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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冬至


    冬至,和清明、中秋等别的节日一样,在一种等待,或惧怕中如约而至。冬至,终是来了,我却又不能释怀。深刻的记忆是难以忘记的,再一回忆,又仿佛昨天一般。农村老家,那一眼旧式石窑里,童年,和母亲在一起的冬至大概年年如此。

      尽管在冬至前,我们都穿上了母亲一针一线缝制的棉袄、棉裤和暖鞋,但在冬至真到来后,石窑里还是直冷得上牙打下牙,小脸蛋儿和耳朵也冻得泛着青紫色。

      冬至,母亲总为我们在大铁锅里炒麻黑豆儿吃。

      那时,母亲留着齐腰长的双辫儿,枣红色棉衣外是一件黑白相间的粗布格子罩衣,虽显得臃肿但特别精神。清瘦的脸上,一双光眼总也闪现着对生活的向往和追求。往往,她总是在煤油灯下,一面往灶火儿口里烧柴禾,一面拿着一个小铁铲,或者笤帚在大铁锅里搅着。一会儿是黑豆,一会儿是麻子,一会儿又是麦子,断断续续响着噼噼啪啪细小的声音。那声音一会儿小,一会儿大,一会儿快,一会儿又慢。同时,大铁锅上方,就冒起一股一股的香味儿来。其间,夹杂着炒黑豆、炒麻子、炒麦子,还有烧红的大铁锅和正在烧着的柴禾的味道。那味道儿有一点儿焦,又有一点儿糊,是一种难得的混合的味道儿,是那样的香,又是那样的馋人。

      因为,母亲总是先把黑豆、麻子和麦子一样一样分开来炒,等炒至七八成熟时,再把黑豆、麻子和麦子一起倒进大铁锅里,又是一阵慢火小炒。这样,不光可以一起出锅,而且那味道儿就更加独特别有一番味道儿。

      等到全部炒好,母亲把簸箕挡在锅沿儿上,一手端着,一手拿笤帚把锅里炒好的麻黑豆儿揽在簸箕里。少时,母亲又端在灶圪崂里,和着跳动的煤油灯的亮光,一下一下,上下有规律地簸着,那些炒麻黑豆儿活像母亲变出的魔术一般,在簸箕里跳着欢快的舞蹈。这时,再看母亲,她的身体虽是瘦了一些,但特别高大。

      我、大哥和弟弟,挨个儿坐在炕头儿,煤油灯下口张得跟个窑窑一样,三双眼睛直盯着母亲手里的簸箕。直到母亲把一些皮儿,或者圪杂儿簸净,然后再端到煤油灯下,把搪瓷碗里先前化开的加了面粉的盐水浇在簸箕里,用手搅拌匀称,又一次倒进了铁锅里。

      这当儿,母亲就用锅底的余火慢慢往干焙。几分钟的样子,麻黑豆再一次出锅。母亲就笑着对我们说,炒麻黑豆可以吃了,但有一样先不能抢,妈要给你们一人一堆儿分开。为了再公平一点,你们三个抓阄吧。

      母亲的声音不高,虽然带着笑但分明就是一种命令。我们不敢有不同的看法,也不敢轻举妄动。见她把分均匀的三堆儿炒麻黑豆排了1、2、3号,又在纸上写上1、2、3号,撕开团成纸蛋儿,一齐撒在灯下的炕上,我们还不敢动。

      开始!母亲话音才落,我们就抢开了。

      其实,每一堆儿都是母亲精心分好的,就是拿称称恐怕也差不了三五钱的。尽管多少不差一口儿,但那快乐和幸福是不一样的。

      怀念冬至,老家大石窑里,煤油灯下,母亲烧柴禾为我们炒麻黑豆日子,和那些远去的时光,总是令人快乐、幸福,又伤感。

      时光一年又一年逝去,童年在一个又一个冬至以后也逝去了。

      母亲,一天一天渐渐老去,头发渐渐地白了,身体也渐渐不如了从前。

      后来啊,我们参加了工作,成了家也有了自己的孩子。正当母亲要享受天伦之乐时,她却得了重病,三个月的样子便撒手西去。

      母亲,最终是去了天国,我们无力回天。后来的冬至,缺少的不仅仅是那炒麻黑豆儿,缺少的太多太多,以至于令人无法计算。那些空缺啊,是没有任何的方式可以弥补的,我只能在今年的冬至怀念那一个一个远去的冬至,和那些和母亲在一起的岁月。

      冬至,深深地祝福那边的母亲,完好无损。

      2011冬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