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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检疫 | 安心,有我在

    这是名青年,身上的通勤西装略显老旧,衬衣灰突突地,他含了会儿试纸,主动摘下来,递给司远。

    司远看罢,将试纸扔进器皿,喷了点消毒水,让他去右边等待。

    青年听到司远的安排,一下就哭了出来:“我没被咬,我只是……只是被蹭了一下,能不能别让我去那边,我老婆还等着我,她快生孩子了,我不能……我不能留在这里……我想再见见她,求你了……”

    司远复杂地看向他,封尧也抬起了头。

    青年做了个祈求的手势,眼底含泪,焦急道:“求你们了,让我走吧,求求你们……她不能没有我……”

    后排的人不耐烦地催促:“快点啊!磨蹭什么呢?”

    “你……你先过去吧,去右边。”司远于心不忍地别开眼,“我再想想其他的办法。”

    青年百般哀求、不肯离开,等待检疫的幸存者们怨声载道,眼瞅着就要激起新一轮的公愤,顾骁只得半扶半拉地带他离开。

    封尧望着青年的背影,思忖再三,追了上去。

    “你……要不要和你的妻子视个频?”

    封尧走到感染者区,对青年说,“我可以帮你拨她的号码,如果你需要的话。”

    青年闻言怔了怔,双眼浮现出几分神采,他期待地看向封尧,问:“可以吗?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封尧向青年问了他妻子的联系方式,以G拨通,随后摘下单镜片,为青年佩戴上,给他做了个临时的虹膜识别,教他如何操作。

    顾骁站在他们身后,盯着青年的举动。

    视频那端的女人穿着病号服,面色苍白,笑容却十分甜美,青年早已藏下了所有的委顿,他也在笑,望向那女人的眼角眉梢里尽是关切与宠溺。

    封尧听了会儿,起身离开了。

    检疫处,司远忙得不可开交,他分心看了眼封尧,随口问:“镜片丢哪了?”

    封尧:“没丢,借人了。”

    司远没多问,抽出张试纸,给桌前的女人。

    女人红肿着眼睛,领着一名小男孩,小男孩约摸五六岁的年纪,怯生生地躲在女人身后,白毛衣上沾着血,从衣领里可以看到他锁骨上的牙印。

    司远看到了,沉默地多拿了张试纸,给那小男孩。

    小男孩接了过来,小声说:“谢谢哥哥。”

    顾骁回来,把单镜片还给封尧,看了女人几眼,又看向小男孩。小男孩叼着试纸,仰起脸打量他们,黑漆漆的眼眸里充满了陌生与好奇。

    “那东西要咬的是我,我没注意到,都怪我……他是为了保护我才……”女人捏着试纸,哽咽地说,“你们不能治吗?他才六岁……军队昨天发过通知,说好了不会放弃我们,为什么现在又……”

    司远张了张口,可望进女人充满悲伤与绝望的双眼,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男孩年纪太小,尚且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他天真而茫然地看向女人,赶忙伸长手臂,把试纸给司远:“这个给你,哥哥。”而后拉了拉女人的手,轻轻抱住她,奶声奶气地安慰,“妈妈别哭,我抱抱妈妈。”

    女人悲伤地揩去眼泪,点了点头。

    司远看看试纸,旋即无言地闭上了眼。

    女人把试纸还给司远,握紧小男孩的手,强颜欢笑地说:“不测了,我陪他过去吧,不浪费你们时间了。”

    “你……”司远想说些什么,却如鲠在喉。

    女人领着男孩走了,封尧的眼圈通红,以指节抵在眉心,在平稳情绪。顾骁拍了拍他的头,以示安慰。

    封尧问:“真的没有办法吗?”

    司远摇了摇头:“没有。”

    封尧不语,司远沉沉地呼了口气:“看不下去的话,就去那边坐会儿吧,我一个人也行。”

    封尧摆摆手:“没事,继续吧。”

    夜里十点多,沐寒回来了。

    “哎,小话痨,去未感染者那边点二百个人,你清哥在门口接着,先走一批。”沐寒大步流星地走进门,迎面遇上陆北川,大咧咧地指使道。

    “知道啦。”陆北川无奈,“别给我乱取外号。”

    沐寒停在司远身后,目测了下幸存者的队伍:“还有多少人没过检疫?”他说着,就揉了把司远的头发,还拨弄了两下呆毛,“怎么无精打采的?”

    “四五百吧。”司远身心俱疲,抱怨道,“我都快抑郁症了,现在辞职还来得及吗?”

    “好好的辞什么职,嗯?”沐寒呼噜着他,“听话,回去团长带你吃好吃的,给你带薪放假好吧。”

    司远满脸倦意,封尧忧心忡忡,谁都没有吱声。沐寒活跃气氛失败,不明所以地看向顾骁。而未等顾骁表态,封尧忽然说:“我再去劝劝那小孩他妈妈吧。”

    司远疲惫地应了下:“好。”

    经过八九个小时的检疫,感染者已然扩充到了近百人,病变前的症状因人、因时而异,有的人依旧与常人无异,有的人则是高烧难退、昏迷不醒。

    封尧一走进去,就遭到了瞩目。

    嫉妒、愤恨、狂躁、压抑,种种不善的情绪悉数自眼瞳中宣泄,如刀般射向他,他如芒在背,顿时感到了偌大的不安。

    顾骁抬起手,轻轻搭在他的腰背。

    一年的相处,多少次的生死瞬间,为他们培养出了心照不宣的默契,就譬如在此刻,纵然顾骁没有说话,封尧也知道,他想表达的意思是:安心,有我在。

    而更为奇妙的是,封尧确实感觉好多了。

    很多时候,心境的变化并不由心,封尧找不到靠谱的理由,只能敷衍地归结,顾骁曾化险为夷、转危为安了太多次,对于他来说,或许已经成了定心丸一样的存在。

    在感染者区的角落里,封尧找到了那对母子。

    小男孩的精神状态不太好,他靠在女人的怀里,听到动静,睡眼惺忪地坐直身子,看看封尧,又看看顾骁,随即无意识地抱紧女人,弱声打招呼:“哥哥们好。”

    女人憔悴地笑了笑:“他有点怕生。”

    “可以说两句话吗?”封尧说完就看了眼顾骁,顾骁懂他的意思,问:“我带他到处走走,你们聊?”

    女人怔了下却还是答应了,柔声问小男孩:“妈妈有点事要谈,哥哥带你去那边玩一会儿,可以吗?”

    “好,妈妈先谈事。”小男孩很是懂事,任由顾骁把他抱了起来,“我一会儿就回来,妈妈再见。”

    女人站起来,吻了吻他的额头:“嗯,一会儿见。”

    顾骁抱着小男孩离开了,时间有限,封尧开门见山地说:“你没被感染,跟我们一起走吧。”

    小男孩走后,女人便红了眼眶,仿佛方才的坚强只是她的伪装,她哭着说:“我不走了,真的,他那么小,我不能让他……不能让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封尧劝道:“他救了你,一定也是想让你活下去。”

    女人闭上眼睛,泪水潸然,她摇了摇头。

    “我父母去世时,我也才六岁,我从那时候就有个愿望,那就是希望他们能活下来……”封尧说着说着,眼圈也有点红,“我想你的儿子应该也会这样觉得,你陪他留在这里,也改变不了什么,这是没有必要的牺牲。”

    听完封尧的话,女人更加难过了,她悲伤到几乎语无伦次,“……他爸爸去得早,我们母子俩一直相依为命,他太听话了……他是个很好的孩子,我恨不得……恨不得被咬的人是我,我一想到他会变成那种东西……他得多疼啊,他肯定会害怕……我真的……狠不下心……”

    封尧抽了张纸,递给女人。

    女人在封尧的安慰下,渐渐止住了哭声,终于冷静下来去思考封尧说的话。封尧又道:“我可以帮你照顾他,直到他……离开。你是名很好的母亲……他会为你自豪的,你也不要辜负他……”

    女人泪眼婆娑地望向他:“你不怕被感染吗?”

    “我们还要去下个救援点,不和你们上飞机,不用检疫。”封尧承诺道,“我会注意不被感染的。”

    女人泣不成声:“谢谢……谢谢你们……”

    在熊孩子封尧的摧残下,顾骁对待小朋友有着近乎反常的耐心,更别说是这种可爱又听话的。而不谈气质,光说长相,顾骁确实长了张令人忍不住想要接近的俊脸,因此,他与小男孩的相处还算融洽。

    小男孩有些萎靡,他抱在顾骁的脖颈,额头滚烫。

    顾骁抱着他,为他拍背,并试图以聊天的方式来分摊他的病痛。从女人的叙述里,顾骁多多少少知道了男孩感染的经过,遂问:“你不害怕那些怪物吗?”

    小男孩干咳两下:“害怕。”

    顾骁:“你妈妈说,是你保护了她。”

    “因为她是我妈妈呀。”小男孩笑了起来,乏力得让人心疼,“我答应过爸爸,要保护好妈妈的。”

    顾骁:“你爸呢?”

    “我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小男孩说,“说要等我长大了才会回来,咳,我也不知道他在哪。”

    顾骁静了半晌:“如果,妈妈也要去很远的地方呢?”

    小男孩认真地问:“那我会被送去孤儿院吗?”

    顾骁望着他,低声说:“不会,哥哥会照顾你。”

    小男孩和他对望了会儿,糯糯地问:“妈妈去很远的地方,是因为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吗?”

    顾骁轻嗯了声。

    小男孩忖度一下,嘴角缓缓地挂上了油瓶,委委屈屈地答应了:“那好吧,妈妈的事情最重要。”

    在封尧的安慰下,女人的情绪平复了许多,可在接过小男孩的时候,那方才下定的决心便再次动摇了起来,而未等她说话,小男孩就吧唧亲了她一口:“妈妈,你忙完事情记得回来接我,我会想你的。”

    女人怔忡半刻,旋即泪眼涟涟地摸了摸小男孩的脸:“那你要乖乖的,听哥哥们的话,知不知道?”

    “我答应你,你也答应我。”小男孩伸出小手,勾住女人的手指,“我们一言为定,拉勾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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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骁就很适合带小孩,诶这几章也算是最近看了那么多疫情新闻有感而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