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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页

    在牛车渡河的时间,数百追兵从山坡中绕出,距离河边仅有五六百步距离。高欢举鞭向黄牛身上猛抽一鞭,牛哞地埋头向前冲去:“先逃过今天再说吧,我们知道葛荣起兵造反的底细,他绝对不会让我们逃出去报信。”

    候景四处张望,发现远处山间塢堡:“嫂子,你带着孩子投奔到那座堡中。”

    高欢调转马头望着黑压压的追兵:“你先跑吧,牛车速度慢。”

    牛车速度急慢,无法到达城门就将被追上,候景前后看看,拿不出办法。

    高欢仰天长叹:“高欢一事无成,今日又走投无路,苍天,难道这里是我的绝地吗?”

    咔嚓一声,一道闪电凌空穿透低沉的黑云,直击地面,雷电在地面层层爆开,狂风贴着地面的草皮横扫而来。候景右手遮在眉间,哈哈大笑:“贺六浑,老天好像听到你的声音了。”

    雷电交加,风声呼啸,草皮乱舞,眼前景象恍然曾经发生,他在怀朔镇做信函使,路过建兴,忽然间云雾昼晦,雷声骤起,大雨瓢泼,高欢毫无阻碍策马穿越后云开雨散,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候景策马贴近高欢:“贺六浑,葛荣骑兵快到河边了。”

    高欢怔怔抬头仰望天空:“等等,将有雷雨。”

    葛荣骑兵上身贴在战马,顶着狂风踏入河中,候景摸摸脖子上的豆大雨滴:“快跑吧。”

    高欢止住候景:“再看看。”

    暴雨无情蹂躏草地,牛车在泥泞草地中摇摇晃晃地缓慢前行。

    候景着急大喊:“贺六浑,弃牛车吧,你带昭君,我带孩子。”

    高欢目光移向上游,隆隆奔雷般的声音响起,河水连到天边,仿佛天河泻地。高欢喃喃祈祷:“苍天保佑,让我逃过此劫。”

    狂风大作,暴雨倾盆而下,河水从上游盘旋而下,水势向上涨起。追踪的胡骑前锋到达河岸,隔着被突然暴涨的河面,拿不准主意。候景哈哈大笑:“老天保佑,天降大雨,将追兵隔于对岸。”

    高欢目光紧紧盯着上游洪水:“如果苍天保佑,让我逃过此劫。我必不负苍天,做出一番大事。”

    牛车晃晃悠悠已经走了一半,候景挥鞭调转马头:“大哥,我们走。”

    追兵收拢缰绳,马头高高昂起,马蹄高抬踏入河中,在激流中忽高忽低渡河。

    候景左肩一扭,反背弓已在手中,反手捏出三枝乌骨箭搭于弓上。高欢伸手将候景弓箭向下一压:“且慢,将有洪水。”

    候景抬头向上游望去,铅黑的天空下,河面翻滚如同沸水,隐隐雷鸣,地面如同筛子般抖动,一提缰绳策马登上高处。一条银色巨龙仿佛连到天边,呼啸而下,河水中的追兵意思到情形不妙,各自扬鞭,已经来不及躲避,像水中的蚂蚁一样,瞬间被大水吞没,消失地无影无踪。唯独九匹战马穿越出白色巨浪,顽强地冲出河水,继续追踪。

    侯景驻马在山坡上,呆呆看着奔腾的洪水:“大哥,齐腰的河水竟然突然暴涨,吞没追兵,老天竟然如此眷顾我们。”

    暴雨之后,天气急转,滚动的黑云之间透出星光,高欢顺着通天的河水向上望去,洪水暴淌之处遍布星辰。高欢恍然如梦,踏着通天的巨河向上迈去,身体不断升腾,地面的树林和河流越来越小,地平面变成巨大的球形,泛出蓝色的荧光,脚下的地面变成一个蓝色的球体,消失在无数的星球之间。高欢踏星而行,仰头望去,繁星就在脚下汇集成银河,他身体猛然一个激灵,仿佛得到一个声音的指引:不要去南边,去秀容草原,你将统领胡人完成不世的功业。

    高欢全身僵直,眉头一拢,难以置信地闭上眼睛,从银河中跌落地面,扑通翻身落马,跪倒在地,向天空喃喃祈祷:“高欢穷困潦倒,一事无成,今日被追杀至此,苍天突降大水,保我无恙,我必不误上天眷顾,做成大事以谢上苍。”

    第一部分  1.3  壮士断腕(1)

    侯景被从天而降的洪水吓昏了头,此时醒悟过来,发现仍然有几名骑兵高速冲来。牛车仍然在泥泞的草地中晃动前行,城墙上人影晃动,显然发现了这边情况。

    高欢紧夹马腹,率先冲下高坡:“候景,我们走。”

    侯景策马飞奔,听见箭头划破冷风的声音,身体向马背上一贴,一支长箭扯着冷风从头顶掠过。他还没来得及庆幸,五六支长箭射入战马,激出片片猩红血花,马背软倒,将候景身体凌空抛过马头,重重摔在地上。在落地的刹那,侯景双手在地上一撑,腰部一挺,翻身站起,战马像小山崩溃一样在面前倒下,马腹插着嗡嗡作响的黑漆漆的乌骨大箭。高欢长吁一声,轻按马头,踏燕已通人性,感到主人拉扯缰绳,双腿一挺,铁蹄铲起一波沙石,停在原地。

    侯景嘶声喊道:“别管我,快跑。如果兄弟过不了这一关,明年此时给我祭杯酒。”

    九名胡骑失魂落魄地从洪水中逃出,左手摘弓,右手搭箭将侯景射于马下,双腿紧夹马腹高速奔驰,追赶不止,数百步的距离被迅速拉近。又一支黑黝黝的弓箭射入侯景倒地战马脊背,箭尾羽毛在他鼻尖晃动。侯景跳到战马背后,抽出反背弓,手指从胯下箭囊夹出三支黑亮的乌骨箭,扣在手掌中,数清楚追兵数目,大声向身后的高欢喊道:“九个追兵,凭我这张反背弓和铁骨丽锥箭,能抵挡一阵。”

    侯景将反背弓拉得如同车轮,乌骨箭脱弦而出,一名追兵应声跌落马下。高欢回头望见牛车接近坞壁,妻儿暂时脱离险境,心中轻松下来,转身面对追兵。葛荣中军骑兵久经沙场,绝不好惹,剩余八名追兵不顾数百同伴被洪水冲走,毫不惊慌,紧追不舍。

    侯景急得大叫:“大哥快跑,你救不了我,别多搭一条性命。”

    侯景被射杀战马,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高欢轻轻拨转马头,弯腰摘下弓箭,手中暗握三支长箭:“好兄弟,你刚才救下我儿子,难道要我抛下你独自逃生?”

    侯景笑声中的狠劲逆风飞扬:“哈哈,那就拼一下,看看我们的造化。”

    葛荣的中军骑兵都是一等一的厉害角色,高欢或者侯景与他们任何一人单打独斗都难分胜负,以二敌八更没有取胜希望。高欢盘算,只有拉开距离,凭着出众箭法才能逐一射杀追兵,他轻拢缰绳,调转马头,斜刺着策马冲出,踏燕知道主人意图,匀速向前缓跑。藏身在倒地毙命战马身后的侯景拉满弓弦,哧地一声,又一名追兵倒在箭下。剩余七名追兵毫不停顿全速向侯景冲去,只要四面围住长槊齐下,他必将命丧当场。高欢在战马上突然转身,张弓搭箭,稳稳瞄准前排追兵,弦响,箭出,人倒,长箭贯入追兵左肋,骑兵坠落马下。

    剩余六名骑兵吆喝一声,分成两队,三人调转马头扑向高欢,另外三人冲向侯景,瞬间将他团团围拢。三名追兵收起弓箭,从战马鞍桥抽出长槊,三面向侯景夹攻过来,目光居高临下死死看着眼前猎物。侯景甩手扔调反背弓,左手从地上操起盾牌,刀光一闪,右手拔出腰刀,向追兵扯着嗓子喊道:“奶奶的,来吧。”

    高欢引开三名追兵,稍稍缓解侯景危急,踏燕围绕侯景百步的弓箭射程内兜圈,暗自将第二支弓箭扣入弓弦,长箭无声无息穿越百步距离,从背后刺穿夹攻侯景的敌兵。侯景眼疾腿快,向高欢射出的缺口窜出几步,跳出敌军包围,摆脱三面夹击,以一敌二面对追兵。侯景左盾又刀利于近战,正好克制追兵手中长槊,注视逐渐逼近的追兵,稳住形势。

    高欢驻马连发两箭,追兵冲到身后不远处,乌黑铁兜鏊下狰狞的面目清晰可见。高欢没有把握同时对付三人,拨转马头催马继续兜转。侯景与高欢在战场摸爬多年,明白他的意图,手持盾牌快速后退并不交手。两名追兵在马上格斗不宜,互看一眼,跳下马来,双手紧握长槊,活动酸麻的身体从两面攻来。敌兵久经沙场,互相保持三步左右距离,既可互相援助又可两面夹击,接近侯景时便要长槊齐发,置他于死地。侯景看出危险决不上当,脚步不停退后,拖延时间等候高欢救援,两名敌兵互看一眼,大步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