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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续约

    池叶不知道剧组是如何说动顾从舟来参加杀青宴的,但他记得原文里,顾从舟是到场了。

    因此,此时此刻,池叶站在酒店的露台上,看着楼下人来人往的庭院和窗内吃喝谈笑的人群,有些怅然,老板并没有来,难道是他记错了?

    池叶并不是从家里出发的,他先到了剧组,完成了一些收尾工作,才随剧组同事一起坐车来酒店,所以并不清楚顾从舟那边的安排。

    他右手托腮,靠在石栏杆上,回头望向窗内,路星歌正被一群人围着劝酒。

    虽然只在剧组呆了一个多月,路星歌的人缘却很好,从导演到后勤都喜欢他,比起演的钟意,郝升平给他加了不少戏份,灯光师和摄像师也格外青睐他,画面拍得比给更加细致。

    这当然是好事,但不管多好的事,都有坏的一面。

    比如,有个和关系很好的剧务主任,看到因工致病,在医院治疗,剧组里的人却早已忘了他,甚至对新人比对旧人好那么多,心里为打抱不平,便趁着今晚的机会拼命给路星歌灌酒。

    如果按照原文发展,晚些时候,这个剧务主任还会在路星歌下台阶的时候把人推下去,害得路星歌被一辆正在倒车的车子撞伤。

    届时,顾从舟会恰巧路过,顺手帮了路星歌一把,让司机把路星歌送去了医院。

    这是顾从舟和路星歌交好的一个转折点。

    事后,路星歌为了感谢顾从舟的帮助,几次带着礼物登门拜谢。

    路星歌善解人意,和顾从舟又是故交,而且他自己学过医,他爸爸也曾是顾从舟的主治医生,很大程度上消解了顾从舟心理的压抑。

    原文毕竟以路星歌为主,顾从舟这边的时间线他记得不多,但路星歌有关的事情记得还算清楚。

    池叶想着,自己不能让老板的病好一点,路星歌应该可以,毕竟主角的地位在老板心里是不一样的。

    至于后续的发展,依他一年来和顾从舟的相处,他感觉老板只要病好了,应该不会做出太偏激的事情。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老板到底来不来?

    他低头看表,已经十一点了,老板再不来,这发展就对不上啦。

    “池先生,时间不早了,要先送你回去吗?”杨珂推开玻璃门朝池叶走来。

    “再等等吧。”池叶还想再努力一下,里面路星歌被灌醉的情节和原文一模一样,顾从舟不该不来呀。

    再不来就错失良机啦老板!

    杨珂脸上浮现为难的神色,“那池先生想待到几点?”

    池叶试图拖延时间,“到十二点就走。我去和郝导喝一杯。”

    杨珂挣扎片刻,跟上来,“行,我陪你一起去。”

    ——池叶一边跟郝升平喝酒聊天,一边频频往路星歌的方向望过去。

    已经十一点半,吃喝了一晚上,劝酒玩笑的人陆续显出疲态,原本热火朝天的路星歌那桌也终于也消停下来了。

    池叶看到,路星歌已经喝得快趴下,用手撑着额头在那发呆。

    应该快走了吧。

    果然,又等了一会儿,他看到路星歌摇摇晃晃站了起来,随后,剧务主任跟着站了起来,两个人一同往外走去。

    跟上去看看!可以的话最好别让路星歌真的受伤。

    池叶刹住和郝升平聊天的话头,和杨珂说自己要去趟厕所,然后紧随路星歌往酒店外面走去。

    剧组里百来号人,今天基本都到齐了,楼上楼下人来人往,池叶跟在后面丝毫不引人注意。

    他一路跟到楼下,前脚刚从旋转楼梯上迈下来,远远便看到——老板来了!

    在剧务主任使坏之前,老板与路星歌,已在台阶上相逢!

    池叶心里激动,这是什么命运的使然!

    尽管有变数,尽管遇到得早了那么一点点,该相遇的确实总会遇到!

    隔着喧闹的人群,池叶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但阶前灯光明亮,看得出顾从舟在说话,似乎带着点疑问的表情,还有些……生气和担忧?

    也是,看到路星歌醉成这样,能不担心吗。

    虽然只重逢见过一面,但童年的记忆在老板心里应该是很有分量的。

    两人又立在台阶上说了几句什么。

    池叶正盯着这边的动静,忽然,一道白光令他不得不避开视线。

    接着,余光里,他看到一辆黑色凌志正在启动,然后加速,往顾从舟站的地方开过来。

    不对,不是这样。

    路星歌如果摔下去,应该是被一辆正在缓缓倒车的车撞倒,而不是一辆这么快、且正面冲过来的车。

    一定有问题!

    顾从舟能早到,其他事情出现意外也不是不可能。

    而顾从舟正在同路星歌说话,门口本就车来车往,台阶上下的三个人都没注意到侧边正满怀恶意的这辆凌志。

    在大脑来得及做出反应之前,池叶已经拨开面前来往的人,冲了过去。

    “小心!”

    池叶和杨珂一前一后冲向门口。

    池叶将顾从舟往台阶另一侧推开,杨珂顺带把路星歌和剧务拉上来。

    车子驶不上台阶,但黑色车头堪堪擦着几个人的身体滑过去。

    在池叶冲过来时,顾从舟已飞快反应过来,反手将池叶护在怀里。

    但池叶跑得太快,没刹得住脚步,凌志左拐时,底部正好撞上他的小腿。

    ——开车的人是陶卫东,当晚就被扭送去警局。

    池叶则被送去医院治疗。

    躺在病床上,看着在自己身边团团转的医生护士,还有脸色阴沉急切的顾从舟,池叶感到一丝混乱,剧情似乎不该是这样,受伤的人为什么变成了自己??

    路星歌呢?

    池叶这么想,就这么问出来了。

    “你还有心思管别人?”

    顾从舟今晚要气疯了。

    先是池叶迟迟不回来,问杨珂,支支吾吾说池叶不肯走,还想留下来喝酒。

    池叶入组以来,天九晚六,准时得很,还没有这么任性的时候。

    他过来找人,还没看到池叶,先看到醉醺醺的路星歌,听着酒店里吵闹声,想到池叶可能也喝得这么醉,他就心头莫名火起。

    接着,没等他进去找池叶算账,池叶却先为了他受伤。

    他最气的就是这点。哪怕已经将陶卫东送进警局,哪怕还有一百种方法折磨陶卫东,也不能使他消气。

    但他又不忍心对池叶发火,池叶多爱他。

    于是他只能干瞪着池叶。

    池叶自然不敢瞪回去,他干脆闭上眼睛装睡,一边默默理一理现在什么情况——路星歌和顾从舟的关系还能进展下去吗?

    老板还能不能让他省心打工?

    还能回到今年上半年那种省心省事的状态吗?

    那种事少钱多被老板罩着的状态,简直就是社畜梦寐以求的理想工作。

    “少爷,小池先生怎么样?”

    方管家匆匆赶来,探头看了眼病房内池叶被固定在床上,腿上缠得像木乃伊一般的架势,瞪大了眼睛,急道,“这……这腿还好吗?好了之后还能走路吗?”

    顾从舟闷闷的点了下头,关上病房门出来。

    方管家脸上余惊未平,抚了抚胸口,半晌后,方才叹息道,“这次真是太惊险了,多亏了小池先生拦着。”

    顾从舟阴沉着脸色不说话,心里琢磨着怎么让陶卫东生不如死。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方管家瞅着顾从舟的脸色,缓缓说道,“我知道这段时间少爷看了小姐的日记,心里很不好受,但少爷和小池先生的关系,远非小姐与姑爷可比,小姐与姑爷那时候,您也知道,并没有什么感情基础,所以才……”

    “少爷是我看着长大的,您的心性,和姑爷生前大不相同,必不会让喜欢的人遭受那些事。而且小池先生生性乐观旷达,善于自我排遣,也不会像小姐一样走向那么极端的路……所以少爷实在不必要过于担忧。”

    顾从舟看着紧闭的病房门,没说话,这段时间,他细细看了妈妈生前的日记,里面记载了陶梦佳自嫁入顾家以后的生活,如何一点点发现结姻的真相,如何知道丈夫的真面目,慢慢地,字里行间,全部阴郁灰暗笼罩……

    他不想池叶过这样的生活。

    可让他放池叶走,他……却也舍不得。

    而且,他很认同方管家说的一句话,池叶对他的感情,远超他妈妈对他爸爸的感情。

    池叶那么爱他。

    他们……应该不会走向这么糟糕的结局。

    他没这样左右为难过,在下定决心对陶家动手前都没有过。

    “我如果让他走,他是不是会很伤心?”

    方伯果断道,“当然,小池先生一直很关心续约的事。”

    ——池叶的腿伤得并不重,右小腿轻微骨折,没有骨裂也没有位移,但伤筋动骨,为了不留下后遗症,以及尽快痊愈,要在医院休养一段时间。

    顾从舟一个人在家里徘徊,通过敞开的书房门,看向外面空荡荡的卧室,阳光下安静的钢琴、床尾凳上池叶的睡衣……

    打印机「滋滋」的响,一页一页的纸正进去又出来。

    他拿出去年此时他和池叶一起去领的结婚证,捏在手里,又放回抽屉。

    脑海里闪过黑夜中池叶朝他冲过来的样子,闪过无数个或动或静的池叶的表情、姿态,在舞台上的,在钢琴前的,歪着脑袋逗一一玩的,在后座睡着的……

    过了一会儿,顾从舟又将结婚证拿出来,连同那些刚刚打印好的文件,一起放进文件夹里。

    去医院见池叶之前,他又去了衣帽间和卧室,池叶这次住院太突然,很多东西没有带。

    他平常不怎么留心池叶的私人物品,收拾起来才发现杂七杂八的东西不少。

    而且全都堆积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比如衣服,全部都堆积在最右侧的一个衣柜里。

    再比如一些小东西,全部装在床头的抽屉里,他拉开一看,满当当的小玩意儿——剧本、道具、逗猫棒、日历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