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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页

    她讲到这里,该轮到长老挠耳朵了。一个不谙风月的少女的悲叹中包含的深邃哲理,体现的雄辩和智慧,着实使他惊愕。他说:

    “我的女儿,天主把我们与动物区别开来,他造下天堂为的是我们争取能够进去。为了帮助我们,他赋予我们理性之舵,引导我们抵御欲望的风暴……通过禁食、过度的劳作和其他明智的做法,人们可以控制自己的头脑……您不该如一头解开锁链的旱獭跳腾不已,而是应该祷告圣母,睡硬板床,操持家务,切忌无所事事……”

    “我的父亲啊,我在教堂里听讲时,看不见神甫和祭台,目中只有圣婴耶稣,见到他我就不由自主重起那个念头。老这样下去,万一我头脑发昏,一时迷糊,被爱情像粘鸟的胶一样粘住不得脱身……”

    “假如真是这样,”修道院院长说漏了嘴,“您的情况也将类似圣女莉多娃。一个大热天,这位圣女穿得很单薄,岔开双腿睡大觉。有个心怀不轨的年轻人走上前去,矗在那儿就干下坏事,使她怀孕。圣女毫无觉察。她还以为腹部隆起是得了什么重病,临到分娩时大惊不已。她为此修苦行赎罪,但此事被看做轻罪细过,因为那个歹徒在断头台上供认,她当时没有感到任何快感,纹丝不动……”

    “噢,我的父亲,”勃朗什说,“您尽可放心,我也不会动的。”

    说完,她满心喜欢,笑着告辞,心想自己也可以犯一桩轻罪细过。

    她从马穆斯吉埃修道院回来,跨进城堡的院子,遇上小勒内在马厩老总管点拨下操练马术。但见他骑着骏马左旋右转,身体上下起伏与马的动作密切配合,绕弯躲闪,好不如意。尤其当他从踏镫上站起来,挺直双腿时,其姿态之优美、矫健,难以形容。卢克雷蒂娅王后[1]当年被人强奸,愤而自杀。她若见到小勒内的英姿,只怕也会动心。勃朗什想:“这个侍从有十五岁就好了!……我在他身边一定睡得很香……”

    所以,虽然这名可爱的仆人还是个少年,她在用点心和晚餐时却不时偷看勒内褐色的头发、白皙的皮肤、优雅的举止,尤其留意这孩子那双明目里满蓄饱含,却又不敢放胆流露的热力与生命之火。

    当夜,总督夫人坐在炉火边的大椅子上出神,老勃吕因问她有何心事,她说:

    “我在想,您如今一蹶不振,想必因为在情场上过早就初试锋芒……”

    “可不是,”总督笑道,老年人无不乐于回忆年轻时的艳遇,“我还只有十三岁半,就搞大了我母亲贴身女仆的肚子。”

    此言正合勃朗什的心愿,她心想勒内必定也发育成熟了。当下她变得兴高采烈,对老好人做了许多媚态,然后默想那件美事,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如蛋糕上撒了干面粉。

    第四章  她如何怀胎,谁使她怀胎

    总督夫人不久就设下妙计催醒侍从骑士的情欲。此计浑然天成,铁石心肠的硬汉也会堕入圈套。

    每天最热的钟点,老总督必需睡午觉,他在圣地养成这个习惯,从此遵守不渝。此时勃朗什不是独自待在一边,就是照料家务琐事,做点女红,或者到大厅里去监督浆洗衣服,归置桌布餐巾,或者各处任意走动。

    现在她决定把这个寂静的钟点用于完善侍从骑士的教育,让他念经、做祷告。

    却说第二天钟敲十二点时,不仅老总督抵挡不住烤热了罗什高朋山冈的灿烂阳光,昏昏睡去,人人都在发困,惟有勃朗什按捺不住春情荡漾,反而精神倍增。但见她优雅地坐在为领主老爷专设的大椅子上,这椅子很高,正合她的心意,因为从下仰视可以收到极妙的效果。这狡诈的女人如燕子栖在巢中一般把自己摆得舒舒服服,用一条胳膊枕住头部,犹如熟睡的婴儿。这些都是准备工作,她不时睁开喜盈盈的眼睛,满心欢喜地猜想待会儿侍从骑士卧在她脚下,与她只隔开跳蚤一跃可达的距离,必定暗中窃喜,抬眼偷看,乃至神不守舍,魂不附体。灵与肉都由她操纵的那可怜孩子应该跪在一个绿绒垫子上听候吩咐,她已事先把垫子挪近椅子。任是圣人高僧,处在这个位置也不由注视总督夫人裙子下起伏的曲线,趁机观赏她那双修长玉腿的种种完美之处,最骁勇的骑士也会自愿跳进这个陷阱,一个意志薄弱的仆人又怎能逃脱?勃朗什不断调整身体的姿势,直到找到最佳的位置,即把陷阱布置得万无一失时,才柔声叫道:

    “噢!勒内!”

    她知道勒内待在卫兵室里。侍从骑士立即跑过来,从门帘后面探进他长着褐色秀发的脑袋。

    “您有何吩咐?”

    他毕恭毕敬,手执深红色毛绒无边帽。那深红色与他有一对酒窝的脸颊上鲜丽的血色相比,可要逊色不少。

    “您过来!”她细声说。这孩子无疑勾走了她的魂魄。

    说实话,世上没有比勒内的眼睛更亮的宝石,没有比他的肤色更白皙的羊羔皮,也没有比他更温柔的男子。何况勃朗什欲火中烧,更觉得他美如天人。双方都在青春妙龄,室外阳光灿烂,四周一片寂静,所有一切无不促成这爱情游戏。

    “您给我念念圣母连祷文吧,”她指了指摊开在跪凳上的经书,“我要知道您的教师是否教得很好。”

    待他把配有蓝色和金色插图的祈祷书拿在手,她笑着问:“您不觉得圣母很美吗?”

    “这是画的呀!”他怯生生地回答,同时向美艳绝伦的女主人偷瞟一眼。

    “念吧,念吧……”

    于是勒内放声朗诵美妙神秘的连祷文。但是勃朗什应和他的“我们祈祷”声越来越弱,犹如田野上逐渐远去的号角声。侍从骑士很卖力气地念到“神秘的玫瑰啊”,女主人明明听得很清楚,却用一声轻微的叹息来回答。

    勒内当即以为总督夫人睡着了。于是他放胆把她从头到脚看了个够,除了赞美爱情之歌,他无心再念任何经文。骤然交此好运使他无比激动,心脏一直跳到喉咙口。干柴烈火相遇,结果从来如此。您若见此情景,决不会让怀春的少男少女单独相处。

    勒内的眼睛饱餐秀色,暗想若能品尝这馋人的仙果,不知又该是何等美味。他出神之际一松手,那本祈祷书就掉在地上,当下窘得他不知所措,犹如修士思慕女人时被人窥破。不过他也证实了勃朗什睡得很熟,因为她未有任何动静。殊不知此刻就是出了什么祸事,这狡诈女子也不会睁开眼睛的,她直指望除了祈祷书,还有别的什么东西也掉下来。女人若想生孩子,这欲望世上没有任何力量能够抑制!

    却说侍从骑士的目光滞留在女主人穿着小巧的湖蓝色浅帮皮靴的纤足上。因为总督的座椅对她太高,她别出心裁把脚搁在一张小凳子上。这只脚的脚面窄小,微呈弧形,宽不过两指,长不过一只麻雀连头带尾;脚尖纤细,引人遐想。真乃素女玉足,生来就是为了被人亲吻,犹如骗子注定要上绞架,其万种风情足以疯魔天使长,撩拨人只想再造一对一模一样的纤足,以便天主的杰作不致在尘世失传。

    侍从骑士禁不住要上前为这迷人的脚脱鞋。为此他那双燃烧青春之火的眼睛从女主人脚尖到脸上迅速扫描,如钟舌在钟壁之间往返。他细听女主人是否熟睡,吸吮她吐出的气息,反而不知道该吻哪个部位更加惬意:是总督夫人新鲜欲滴的朱唇呢,还是那只会说话的脚。

    总之,出于恭敬或畏惧,或者可能出于巨大的爱情,他选中了脚,结结实实吻上去,如初领妙趣的童男那样既胆怯又放肆。他随即捡起祈祷书,但觉自己脸上由红变紫,浑身酥软,于是就如盲人念经那样高喊:

    “天国的大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