又很沮丧,因为脑震荡会严重妨碍我的进度,不用这毛病来搅和,我的事情已经够多了。
  赶过来的一位警探是妮可被谋杀那次我见过的施警官。我躺在担架车上,他听我叙述经过并记录,医护人员熟练地替我抹去血迹、包扎伤口、准备运我上车,这时怀德开车出现了。我不用看也知道是他,从轮胎嘎的一声紧急煞车,外加一记甩车门的声音立刻听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