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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裴昭阳会心一笑:“没错。”

    按照惯例,  殿试过后的琼林宴历来不在宫中举行,而是在西郊的琼林苑。

    太上皇在位时,为了推崇文治,琼林宴办得极为盛大,  与会者不止有各级文臣和皇族宗亲,  就连宫中的后妃也会一同出席,共享盛宴。

    届时,  后妃还会提前一两天出宫前往琼林苑,  在那边小住几日,等到宴会结束才慢慢起驾回宫。

    后妃人数众多,  此去琼林苑,身边随侍的人只多不少,  如此一来,宫中耳目自然顿减。

    今年是裴绍即位的第一年,  琼林宴只会更为盛大,  如此良机,无疑正是一个瞒天过海的好机会。

    他们只需要牢牢守住长康宫和清泉宫,不让闲杂人等靠近,小心行事,完全可以控制住局面,  以免事情传出宫外。

    裴昭阳简单几句说出他的设想,晏明华连连点头,感慨道:“这确实是一个好机会!毕竟这一回,  你们裴家是女方,  不需要布置喜堂,  无非是布置一番,  让裴伯伯亲自送你出嫁罢了。“

    裴昭阳勾唇一笑:“既然你也说好,  那么晏珉晏公子,到时候就有劳你配合一下了!”

    他似乎是做戏做上瘾了,这种时候还有心情说笑。

    晏明华当即瞪去一眼:“先说好了,只有这一回,等事情结束了,你和裴二哥兄弟俩自己去跟我爹娘解释,我可不会帮你们打头阵。”

    这是情理之中的事。

    即便她不说,裴昭阳也不会让她独自迎接晏家两位长辈可能会有的怒火。

    然而当下,她懒洋洋地靠在自己身边,低声说着话,似埋怨又似撒娇,裴昭阳就忍不住想逗逗她:“只让我自己去,你也不帮我说点好话?”

    晏明华直起身来,双颊微鼓,垂眼瞥着裴昭阳:“那我也得找到机会才好开口,不然我娘肯定会说,这还没成亲,胳膊肘就往外拐?要是爹娘他们真的怨上你们裴家,咱们的亲事还怎么继续下去?”

    裴昭阳缓缓靠近,臂间悄然间已将她环住,低声问道:“原来你是在担心我们的亲事?”

    他突然换回原本的声线,略显低沉的声音在晏明华的耳边响起,只觉耳边一热,不由将人推开一些:“我们在说你‘出嫁’的事,你不要转移话题!”

    裴昭阳一顿,又笑了起来:“这不也是我们之间的亲事?”

    “……”晏明华无法反驳。

    商量归商量,这事最终还得看太上皇的意思,如果他过两天就把这事抛到脑后,他们自然可以省些事,不必再费心准备什么。

    只可惜,侥幸的想法终究不会成真。

    几天后晏明华再次进宫,便从裴昭阳那里听说,太上皇见到裴绍的时候,总是在问昭阳的嫁妆准备得如何了,还催着要看嫁妆单子。

    裴绍只能尽量搪塞过去,过后又和简皇后配合着拟出一份嫁妆,将单子送到长康宫给太上皇过目,太上皇挑剔了几回,这才点了头。

    晏明华一听,心中顿时了然,这一次太上皇是真的把这事牢牢记在心上了。

    自他生病之后,这样的事极为少有。

    如果这是太上皇康复的契机,谁又愿意就此错过?即便不是,就当是做场戏,让他高兴高兴也好。

    在裴绍和简皇后的努力下,裴昭阳的嫁妆很快就准备妥当。

    嫁妆单子送到清泉宫的时候,晏明华也在,便拿过来看了一眼,不由叹道:“难为二嫂了,明明只是做戏,仍准备得如此周全。”

    裴昭阳亦颔首道:“这些年二嫂关照有加,我也不知该如何谢她,只能日后再看了。”

    晏明华点点头:“对了,我需要准备聘礼吗?”

    身为公主,她当然是有俸禄的,晏振和郭存镜向来宠她,每年还给她添了不少月例银子。她的手里从不缺钱,置办一份聘礼毫无难度,难的是怎么瞒过双亲的耳目。

    裴昭阳没料到她过了这么久才想到这一点,不由笑道:“不必了,这些琐事二哥会处理好的。”

    晏明华点点头,这才放下心来:“那就好!反正到时候,我们俩只是戏台上的两个角,只管配合着演戏就好了。”

    裴昭阳看她一眼,幽幽问道:“只是演戏,不准备入戏吗?”

    “昭阳长公主——”晏明华望着他,突然压低声音唤道。

    裴昭阳不由身形微僵,每次一听她这么称呼自己,总会生出一丝不妙的预感。

    晏明华接着往下说:“如果成婚之后,太上皇想要早点抱到外孙,一享天伦之乐,你打算怎么办?”

    说着,她缓缓叹了口气,眉头微微皱起:“唉!太上皇也是慈父心肠,想必长公主不会让他失望的吧?我就知道,长公主最孝顺了,怎么会忍心看到太上皇失望呢?”

    “明华……”裴昭阳眸光低垂,声音平静,却隐隐带着一股风雨欲来的气势。

    晏明华心知不好,话音刚落,也不管裴昭阳接下来要说什么,直接撒腿跑开。

    不曾想,身后闪电般伸出一只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拽了回来,扣入怀中。

    晏明华一抬头,便迎上裴昭阳黑沉沉的目光。

    青霜她们都站在稍远一些的位置,也没听到他们之前说了什么,看到这边的动静,只当是两人又在玩闹,低头窃笑几声便不管了。

    “裴、裴六哥!”

    昳丽面容近在眼前,对上他的眼睛,晏明华只觉一阵心跳加速,不由低声轻唤一声。

    裴昭阳仍环着她,微凉的指尖在她的脸颊摩挲着,最终轻轻点在她的鼻尖:“每次在我耳边胡说八道一通,说完撒腿就跑,你以为我会没有防备?”

    晏明华一把拉住他的手,哼声道:“谁让你先提什么入戏不入戏,我只是顺着你的话往下说罢了!再说了,我无非是给你提个醒,免得到时候裴伯伯真的这么说了,你又要发懵!”

    裴昭阳勾唇笑道:“所以我还得多谢你的提醒?”

    晏明华从他的怀里退了出来,直身站好JSG,伸手帮他整理好身前微乱的头发,这才抿嘴一笑:“咱们是什么关系?咱们可是‘好姐妹’,不用谢!”

    话音刚落,翻掌稍一用力,裴昭阳一时没有防备,竟被她一掌推开,后退几步方才站稳,而晏明华早已趁机跑远了。

    裴昭阳愣了一下,也跟着拔腿追了过去。

    “明华,你站住!”

    “我就不!”

    两人一个跑一个追,很快就消失在青霜等人的视野里。

    青霜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不由笑了起来,回头看到灵思,便叹道:“宫里的人都说你们长公主冷漠持重,依我看,其实你们长公主也蛮活泼的嘛!”

    “……呵呵,是吗?”灵思一阵干笑敷衍过去。

    晏明华和裴昭阳你追我赶,一路跑出映泉殿,在花林间穿梭追逐。

    此时正是春雪消融时节,桃李樱杏竞相开放,花瓣随风飘舞。

    晏明华脚步渐缓,仰头看花时,一个不留神,便被裴昭阳自身后逮住了。

    “怎么样,还跑不跑了?”

    晏明华回身将他抱住,轻轻倚在他的肩头,算是告饶。

    “裴六哥,你看清泉宫这一片林子多好看,小时候刚搬过来,你还总是对这些树看不顺眼,命人砍掉了好多,真可惜!”

    裴昭阳也没反驳,他一路追出来,也不是因为生气,更何况如今佳人在怀,哪有工夫追究那些琐碎小事?

    “知道你喜欢,我早就让人在齐王府也种了一片。”

    晏明华一愣:“上次咱们过去的时候,你怎么没说?”

    “刚栽下不久,还不成气候,就没有告诉你。等过几年枝桠长开了,开花时节也会很好看。”

    晏明华暗自一笑:“以后的事还远着呢,还是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吧!”

    送嫁的事都是裴绍和简皇后亲自安排的,至于魏王府那边,仍是瞒着没有说。

    这些天过去,晏振也时常去长康宫看望义兄。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两人见面的时候,太上皇并未提及裴昭阳和晏珉的事。

    偶有一两次险些提到这个话题,一旁的孙总管连忙开口岔开,太上皇被他一打岔,也就忘了。

    一来二去,晏振隐约看出不对,怎么义兄每次一提昭阳的婚事,孙总管就过来打岔?

    转念一想,莫非是裴绍的吩咐,担心义兄一时兴起,乱点鸳鸯谱,金口玉言一出不好收场?

    他也没有多问,直到回到魏王府,这才忍不住在饭桌上跟妻子提了几句。

    “说起来,昭阳也不小了,是该考虑一下终身大事。假若她有了人家,正好可以借着她的婚事给大哥冲冲喜。”

    郭存镜眉头一皱:“冲什么喜?女儿家的终身大事可不能这么草率!”

    她对裴昭阳的印象越来越好,自然希望她将来能有一个好归宿。

    晏振看出妻子的心思,连忙赔笑道:“我也是随口这么一说,大哥以前就信这些。”

    郭存镜哼声道:“大哥要是好好的,才不会乐意看到昭阳为了给他冲喜,就匆匆嫁人!”

    “你说的也是……”

    晏明华埋头扒饭,越听越是心虚,恨不得当场原地消失。

    偏偏她爹突然朝她看来:“湘湘,你经常进宫找昭阳,可曾在宫里听到什么消息?或者,昭阳自己可有什么心上人?”

    晏明华干笑一声:“没、没听说过呀!”

    “这样啊!”晏振只是随口一问,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晏明华却不敢再待下去了,草草扒了几口饭,便说吃饱了,连忙下了饭桌,溜之大吉。

    转眼春闱即将开始,玄真子和顾鸣的事终于调查完毕。

    事涉皇族,又牵扯到人命,加上玄真子那帮人还是谭家余孽,不可草率行事。审理了许久,最终以谋逆罪判了斩立决,结案之后,便将玄真子一干人等直接拉到午门斩首示众。

    至于昌国公府,顾鸣和裴承衡暗通款曲,本不是什么滔天大罪,可惜他一错再错,居然和乱党勾结到一起,企图祸害皇族血脉。

    一时间弹劾顾鸣父子的奏折堆满了裴绍的御案,不少臣子都说顾鸣此举与谋逆无异,应该重判,以示惩戒。

    顾贤妃听到风声,连忙脱簪素服来到裴绍面前,代父请罪。

    裴绍也知道她深居宫中,父亲和弟弟在外想要做什么,又岂是她能阻止的?

    于是将人传唤入内,安慰了几句,便让人把她送回寝宫。

    仔细考虑过后,裴绍念在顾鸣当年拥护太上皇有功,不愿大开杀戒,便只处置了昌国公府的几个家奴。

    至于顾鸣,也仅仅只是夺了他的爵位,贬为白身,命他们一家早日搬离御赐的国公府,另寻居所。

    同样参与其中的顾元洲,念在他年纪尚轻,且不是主犯,裴绍也没有过多怪罪,只是将他贬谪出京,前往西南边陲的一个小县城当任县尉。

    日后若能戴罪立功,未尝没有调回京城,继续为朝廷效命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