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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页

    元颢啊了一声:“真巧,我也从汲郡来。”

    杨忠嘴里停止咀嚼,着急问道:“枋头坞情形如何?”

    元颢本为魏国车骑大将军,正在汲郡防御葛荣南下,得到河阴之变的消息,匆匆南逃梁国,图谋借兵讨伐尔朱荣:“我的封地在山东北海,不是汲郡人,我去年在潼关以西讨伐万俟丑奴,葛荣扫荡河北将要进军洛阳,朝廷调我至汲郡防御。半路上听说河阴之变的消息,便匆匆南投。我在汲郡时间不长,没有去过枋头坞,不过听说坞主姓杨。”

    杨忠想起伤重身亡于的父亲,低头停顿很久,才回答:“那是我叔父。”

    元颢看出他神情有异,安慰说:“枋头坞不断收揽河北流民,越来越兴旺了。”

    杨忠忍住对父亲的思念,想起左人城的幼时伙伴,刘御医为救自己丧生当场,其他人逃到枋头坞了吗?刘离过得好吗?小猴子还在打铁吧?

    三个人边吃边聊,门外传来马佛念的声音:“郡主放心,杨忠和宋景休肯定在这里喝酒。”

    明月脱下戎装,换上在北方常穿服饰,脚下一双可爱的橙黄色小牛皮长靴,将小酒馆的所有目光都吸引过去。明月冷不防看到这么多目光,笑着向元颢等人点头招呼,却看见杨忠立即将目光躲开。

    明月转向元颢:“姐夫,怎么躲到这里来了?人家找你半天。”

    宋景休向马佛念眨眨眼睛,这个称呼将两人关系暴露无疑。明月走到元颢身边坐下,取出一封密封的信件交给他,对着桌上的牛肉皱皱眉头。宋景休看出她不喜欢牛肉,连忙叫来老侯,为明月加了几样素菜。

    元颢抽出信件仔细观看,皱眉沉思片刻,将信件交还给明月。这封信是写给元灏,明月没有私自打开,此时将丝帛密信展开一角,在桌沿下埋头观看,脸色竟如傍晚的夕阳,浮出一片彩云。明月看完,抬头望着元颢,似乎压制不住心跳,眼中放出七彩光芒。

    宋景休冒冒失失问:“什么信,金丝银线,肯定是有钱人。”

    元颢沉得住气,向明月微微一笑,回答宋景休:“这是从洛阳来。”

    杨忠和马佛念都知道元颢在北魏地位崇高,不再打听,宋景休却不知深浅:“洛阳?那可是魏国的都城。哎,哎,北海龙王,是谁啊?”

    这封信件的主人身份贵不可言,元颢欲言又止,杨忠劝说宋景休:“既然是从洛阳来,信件肯定十分机密,这酒馆里人多眼杂,别乱问了。”

    马佛念看出这封信中必有名堂,故意用话刺元颢:“大眼并非好奇,而是为大王考虑。”

    元颢打定主意,只问不说:“为我考虑?”

    马佛念笑呵呵,语中却带威胁:“大王,这是梁国地界,却有一封密信从洛阳送来,难道不让人遐想吗?”

    元颢面色丝毫不改,明月却沉不住气:“这只是子攸发来的一封家信,没有什么军国大事,更无不可告人之处。”

    马佛念听出话中有话:“子攸是谁?”

    元颢故作轻松:“我的一个兄弟。”

    杨忠却听得心惊肉跳,这已经是第三次听到这个名字,第一次是明月在战场上绝危之时呼喊这个名字,第二次是从茅山陶弘景嘴中说出,当时杨忠便觉得耳熟,现在终于对上,这个叫做子攸的人就是魏国皇帝,身兼胡汉血脉的魏国皇帝元子攸!

    宋景休不知道元子攸的来历:“嗯,兄弟,我知道,杨忠和老马就是我兄弟。”

    元颢不想说出元子攸身份:“有点儿不一样,我的这个兄弟有点儿不一般。”

    宋景休犹自胡闹,瞪着双眼向杨忠做个鬼脸:“不一般?杨忠,你完了。”

    明月听出话中有话,瞪一眼宋景休,嗔怒的表情让杨忠神魂颠倒:“你说什么呢?”

    宋景休嘿嘿笑着指向杨忠:“没什么,我说他完了。”

    明月不舍追问:“他什么完了?”

    元颢右手在明月面前挥挥,开玩笑:“喂,你得到子攸的消息无动于衷,怎么心思都在杨忠身上?”

    明月气得厥起鼻子,正要反驳,宋景休哈哈打断:“还是龙王高明,一下就看到郡主心里去了。厉害,佩服,不服不行。”

    明月气得脸蛋泛红,站起身来手指杨忠:“他这个胆小鬼,怎能比得上子攸?”

    马佛念摇头不信;“他是有名的杨大胆,打起仗来使劲向前窜,说他胆小我不信。”

    宋景休用同样的姿势和速度,与马佛念一起摇头。明月急起来,瞪着杨忠:“我刚才进来时向他和宋景休打招呼,人家宋景休瞪着眼睛和我点头,这个胆小鬼眼睛刷地躲开,不敢看我,不是胆小鬼吗?”

    宋景休、马佛念和元颢的六只眼睛齐刷刷转向杨忠,杨忠不好意思,只好点头承认。宋景休搂着他肩膀嘿嘿笑着:“明月郡主说的没错,你是一个胆小鬼。”

    “呵呵,你听听,人家大眼都说你胆小。”得到宋景休支持,笑容跳到明月脸上。

    元颢替杨忠解围:“明月,你怎么那么在意他的眼神?”

    明月狠狠踢一脚元颢:“你气死我了,你不去见梁国皇帝办正事,来酒馆来做什么?”

    元颢叹气一声:“早就见了,萧衍要回建康和大臣们商议。”

    杨忠好奇问道:“龙王,听说你来借兵?”

    元颢露出无奈神情:“是啊,我要借兵讨伐尔朱荣,他发动河阴之变,将洛阳的皇族几乎杀光。”

    马佛念举起酒杯劝诫元灏:“龙王,这种大事,我们这几个小兵也帮不上你。不过你既然来到我们的地盘,就算有缘,只能陪你借酒消愁。来,干一杯。”

    宋景休憋了很久,终于问出:“龙王,你在魏国是大官,到底有多大?”

    元颢苦笑摇头:“大官有什么用?如今有家不能回,有仇不能报,还是举杯痛饮吧。”

    宋景休仍不放弃:“您在梁国的官能比得上我们关中侯吗?”

    明月哼了一声:“北海王是当朝太傅,三公之一,除了皇帝和太师元继比他大,其他人都比他小,你说有多大?”

    宋景休吓了一跳:“龙王,是不是人家把你官给免了,你才跑这里来?”

    明月端起酒杯递给宋景休:“我姐夫只要回到洛阳,就仍是太傅,没人敢动他。”

    宋景休酒已喝多,不加考虑:“太傅都看不上,是不是想当皇帝啊?”

    元颢举酒杯已到嘴边,突然被宋景休说中心事,手中一晃,杯中酒洒出小半,马佛念看在眼中,沉思不语。明月十分生气:“我姐夫想为河阴之变报仇,不是自己想当皇帝。”

    马佛念劝说宋景休:“大眼别乱讲,这里是梁国,我们的皇帝就在涡阳。”

    马佛念如此一说,大家都闭口不语,只管低头喝酒吃菜。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杨忠一言不发,明月在战场上危急时刻长呼子攸的情景一闪而过,她与魏国皇帝到底是什么关系?

    元颢看完洛阳密信后似有心事,三两口吃完,向杨忠三人拱手:“多谢三位在战场上相救,我铭记于心。我要去见关中侯,与他去商量这封密信。”

    杨忠、马佛念和宋景休一起站起,与元颢告别。明月出了酒馆,杨忠身上压力突然消失,思路活络起来,请老侯又开一坛千里香醉,摸摸肚子:“今天北海龙王请客,他刚才扔了一块金子给老侯,今天得吃够。”

    老侯得了金子,乐呵呵:“你小子在我这里吃吃喝喝都两年了,今天这位龙王的金子就把这两年的帐全结了,你们随便吃。这么体面的朋友要多交些,往这里带啊。”

    宋景休站起来跳跳,把满腹的食物向下颠:“今天要吃得见到牛就逃,见到酒就吐。”

    杨忠蹲在长凳上,向马佛念和宋景休招手,三个头颅聚在一起。宋景休瞪着眼睛:“什么事?在老侯这里还要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