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刚突破化神初期境界的时候,融融便已经到了渡劫期。
而他们的师兄弟几人皆已至大乘期,师尊会委以重任给他们几个,让他们下山去降妖除魔,保一方平安。
只有他刚刚化神,还留在门派里炼器,一直修行。
炽飏时常听到流传在弟子们口中几位师兄和师妹的事迹,起初,他并不太在意,只是……人言可畏。
“炽飏?不过就是融融师姐的跟班。”
“他当时如何成为臧哲仙尊弟子的,你们都忘了吗?”
“他啊,呵,一个化神初期的修为,除了炼器之外,根本也不会什么别的,不像澹台师兄,名满天下,也不如明师兄和冷师姐能为修真界做些好事!”
“你们谁用过他炼出的法器?你有吗?”
“反正我是没有!”
“就是嘛!徒有虚名罢了!”
炽飏从未出言反驳,因为,事实大抵如此,他所有炼制的法器皆被拿给师尊去检验,达不到标准,便是被扔进炉里烧了,偶有那么几把还算不错的,他都送给了融融。
而且,时常在他炼器的时候,刚刚炼到了一半,或是还未成型,就被融融给打断了,被她拉着一起去玩,他多数时候无可奈何,便也顺着她去了。
只是,有一次,他在炼制一把剑时,正在紧要关头,融融出现在炼器房,一道灵力打断了他的炼制。
融融拽着他,欢快笑道,“走啊,炽飏,澹台师兄和悠苒回来了,带了好几坛的美酒,咱们一起好好品鉴品鉴。”
那是第一次,他没有跟随着她一起走,而是站在原地,松开了她的手。
他抬眼,第一次严肃地问她,“当初在炼器大选时,你为何选我?”
“因为你好看呀!”融融抬手,要去摸他的脸。
之前,他每次问她的时候,她都会如此回答,也喜欢时常靠在他的肩上,去摸他的侧脸。
可是这一次,炽飏却往后退了一步,并未让她碰到自己。
“放眼修真界,比我好看的男修比比皆是,如若是你喜欢,可以再换一个人来陪你。我是炼器师,不是你的侍从奴婢。”
“炽飏……”陆青柠站在那,似是并不懂他为何会突然生气,说这样伤人的话。
炽飏默了片刻,看着已经变成了一块废铁的法器,长长地叹了口气,“对不起,融融,是我不好。我只是……只是想要炼出一把像样的法器。我不想成为旁人口中的废人。”
融融走上前去,伸手抱住了炽飏,把头埋在了炽飏的胸口,“没关系,炽飏,我会和你一起努力。我选你,只是因为,你就是你。你的善良,你的不忍,你对生灵的敬畏,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要选择你。”
“谢谢你,融融。”炽飏回抱着融融,心下又十分后悔对她说了重话。
其实,在曾经的门派惨遭灭门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炽飏觉得自己自此便孤身一人,再无交心之人,也再无人会记挂着他。
可是,她却像是一束光,照进了他的心里,也让他有了想要珍惜的人。
一度,他不知为何修道,而今,他便有了想要努力前行的动力。
混元珠乃天地之气运化而成,倘若不遭逢剧变,可与天地同寿,他想要和她长长久久地在一起,那便要修得大道。
她是无价之宝,他只有拥有更高阶的修为,更大的成就,才能够护她周全,配得起她。
与其把未兑现的承诺挂在嘴边,倒不如放在心里,然后为之而努力。
炽飏在化神初期停留了数十年,迟迟未能继续进阶,臧哲探查其灵脉,发现了症结所在。
炽飏原本除却火灵根之外,还有一隐藏的土系灵根,对于炼器师来说,单系的火灵根自是最上乘的修为。
大片的聚灵草,配合着高阶修士的施法,能够去除他的土灵根。
在臧哲的指点下,融融便与他一起到雾隐涧,寻聚灵草。
雾隐涧的聚灵草滋养着许多许多的妖兽,他们一入雾隐涧,便遭遇了妖兽的攻击,好在他们的修为都不弱,融融和他几道剑气化出之后,妖兽便不敢再上前来。
“炽飏,你看,这么多花!”
炽飏随手采了一束小花,递到了融融的手里,融融接过之后,拿了一朵红花别在了耳畔,呲牙笑道,“炽飏,好看吗?”
“嗯,好看。”炽飏为她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发丝。
山野间,几只黑色灵猫自树下流窜而过,因着二人修为甚高,却不敢上前去挑衅二人。
他们很顺利地取了大片的聚灵草,就在准备离开雾隐涧之时,突然地动山摇,自地下钻出了许多的树根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老树妖苍老的声音响彻整个山谷,“一颗混元珠,一个化神期的内丹,留下吧,留下来做雾隐涧的肥料,哈哈哈……甚好,甚好!”
然而,也就不过数个回合的斗法之后,老树妖便败下阵来了。
“道歉!要么我就把你砍了,分段打包,回去烤肉的时候,当柴火烧了你!”融融厉声道。
融融虽性情张扬,却是很少如此动怒,她这样说,也是因为方才,这老树妖险些把他给杀了。
“丫头,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厉害,丫头,求你饶我一命,老夫修得千年,才有了灵智,不比你这一身精纯之气啊,你要是把我给砍了,我……我就白活了啊!”
“我也是不得已,你说你夺了那么一大片的聚灵草走,那些食草的灵兽就没了吃食,早晚就会饿死,那些吃肉的灵兽也就没了猎物了,估摸着也得饿死。要么这群食肉的妖兽就会离开雾隐涧,出去杀人果腹。可不管怎样,雾隐涧这处世外桃源那,早晚就没喽!”老树妖感慨道。
眼见着融融皱眉,老树妖缩了缩脖子,“我也就是随便说说,我打不过你,你要取草,那便取吧。”
融融表情恶狠狠地朝着老树妖伸出了手,然后,在他的头上揪了几片叶子。
“哎呦,我的头发!我的头发啊!”老树妖嗷嗷叫道。
“不许叫,给我忍着!”融融呵斥道。
老树妖还真就不敢出声,不过融融也就拔了几片叶子,并未真的要把他如何。
朝夕相伴之下,炽飏自然知道她心地善良,于是,他上前道,“算了,融融,驱除我的土灵根兴许另有良策,咱们走吧。”
融融却绷着脸,摇了摇头。
他亲眼看着融融将内丹自体内取出,这也是他第一次见证混元珠的强大,那浑然天成的结界容不得他去阻止,只能眼看着她剥离了自己的部分灵气,融入到雾隐涧,用以运化雾隐涧的生灵。
做完这一切之后,融融的修为自渡劫期退回了大乘期初期,她有些虚弱地倒在了他的怀中,炽飏轻柔地抱着她,满目皆是心疼怜惜,只恨自己拖累了她。
“炽飏!”融融笑着朝着他做了个鬼脸。
“我在。”炽飏回应道,把她往怀里揽了揽,搂得更紧了。
融融如此为他,他此生定不会负了她。
离开了雾隐涧地心之处,在出雾隐涧的路上,他们还一起救了一只刚刚孵化出来,险些被巨蟒吞噬的火凤幼崽。
小火鸟被融融托在了手掌心,嘎嘎地叫了几声,还用小脑袋去蹭她的手指头。
“炽飏,它这么小,娘亲又被巨蟒咬死了,在这猛兽这么多,我们走了的话,它很难活下去啊!不如……我们把它带回翎云仙门养着吧!”融融用手指轻轻地按了按小火风的头,火凤就像是听得懂她的意思一样,更热情地鸣叫着,用脑袋去蹭她。
“好。”炽飏笑着应声。
回了翎云仙门,炽飏便入了明倾心早就布好的阵法之中,由冷玲珑护法,为其驱除掉土灵根。
“炽飏,我就在这等你呀!”融融笑盈盈地冲着他挥手。
“好!”炽飏也笑着回应。
冷玲珑在一旁看着,欲言又止,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炽飏也是入了阵法之后,才知道,因着灵根是随着血脉而生,哪怕是有冷玲珑从旁及时修复他的灵脉,在大片的聚灵草吸收他的土系灵根时,他依旧是痛不欲生。
然而,这才是刚刚开始。
七七四十九日,日日受灵脉寸寸断裂,重生反复循环之痛,炽飏几度晕厥,浑身浴血,又再次醒来。
支撑着他走过来的,想要活下去的,就是等在门外的人。
他要进阶修为,要活着去见她。
这些天里,只有冷玲珑与他相伴。
起初,入阵之时,他能够感受到冷玲珑对他态度的冷漠,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挨过了一次又一次的经脉重塑之后,冷玲珑对他也有了些许关心的话语。
“炽飏师兄,这有一些止痛的丹药,虽说它会影响你灵脉修复的速度,但如若是你痛得厉害,就吃上那么一颗。”
“吃了之后,四十九日,是不是就无法出阵?”炽飏痛得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有可能。”冷玲珑如实相告,“这种药可以止痛,但却也会麻痹你的神经。”
“多谢,不必了。”他每次都这样回应。
融融还在等他,他不能让她担心。
恍惚间,他听到冷玲珑一边为他擦汗一边感慨,“我医治过无数的病患,却从未见过如你一般,有这么强的意志力。或许,是我当初看走了眼,融融选的人,的确是有过人之处的!”
一抹朝阳投下的光,打在了他的身上,暖洋洋的。
他缓缓地睁开了眼,感受着拓宽了之后的灵脉,萃炼过的体魄,宛如重生。
他进阶了,一跃至大乘期圆满。
他豁然起身,急着朝外奔去,他听到身后冷玲珑声音十分雀跃地叫住他,“炽飏师兄,你醒了,太好了!”
炽飏回头的一瞬间,冷玲珑伸出双臂,似是要朝着他抱过来,可他却疾步后退,躲开了。
“炽飏师兄,我……我只是……太高兴了!”冷玲珑咬了咬下唇,略显尴尬地笑了笑解释道。
“多谢这连日来的悉心护法,我才能有所精进。”炽飏淡淡道,随即看向了门口,语气多了几分温柔,“玲珑师妹这些天也累坏了,好好休息,融融还在等我,她一定很担心,我先去找她了。”
说罢,他推开了大门,奔向了等在院子里的粉色小小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