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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页


  好吧。好吧。我张嘴想说什么,但脑中奇异地一片空白,嘴唇失去知觉,所以我又合上了嘴。我明白了。我明白得不得了。
  事实上,我好像无话可说。
  我环顾厨房,又看外面小小的后院,树上挂著一串串小白灯,看起来犹如仙境。几盏灯烧掉了,需要换灯泡。饭桌上花瓶插的花在枯萎;明天要买新鲜的。我仟么都看,就是不看怀德,因为我不想在他眼里看到我害怕看到的东西。我不看他是因为……因为我就是不能。
  厨房里的沉默很浓很浓,只听到我们的呼吸声。别光站著,我想。我应该上楼做点事,把柜子里的毛巾重新叠一遍。我应该做些什么,不要只站在那里,但我不能。
  我有话可以争辩。我知道。我可以向他解释,但现在似乎都无关紧要了。有很多话我该说,很多事我该做……但我就是不能。
  “你回家吧。”
  那是我的声音,但听起来不像。毫无起伏,好像情绪已经流干。我甚至没意识到自己要说话。
  “百丽——”怀德上前一步,我踉跄地后退,不让他碰到。他现在不能碰我,他绝对不应该碰我,因为心里太多事情正把我撕裂,我必须全力应对。
  “请你——走吧。”
  他站在那里。天性不允许他就此离开。我知道,知道这对他是怎样的要求。但这件事对我太重要,不能耍手段,不能冒险用一些肤浅的方式来粉饰太平。我不想在他身边,我必须独处一段时间。我的心跳又慢又重,里面好痛好痛,如果他不赶快离开,我可能要痛得尖叫起来。
  我颤颤地吸一口气,或者说想吸一口气;我的胸口紧缩,心痛得无法呼吸。“我不是要把戒指还你,”我的声音还是那样空洞无力。“婚礼没取消——”除非你想取消。“我只是需要时间去想。请你离开。”
  有那么漫长痛苦的一分钟,我以为他不会离开。但他终于转身走了,出门前顺手抓起上衣。他甚至没有甩门。
  我没瘫倒在地,我也没跑上楼扑在床上。我只是在厨房里站了很久很久,紧紧抓住台面边缘,用力得指甲发白。


14
  最后我慢慢走去检查门锁。已经锁上了。虽然我没听到设定的嘟嘟声,怀德出去时还是设好警报器。他这么气我,还是小心保护我的安全。意识到这件事令我很痛;如果他漠不关心,我会好受一些,但他没有。
  我把一楼的灯都关了,然后费力地爬楼梯。每个动作都很困难,好像大脑和身体脱了节。我爬上床,但没关灯,只是坐在那里呆呆地望著前方,努力整理思绪。
  遇到棘手的事,我最喜欢扑到其他的事,直到我准备面对困境。这次没用,整个世界都充满著怀德的话。它们向我猛烈发动攻击,令我呼吸困难,不胜负荷,它们的数量太多,我无力反抗。我无法隔离出一个想法,确定一个问题——至少现在还不行。
  电话响了。怀德!是我第一个念头,但我没抓起话筒。我不知道自己想不想跟他说话。事实上,我肯定自己不想。我不想让他道个歉,然后大家若无其事,将更大的问题遮掩过去,那还得假设他觉得他应该道歉,而这假设相当大胆。
  电话响到第三下,我拿起话筒看是他还是其他人,来电显示又是丹佛的怪电话。我放下话筒没接。反正响完第四下就会停,转到楼下答录机。我竖起耳朵,但没听见有留言。
  电话几乎马上又响起来,又是丹佛。我让答录机接,又没有留言。
  第三次电话紧接第二次,我有点火了。显然没有哪个问卷调查员会在晚上十一点后打电话,因为那样保证没有人会回答问题。我不认识丹佛的任何人,但嘿,如果是我认识的人,干么不留话?
  怀德说丹佛的号码可能表示对方使用预付电话卡,所以这也可能是熟人打电话来吵醒我。新闻曾报导过电话卡的话费低廉,有些人一打长途就用它。我不认识丹佛的人,但确实认识外地的人,所以下次电话响,我就要接了。
  喀哒。
  一分钟后电话又响了,来电显示还是丹佛。
  这些显然是骚扰电话。某个小阿飞知道这些电话卡无法追踪,就乱打著玩。电话响个不停我要怎么专心想我跟怀德的事?
  简单。我起来把卧室和楼下的电话铃声关掉。小阿飞会继续浪费电话费,我则不会被他干扰到。
  讨厌的电话有效打破了我既麻木又悲惨的状态。我现在能思考了,至少知道问题太大,不是今晚可以解决的。我需要好好想一想,一次对付一件事。
  列张清单有助整理思绪,我拿起笔记本和笔,坐到床上盘起腿,笔记本放到膝上。怀德提出了很多项直接与非直接的指控,我要逐一想清楚。
  我从一写到十,然后搜索记忆,在数字旁边简单写上要点。
1.疯癫
2.我曾要他上刀山下火海,不然就生他的气吗?
3.妄想症
4.幻想
5.难搞
6.玩愚蠢的把戏
7.我有每次一有突发奇想便要他随传随到,去查芝麻绿豆的小事吗?
  我努力想啊想,还是想不到八九十项,于是把数字划掉。七项也很够了。
  有一项我知道是错的。我没有幻想。今天绝对有人开著白色雪佛兰咬我的车尾,绝对想跟踪我,绝对停在好美力对面。棒球帽、墨镜、脸型——我知道停车等我的和想跟踪我的,是同一个人。昨天绝对有个女人开白色雪佛兰跟踪我到好美力。我不确定司机是否同一个人,但若非同一个人又如何解释今天的司机知道我的工作地点?
  但我想不出为何有人要跟踪我。我从不随身携带大笔现金,我也没抢过银行而后把钱埋在什么地方。我不是某个间谍的联络人,真是的,哪个间谍会跑到北卡罗莱纳州的西部来?我也没有哪个旧情人或朋友或亲戚是间谍或银行抢劫犯,越狱后联邦警官开始监视我,认为这个旧情人或朋友或谁会联络我并……好吧,好莱坞电影也没这么夸张。
  这就是我跟怀德分歧的地方。他认为,没人有理由跟踪我,所以,没人跟踪我。我们的区别在于我,知道等绿灯时在我后面的司机,以及比我先到好美力、停在对面的司机,是同一个人。我没有证据,但证据和知道是两码事。
  如果我没在幻想,那我显然也没有妄想症。我自己也怀疑过,因为我想不到为什么有人要跟踪我。但一旦意识到我确实被人跟踪,理由就不重要了,起码就妄想症而言——除非我还得了幻觉,那样什么都无所谓了,根本没事发生。
  搞定两项,还剩五项。
  我讨厌“疯癫”这词,我不疯也没癫。有时为达目的我会装疯卖傻,但那是要误导对方,让他觉得我傻傻的,于是低估我;不然就是因为我既要达到目的,又要享受过程。怀德从未低估过我。他知道我的装傻是种策略。我跟他一样好胜,为达目的,会不择手段。
  那他在说什么疯癫?我不知道,这问题必须由他解答。
  其他四项,现在要想都太过严肃与复杂。我现在太累,压力太大,太情绪化了。怀德和我濒临分手,我不知如何是好。
  我正昏昏欲睡,突然想起他甚至没有注意到我改变了发型。发生了那么多事,这使我终于忍不住了:我哭了。
  我睡了,但没睡好也没睡多少。我的潜意识也没奇迹似地变出解决的办法。
  但常识告诉我不能假装时间停滞。在怀德和我决定取消之前,还会有婚礼,我就有事要做。我的兴奋早已不及昨天,事实上近乎零,但我不能松懈。
  早上先去杰伯的公司“欧氏空调”。杰伯已不再亲自动手安装,他有员工去做,但还是会到新的施工场地,看需要多少台空调,每台要多大,装在哪里,通风口在哪里最有效,诸如此类的事。但路加偷偷帮我打探过,他今天会在办公室不出去。
  办公室是工业区一座砖砌的小楼,极需美化——整个区,不只是杰伯的公司。我从没到过这里,所以看到这幢房子让我对杰伯有了全新的看法。这栋建筑毫不显眼,没有任何装饰,裂纹斑斑的混凝土道从砂砾地的停车场通往前门,周围连一株灌木也没有。前面的窗有百叶帘,但这幢楼朝西,没有百叶员工一到下午就什么都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