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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莎丽带着发胀的脑袋和纷乱的思绪回家,泡个热水澡,想要轻松一点,便套上粉红色宽松睡袍,提着打字机到房间里去。

  现在还早,才七点多,门铃响时她把打字机盖上,反射性的走到门前,忽然想到来人可能是雷恩,遂不敢仓促开门。“谁啊?”

  “魏寇琳。”莎丽诧异的挑高眉毛,慢慢将门拉开。

  “请进,”她想到自己身上的衣服,连忙说:“对不起,我的样子这么邋遢,没想到有客人会来。”

  “没关系,这样子才真实嘛。”寇琳以模特儿的架势走进来,黄色丝质礼服和她金黄色头发相互辉映。“雷恩今晚邀我去看歌剧,所以我知道他不会在这里。”

  莎丽在心底叫:啊哈!她是来看情敌的?“不只是今晚,其他晚上他也都不会在此出现。”眼见红晕染上寇琳的粉颊,她觉得更好玩了。

  “用不着对我掩饰,”她活像要掉泪的样子,“雷恩自己都承认了。”

  “什么?”莎丽诧异的提高声音,雷恩决定四处宣传他们夫妻的关系?以为如此一来自己就会屈服?

  “我明白雷恩一旦追求起来,那种魅力如何强大,要抗拒又是多么的困难,”寇琳说:“相信我,我真的明白!可是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会受伤害的;他也有 过其他的女人,不过最后总是回我的怀抱来,这一次也不会例外,所以我想在你越陷越深之前,先警告你一下。”

  “谢谢你的好意,”莎丽实在忍不住笑意,看寇琳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这下子她更想笑,丈夫的情妇居然来警告自己,叫她对他不要动真感情!“可是你实在没什么好担心的,我根本没有兴趣闹花边新闻,你能把雷恩拉开的话,我会感激不尽的。”

  “乐意之至!”寇琳再瞥莎丽一眼,坦白的说:“不过我们初见时,我就晓得他对你有兴趣了,而且绝不会轻言放弃,不然为什么要跟你一起到沙耶梅?如果我 是你,如果你真的不想闹花新闻,到沙耶梅后我会更加小心,因为依雷恩的习惯,他是绝不会订两个房间的!”

  “我知道,”莎丽咯咯笑说:“我早就想到了,所以我已经找好住处,约好朋友在一起。”她没有说自己将住进宫中,而所谓的“朋友”正是蕊娜。

  寇琳终于放松表情笑道:“或许我根本是庸人自扰,你有能力照顾自己的,一定是辫子作祟,让我以为你年纪还小,没办法应付这种事。”

  “大概吧,”莎丽不敢说这一切或许都因为寇琳不够成熟的关系。

  “你让我好安心,我得走了,雷恩半小时后要去接我,我最好立刻赶回去。”

  莎丽点头称是,随即帮她开门,觉得自己活像个帮皇后开门的小女佣,关上门后她还是觉得好笑,问题是寇琳干嘛把他捉的死死,而雷恩又为什么要长得那么帅,那么吸引人?

  如果找出自己抗拒不了他的原因,或许就能找出对抗的办法,但是想来想去,就是想不出一个具体的东西来,总之他浑身上下都迷人,连那些惹她生气的地方都独具魅力,他是男人中的男人,是她唯一心动的……

  了解了这一点竟使她汗涔涔,但是事实就是事实,她还深爱着雷恩,她一直没有停止过爱他的心。当雷恩离开时,她曾经强迫自己忘了这份爱,但是想要舍弃无异于挖心剖腹,那份爱一直隐藏在她心中,如今终于显现出来了。

  莎丽坐在那里瞪住打字机,遏止不了沿面而下的泪水,相爱是一回事,相处又是另外一回事。她已经不再是那个怯生生的小女孩,和雷恩的结合从头到尾就是个错误,那个时候的她真把雷恩当做宇宙的中心,只要他开口,叫她上刀山下油锅,她都是愿意的。

  但是他没有跟她沟通,没有要求她改变,只是毅然决然的走出她的生命。他何时在乎过她的感受?他太自以为是,太有自信,太霸道了,完全以自我为中心,根本不想想她的感觉和意见,以前如此,现在仍然相同。

  他现在不就是在重施故技?她要求的都不算数,看看他一手抹杀她事业的样子,还要求她重过夫妻生活,她的计划呢?她的梦想哩?

  连做几个深呼吸后,莎丽强迫自己好好思量,如果回到雷恩的身边,自己还剩下什么?答案很简单:她有雷恩,时间长短依雷恩的兴趣而定,或许根本无法拥有 全部的雷恩,他身边还有寇琳,除了亲密关系之外,他没有允诺任何事。所以一旦决定回去,除了亲密的结合之外,她可以说是一无所获。

  以他的角度来看,复合他又能得到什么?闪进脑中的第一件事还是亲密关系,那种强烈的吸引是双方面的,实在不幸,也因此使他变得蛮不讲理。如果寇琳一意 逼他结束他和自己的交往的话,他还有可能离开寇琳,问题是从刚才寇琳的言谈看来,她是绝不会轻言分离的,那么雷恩就能一直保持有两个女人的生活?

  莎丽甩甩头,讨厌,她不喜欢这种关系,可是雷恩是一个为所欲为的大男人,他会肯改变自己的作为?所以问题还是问题。她要他做的,是他根本做不到的,雷恩永远成不了她心目中的“正常丈夫”,他连沟通都不愿意啊!

  所以想要在一起,做改变的必然是自己啰?她曾经是他的,现在他不计一切代价也要把她再拉回身旁,即使毁掉她的事业亦在所不惜。

  莎丽想得越多越觉得不能回他的身边去,残存的尊严是她唯一的武器,雷恩当然会极尽能事的安抚她、劝慰她,可是一旦失去兴趣了,他又会绝尘而去,那时自己怎么办?再来一次她非死不可。

  不,她绝不回去,她要照自己的计划行事、过日子,如果这样就得离开雷恩,那就离开吧。真奇怪,她那么那么的爱他,却又得与他分手,不过莎丽明白这是唯一的办法,再让他掌握自己的话,她的尊严、自信、努力都将荡然无存。

  不要犹豫了,她已经挑选了道路,雷恩并不包括在其中,或许再不会遇到像雷恩这么令人心悸的男人。但是如果这是独立自主的代价,她也只好照付。

  等沙耶悔之行结束后。她便递辞呈离开这里,雷恩亦步亦趋。自己一定要在来得及之前快速脱离!

  到沙耶梅去的前一晚莎丽早早就上床了,希望在长程旅行的前一晚可以睡个好觉,因为每次搭飞机她都没有办法休息,可是今晚又如同往常一样。翻来覆去就是 睡不着,而且一想到明天的旅游伴侣是雷恩,她的胃部就纠结成一团,那种感觉就像跟头漂亮的老虎关在一起一样,既想摸它嘛,又怕被它狠狠咬下一口!

  她辗转反侧,听到门铃声时弹跳起来,反而有松口气的感受,有事总比没事做好吧?

  “谁啊?”

  “克里斯。”那闷闷的声音让莎丽的眉心纠结成一团,他来这里干什么?克里斯最近常常出差,莎丽猜十之八九是雷恩搞的鬼,不过昨天他早早就回公司,他们还有空聊一会儿,那时候的他看起来容光焕发,不像会发出这么沮丧声音的人啊。

  莎丽立刻抽掉三、四道锁把门拉开,倚在门框上的克里斯挺直身子,阴沈的眼光默默瞅着她。

  “发生了什么事?”偏偏克里斯还是那副抑郁的模样,让莎丽更急了。

  她做个深呼吸,抑止不了心底的寒意,是不是又有同仁殉职了?她第一个总是想到这件事,是她最深最深的恐惧,莎丽捏起拳头压低声音问,“什么事?克里斯?”

  “我不知道会这么痛苦,”他呻吟道,“噢,莎丽,我真的不知道。”

  “是谁?”她一把抓住他问,“克里斯,你再不说是谁死了,我——”

  他摇摇头,像是突然明白她想到哪里去了。“没有,”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没有人死掉或受伤,除非你把我算进去,那就真的有个死人,莎丽。”

  莎丽一下子都明白了,她把克里斯带进屋里,将门轻轻关上。克里斯正与一个女人陷入热恋中,那个女人渴望的东西和她当初要的一模一样:一个每天正常上下 班的丈夫,可以陪着孩子一起长大的好爸爸。由克里斯现在这个样子看来,那个女人显然无法忍受他随时可能成为最后一次的工作模式,没错,有些任务完全没有危 险性,但是比较起其他行业来,记者生涯的风险究竟高过其他,她以前也受不了那种日夜忧心的生活状态,只有在割断与雷恩的关系之后,她才恢复了正常的生命功 能,不然连怎么过日子都不晓得了。

  “我能帮你什么忙?”她相当同情的问,“告诉我要怎么帮你?”

  “告诉我一切都会好转,”他语音破碎的恳求,“莎丽,抱住我,求求你抱住我!”

  莎丽惊骇的发现他面色惨白,连忙用力拥住他,克里斯的面庞埋在她的发间,低声啜泣,滚烫的泪水流到她的脖子下。

  她环紧手臂,尽力提供他所需要的安抚,她明白他的心情,老天,她甚至明白他往后要克服的艰难,她也曾经为雷恩哭过,感觉心灵的撕裂,恨不得一死了之。

  “会好起来的,”她的声音充塞着浓厚的悲意,“我知道,克里斯,我撑过来了。”

  他拉开身子,做个深呼吸,大口大口的喘气,企图稳住自己的情绪。“不能再糟糕下去了。”他抬起头来盯住她,眼中的痛楚叫莎丽好难过,克里斯是她最好最好的朋友啊!

  他叹了一口气,与她互抵住额头问,“我该怎么办?”莎丽知道他并不是真的需要答案,便静静往下听。“要多久才会过去?”

  现在她可以做答了。“我自己是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才回复神智,”她坦白相告,“不过努力工作是剂良药,工作有成之后,其他的会跟着好转。”

  “我不相信她真的走了。”他又呻吟道。

  “你们吵架了?”莎丽拉他到沙发坐下。

  他缓缓摇头。“没有吵架,连一点火药味都没有,老天,你能想像她连事先警告都没做吗?想打死我也该让我看到凶器吧?她就直接射中红心,我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哩!”

  莎丽陪在他的身旁,发现自己可以百分之百了解那位女士的心情。他以为自己出去冲锋陷阵,让她在家中焦灼的等待根本没关系,如果他死了,有没有想过她会 做何感想?如果有人突然通知她丈夫永远不会回来了,那种痛楚会比他现今感受的浅吗?男人怎么都如此自私自利,连克里斯这个难得一见的体贴男孩也一模一样?

  她大声的说:“不要因为你熬不过痛楚就要求别人屈服妥协,克里斯,你们是在彼此折磨,面对现实吧,你们分开是最好的结局。”

  “我过去从没有真正的恋爱过,”他无助的说:“要放弃真正心爱的人实在困难。”

  “我做到了,而且是被迫放弃,他当着我的面扬长而去。”

  克里斯叹口气别开脸去,莎丽看得出来面庞下的忧伤,克里斯一向开开心心的,像个显不出年龄的大孩子,如今看来却一脸老成持重,稚气消散得无影无踪。

  “她叫做晓艾,”他突然说:“很害羞很内向,我大概花了一年的时间才打破点头微笑的僵局,又花了一年的时间才产生肌肤之亲——”他顿了一下,尴尬的笑道:“我不常把情啊爱的挂在嘴边。”

  “我懂,”莎丽保持亲切的表情,“你向她求过婚吗?”

  “一开始没有,我以前根本没想过结婚的问题,小莎,我跟你一样,都是独行侠。”他摇摇头,似乎说搞不懂自己,“但是,结婚的念头在跟她认识之后逐渐发 芽茁壮,所以后来我向她求婚了,想不到她立刻流下泪来,说她爱我至深,但是无法忍受我的工作,除非我换职业,否则她不能嫁给我,老天!我爱这份工作啊!要 放弃门儿都没有。”

  “她只有慧剑斩情丝了。”莎丽喃喃而语。

  “她也尝试另结新欢,”他苦笑着说:“她另外找了个朝九晚五的家伙约会,今晚她告诉我说……他们不久之后要结婚了。”

  “她是不是在吹牛?”

  克里斯摇摇头,“应该不是,她手上戴了枚钻戒。”

  静默了半晌之后,莎丽坦白的说:“你知道你尚有选择的余地,你可以选晓艾或者工作,但是不能两者皆得,决定一下何者较重要,选了之后就不准后悔,忘掉另一个。”

  “你选了工作之后,忘得了那一个家伙吗?”

  “你搞错了,克里斯,当初我的情况和晓艾一样,挑工作放弃我的人是他,不是我!”莎丽说:“我一直忘不了他,但是没有他我一样能生活,能工作。”

  直到克里斯再开口说话,莎丽才发现自己泄露了太多内情,克里斯和她搭档太久了,一点蛛丝马迹就能猜出要点,他紧盯住她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放低声音说:“是雷恩,对不对?他就是那个当着你的面走开的人?”

  她呆愕的表情无异给他一个猜中了的证据,隔了将近一分钟后,她终于回复镇静承认说:“没错,是他,我告诉你,他走的时候可是狠绝果断,一点儿也不留情。”

  “他是个笨蛋,”克里斯说:“现在他不是要你回去了,对不对?”

  “不是永久性的,”莎丽苦涩的说:“他只想玩弄我一阵子而已。”

  克里斯温柔的看住她,突然俯下身来轻轻印上一吻,这一吻又轻又柔,不含任何男女之间的情怀,友谊的温馨让莎丽差点落下泪来。

  电话铃声突然震天似的响起来,莎丽朝抬起头来的克里斯抱歉的一笑,“对不起,”然后横过身去捉起黄色话筒。

  雷恩霸道的口气一如其人,“你行李收拾好了没?”

  “当然。”他那种检验的态度给莎丽一种受辱的感觉,怎么,他以为自己会等到最后一刻才把该带的东西全扔进袋子里,然后提着包包冲向机场?因为不甘受辱,也因为莫名的女性自尊,她接下去竟然说:“我正在跟克里斯聊天。”

  接下来是一阵窒人的沉默,雷恩的愤怒恍惚可见。“他在那里?”四个字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莎丽几乎可以揣摩到他脸色阴沈,眼冒怒火的模样,心下一阵得意。

  “他当然在这里。”莎丽晓得自己在玩火,如果雷恩失去控制她该怎么办,可不能因为她的关系伤害到克里斯,但雷恩的样子实在让人忍不住要跟他对抗。“用不着因为你弹个手指,我就放弃所有的朋友。”她听到自己又加了两三句。

  他的低哝声压到几乎听不见。“我要动手不会只是弹弹手指而已,送他走,莎丽,现在就送他回家。”

  她马上反对,“我不——”

  “现在就做!”他恶狠狠打断她道:“否则我马上过去亲自动手,我不是在开玩笑,宝贝,送他走,然后回来告诉我他已经走了,快!”

  她气得把话筒一扔站起身来,不想让雷恩听到她和克里斯的谈话,悄悄拉起一脸困惑的克里斯,将他拉到门口,踮起脚尖亲吻他一下,轻轻的说:“对不起,他命令我立刻送客,否则他要赶过来亲自动手。”

  克里斯又回到以前那副老样子,挑高眉毛嘲谑道:“听起来挺严重的,莎丽,我想你删剪了故事中最精彩的片段喔?”

  “是的,因为死灰复燃没有意思,你没事了吧?”关心全写在她的眼中,克里斯立刻拥抱她一下。

  “没事,和你谈大有帮助,吻你一下更有帮助。”他调皮的笑说:“她确实击中了我的要害,但是我绝不轻言放弃,她告诉我她要结婚的时候泪流满面,所以我并非没有反败为胜的机会,对不对?”

  莎丽也笑了,“我觉得挺有希望的!”

  他拍拍她说:“祝你在沙耶梅玩得愉快。”莎丽知道他在嘲弄自己,便朝他做个鬼脸,克里斯笑着挥挥手走了。莎丽把门关好,然后盯着等待主人的话筒,要不是不想耗下去,她真想叫他再多等一会儿,不过有句老话说:长痛不如短痛,早解决早好。

  她拿起话筒,近乎咆哮道:“好了,好了!”

  “为什么耽搁那么久?”

  “因为我跟他吻别!”她吼回去,“现在我要跟你说再见。”

  “别挂电话,”这是一句轻轻柔柔的警告。“我会给他足够回家的时间,然后挂通电话过去证实,为了你自己好,你最好祈祷他直接回家,找不到他有你好受。”

  “你的游戏叫我觉得恶心!”她把电话给挂了,顺便拔掉插头,又冲进卧室连床头那一具的插头一起拉掉。

  为了平息怒气,她把公寓里所有的灯都给关掉,跳进床中准备睡觉,方才就睡不着,现在更不可能,内心燃烧着熊熊怒火,想不起还有谁比他更虚伪!他和寇琳在她面前调情无所谓,自己想享用一下同等的自由绝无可能,这算什么?

  她的思绪又飘回了沙耶梅之行,过了今晚,雷恩会使出浑身解数来引诱她,不幸的是记忆所及,他想诱她上床是轻而易举的事,前阵子他一直无法得逞是因为地点不对,以后的运气能否如此顺利,她实在一点把握都没有。

  事实再痛楚她也得面对:她爱雷恩,对于与他温存是求之不得的事,如果还有什么阻挡着她,恐怕只是尊严,以及深怕再受伤害的恐惧。

  一直到半夜时分她才跌入梦乡,而隔天飞巴黎的班机又是早班的,起床的时候脸色苍白,头昏脑胀,莎丽痛下决心,刻意挑了套洋装,要表现干练的职业妇女模样。

  想不到赶到机场看见雷恩时,突然兴起一种“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感慨,他看到她立刻起身过来帮忙提行李,印下短促的一吻,彬彬有礼的说:“早安,”眼光巡回过她接下去说:“我喜欢你今天的打扮,你应该常常穿洋装或裙子才是。”

  看来他是不想提昨晚的事啰?虽然她也不想提,但是他若无其事的,她却又觉得不舒服起来。“我想沙耶梅的人民比较喜欢看女人穿裙子,所以没挑长裤穿。” 通常她出勤都是着裤装,但是中东地区风俗不同,所以才穿这件无袖的圆领洋装,搭配成套的长袖外套,长发也不编辫子了,挽成一个圆髻。头发长就有一个好处: 可以变化多种发型,不过在正式场合她通常都是梳成一个发髻。

  “我喜欢看你穿洋装,”他拉住她的手说:“你有一双美腿,为了我爱看,以前常常穿洋装或短裙的。”

  没错,但是现在她不想叙旧。“开始工作之后,我发现裤装对记者来说最方便。”为了转变话题她便问道:“票订好了?”

  “每件事都安排好了,”他向她保证,“要不要来杯咖啡?”

  “不,谢谢,旅行时我不喝咖啡。”她故意挑他对面的座位坐下,也不管他专注的凝视。

  飞机才慢五分钟起飞,雷恩已经开始不耐烦了,等扩音器传出登机的通告,他立刻拉她起来,突然笑道:“穿了高跟鞋是不是?都快到我的下巴了。”

  “除了增高之外,它们还是优良的武器。”她讥刺着说,唇边带着一抹冷笑。

  “是吗?你打算用它们来对付我?”她还来不及回答,他的唇已经覆盖下来,给她个热辣辣的吻。

  “雷恩,拜托!”她决定往后都要把激动掩饰起来。“我们在公共场合呢!”

  “正是我‘大展长才’的地方,比私底下吻你容易多了,所以我要好好利用啊。”

  “我们出来办公事的!”她叫道:“记在脑子里行不行?记者素行不良对周刊有什么帮助?”

  “又没有人知道你是记者,”他笑说:“而且我这个老板说没关系。”

  “你没有原则的话无所谓,我可是有标准的,你到底要不要上飞机?”

  “才舍不得不上哩。”他的双关语让莎丽羞红了脸,他提的不只是飞机,更是这趟“复合之旅”,不过她不想复合的心正与他想要复合的意念一样强,这一趟旅程有得瞧啰。

  目前就要面对的是有他为伴的长长航程,即使在没有他,天气又良好的情况下,莎丽也没办法在飞机上休息,所以她特别带了好几本杂志看,但是她才翻开第一页,雷恩就从她手上拿开了。

  “轻松一点,”他的手指爱抚着她的手背,叫她怎么轻松起来?“旅程还长哩,你这么坐立不安怎么行?到巴黎前就累惨了,还撑得到沙耶梅?”

  “我没旅游的命,”她承认道:“而且叫我呆坐着什么都不做更痛苦。”

  “睡一下好了,”他提出建议,“你需要的。”

  “我也睡不着,”她无可奈何的说:“我对高度有紧张症,没办法若无其事的沉睡。”

  “我不晓得你有惧高症。”

  “不是惧高症,只是紧张,不一样的。我常搭飞机,或者应该说被禁足之前常搭飞机,遇上气流也不会紧张,甚至学过几小时的飞机驾驶,可惜后来没空,和其他一些技能一样,都只学到一半。”

  “你太忙了,”他的口气很奇怪,“我们分开后你还学了些什么?”

  他的好奇让她觉得得意,是该让他知道点颜色!“我学会了六种语言,其中三样十分流利,”她不疾不徐的往下说:“我的枪法很准,也学会骑马,以前一些事自然而然就淘汰掉了,包括烧饭、缝纫,现在我才知道过去的日子有多无聊,你还想知道什么?”

  “没有了,”他颇感兴趣的说:“难怪魁格称许你为旗下悍将,说不定是你威胁他这么说的。”

  “他硬得像钢铁一样,怎么威胁?”莎丽辩称,“再说他自己也是一个出色的记者。”

  “我记得他是杰出记者之一,后来为什么不做了,反而退下来当编辑?”

  “到越南去采访时受了重伤,”莎丽解释道:“等他复原之后,妻子因为心脏病突发过世,事前一点征兆也没有;他们有两个小孩,一男一女,女孩花了好长的时间才接受母亲逝世的事实,所以魁格决定待在家中陪孩子。”

  “很辛苦。”雷恩发抒己见。

  “他很少跟人家提起这件事。”

  “但是他告诉你了?”他的口气突然尖锐起来。

  “也是片段零星的,我说过,他很少提起。”

  “外勤记者不适合成家,以前有则广告说赛马场上的骑士最好是孤儿,不然就是孤家寡人,不要结婚;有时候我觉得这句广告术语对外勤记者来说也相当适用。”

  “我同意,”她没有看他,“所以我不想受任何束缚。”

  “但是你已经不是外勤记者了,”他的手指在她手臂上滑动。“把这次旅程当做事业巅峰吧,因为从此以后,你就只是‘雷恩夫人’而已。”

  莎丽望着外头的云层说:“你要炒我鱿鱼?”

  “必要的时候只好出此下策,如果你每晚与我一起回家,那你想做多久的事情都无所谓,当然啦,有孩子之后,我希望你待在家里,特别在他们还小的时候。”

  她转过来怒视他道:“我不会跟你住在一起,再做家庭主妇对我来说太荒谬了。”

  他不以为忤的说:“如果你这么以为,那就大错特错了,你或许改变了许多,但是对孩子的感觉是不会变的,我永远记得你怀了我们的儿子时——”

  “闭嘴!”她握紧把手,抑止心中的伤痛。“不要说我的孩子。”虽然是七年前的往事,想起那个刚落地就死去的小生命,她依然有股椎心之痛。

  “不只是你的,他也是我的孩子。”

  “是吗?”她挑衅道,压低声音以免招来注目礼,“我生产的时候你不在身边,我怀孕的期间你很少在家,你对那孩子来说,只不过提供了一半的生命来源,整 个过程都是我一个人熬过来的。”她转过头去,不肯让泪夺眶而出,想起孩子令她泫然欲泣。她没听过他的哭声,也没看到他的样子,因为难产的关系,孩子落地时 她早昏了过去,醒来时断气的孩子早放入小小的棺木了;但是怀孕那段神奇的日子,她常常感受到他在肚里的踢动,那么真实,那么动人,对她来说,他早就是一个 活生生的个体,她甚至已经为他取好了名字:雷登,她的儿子。

  雷恩的手盖上她捏得死紧的小手,好半天才迸出一句话来:“我也要他,真的。”接下来好几个小时,他们没有再讲一句话。

  到巴黎之后,两人随即转机,再七小时后,飞机降落在沙耶梅的首都——凯里迪亚新式的机场,由于时差的关系,他们的身子虽然已准备好休息,沙耶梅却正是日正当中的大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