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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少女 | “这酒名叫‘雪色’”

    介绍结束,王室退席,主办方衔接暖场。

    封尧对顾骁的幼稚行为表示十足的无语,倒也懒得阻止,他有点饿,便退到侧方去吃东西。顾骁要跟上,两位女宾客却迎了上来,找他搭讪。

    且不提外貌,大多数雇佣兵,即便身穿西装,也无法遮掩凶悍与狠厉的气质,可顾骁不同,他白皙俊美、极为出挑,浑身上下散发着的冷傲,看在不谙世事的贵族小姑娘眼里,却成了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冷。

    顾骁不想搭理,冷着脸要走,随即就被远处的沐寒瞪了一眼——参加宴会要注重礼仪,他们潜伏在这里,推拒可以,但一定要礼貌。

    顾骁只得停下来,好声好气地打发两位小花痴。

    乐队合奏,乐曲响起,舞会开始。

    宫廷舞是当今上流社会必不可缺的业余爱好,舞池横亘了大半个厅,宾客纷纷携手共舞。

    铺了白布的圆桌上堆叠着酒杯,封尧停在桌旁,取下一杯深红色的鸡尾酒。

    “这酒名叫‘雪色’。”

    透过晶亮的杯,封尧看到绰约的人影。

    说话的少女在圆桌对面,容貌似玉,气质清雅,黑色的长发挽起,露出赛雪的秀颈,她穿着灰蓝色的礼服,婷婷袅袅,姿色遗世独立,堪谓国色天香。美人本来无足讶然,可如此惊艳的美人,却是万里挑一、极为罕见,封尧的眼中流露出几分礼貌的欣赏。

    少女纤臂轻抬,封尧会意地吻了她的手背,彬彬有礼。

    少女同样取下一杯‘雪色’,微笑着望向封尧:“不想问问为什么叫‘雪色’吗?”

    封尧想当然道:“‘血液’的‘血’吗?”

    少女:“不,是‘下雪’的‘雪’。”

    封尧不解:“可它是红色的。”

    少女没有急着回答,而是邀请封尧碰杯。

    他们分别饮酒,入口的酒液如绸缎丝滑,前调馥郁清爽,寒却不凛的凉意充盈,令人如沐新雪初霁的微风,后调则是绵延不绝的醇厚,挟了淡淡的灼与涩。

    封尧回味片刻,隐约懂了:“根据味道命名的吗?”

    少女优雅地浅啄半口,不置可否:“‘雪色’的成分里面有一种极为罕见的雪域植物,叫做‘雪梅’,但不是梅花。雪本无味,可雪梅酿出的酒,却有风雪的味道,之所以名为‘雪色’,这是原因其一。”

    封尧问:“其二呢?”

    “其二是因为一个人。不过,讲她之前,要先讲一个故事。”少女换了个舒服的站姿,腔调变得缓慢而悠长,“在帝国的边陲,有一个叫做‘穆达拉’的部落。三十五年前,穆达拉被帝国收编,编号为P-24区。”

    封尧略有耳闻:“三十五年前是新帝年,历史上记载过,帝王当时收编了许多部落。”

    历代帝王上任,都要做出功绩、以稳民心,今天的寿星、现在的帝王,正是三十五年前继承的王位。

    少女不置可否:“穆达拉地处雪域,气候极为恶劣,不与外界接壤,落后封闭,但也安逸,像世外桃源。在穆达拉,人民忠诚而热忱,以部落为信仰,所以谈到收编,他们是不同意的。”

    封尧:“所以就爆发了战争?”

    少女:“是的。实力太过悬殊,那是一场压倒性的侵略战争,但是穆达拉的人民宁死不屈,誓死守护部落,坚持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在动荡的战乱年代里,不同的角度有不同的动因和看法,封尧不感兴趣,也不喜欢评价战争,对于穆达拉的遭遇略有感触,但也只是觉得悲壮,生不出什么共鸣,他问:“所有的人都死了吗?”

    少女伸出葱白的食指,轻晃两下:“不,活下来了一个女人。一个非常漂亮,漂亮到倾国倾城的女人,名叫宋雪色,也正是这酒被王室名为‘雪色’的第二个原因。”

    “穆达拉的老弱妇孺不会打仗,没有上战场,部落军队全灭的消息,与帝国的军队一齐赶到,他们不想被捕,就选择了自杀。”少女轻垂眼睑,卷翘的睫毛在眼底落下细腻的阴翳,“宋雪色太过好看,因此被救了下来,将军决定将她作为穆达拉之役的纪念,送予王室。”

    封尧猜测:“然后帝王对她一见钟情,将她纳为了王妃,又用她的名字命名了这种酒?”

    少女嗯了声:“猜得很对。”

    封尧:“她愿意吗?”

    “穆达拉是个不谙世俗的民族,人民都很单纯,富贵不淫、威武不屈,当然是不愿意。”少女哂笑着,望向封尧,“小帅哥,如果你是宋雪色的话,你会怎么做?”

    同归于尽是最好的办法,但宋雪色的仇人是帝王、帝国军队,更甚而言,是整个帝国,这不太切实际。她能做的不多,答案其实显而易见,封尧反问:“除了忍气吞声地活着,或是大义凛然地自杀,还有别的选择吗?”

    “当然有。”少女眨了下眼睛,天使般的容颜安详而静美,“那就是背弃穆达拉之血,爱上帝王,幸福地活着。”

    “她真的很美,冰清玉洁、不染尘世,帝王爱她爱到了骨子里,把她当做无上的珍宝,冷落所有王妃,每天陪着她,不厌其烦地哄她,为了感化她、博她一笑,绞尽脑汁,做过数不清的浪漫的事。”

    年轻时的帝王称得上是一表人才的美男子,兼备权势与财富,又深情款款,如果他们萍水相逢,宋雪色动心,确实无可非议,难就难在,他是她的灭族仇人。

    封尧:“她经过了很长时间的挣扎,最后放下血海深仇,在民族与爱情之间,选择了后者?”

    少女微笑道:“是的,她不再终日寻死,也逐渐不再郁郁寡欢,对帝王的仇恨,变为了依赖,变为了爱情。她爱上了帝王,还为他生了个孩子。”

    封尧:“她会觉得对不起穆达拉吗?”

    少女:“当然,她失去了信仰,愧疚又罪恶,她会梦到族人对她唾骂,梦到战争与鲜血,她心惊胆战,但每每醒来,都能看到她最爱的人,也就没那么折磨了。”

    封尧怜悯地笑了下:“真是个跌宕起伏的爱情故事。”

    “别急,还没讲完,更跌宕起伏的还在后面呢。”

    少女和他一同笑着,目光却毫无笑意,“喜新厌旧是王室的特点,追求时的海誓山盟只是个笑话,帝王永远不会从一而终,王妃们都很清楚,没有人会傻到去相信,但宋雪色不一样,她信了,还把帝王活成了她的新信仰。”

    “他们的好景不长,生下孩子以后,帝王把臣民的施压当做理由来向宋雪色开脱,重新开始临幸其他的王妃,宋雪色不满,可还是在尽力地体谅他,一而再再而三,帝王找她的次数越来越少,到了第二年,他违反了和她的约定,纳了新的王妃,后来,渐渐地,就把她遗忘了。宋雪色这才终于发现,帝王是在骗她。”

    封尧的眉心轻攒,笑意渐敛。

    “没了帝王的陪伴,宋雪色又开始做噩梦,她身上流淌着穆达拉之血,她注定忘不了穆达拉。她在恐惧与悔恨里度日如年,她恨帝国,恨帝王,恨他虚情假意的爱情,也恨自己的轻易动摇和不忠背叛。”

    封尧静了半刻,问:“后来呢?”

    “她疯了,帝王没有心思去照顾一个疯女人,她被软禁在宫殿里,疯了五六年,自杀了。”少女笑了起来,将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没有人记得她,也没有人记得穆达拉民族,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了P-24区,和名为‘雪色’的特调鸡尾酒。”

    封尧望着手中的杯,登时没有了品尝的欲望,他将酒杯放在圆桌的桌角,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归根结底,这件事要怪帝国的扩张与帝王的轻浮,可对于帝国来说,扩张无错,而站在帝王的角度,从旧日社会至今,薄情寡义也向来无可厚非。

    人情世故,说不清、道不明。

    这也正是封尧不喜欢钻研人文社会的最大原因,他更喜欢客观的学术,不因人而异,是非对错都有准则。

    封尧情绪里的陡然低落不难察觉,少女端详他许久,轻松地安慰:“没必要因为别人的故事影响自己的心情,开心点,我们现在在宴会上呢。”

    封尧尚未缓过来,想到什么似的,又问:“你为什么这么清楚这个故事,你别再就是他们的孩子吧?”

    封尧觉得不无可能,毕竟这少女美得脱俗,而封尧颅内构造出的宋雪色的形象,她确实相符。

    少女的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神秘的笑容里透着明媚的朝气:“他们生了个男孩。”

    封尧更疑惑了:“是王子吗?”

    少女避而不答,她将酒杯放在圆桌上,却说:“忽然想跳舞了,小帅哥,我们边跳边讲,好不好?”

    封尧是雇佣兵而非宾客,此行是有任务在身的,他不知道何时会发生变故,原本不太想答应,奈何少女已然牵起了他的手,封尧不好驳她的面子,只得就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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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害  少女的身份卖个关子~  嗯  小小提醒一下  到目前为止  只有一个人喊过尧尧‘小帅哥’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