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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拿捏

    苗笙并不怕他这样,  这男人什么面孔他都见过,因此也迎着他的目光,面色平静与他对视。

    片刻后,段展眉面色不悦道:“笙儿,  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既然想与我朝夕厮守,  不如我们一起离开这里?找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隐居,  从此再不问江湖事,好吗?”苗笙知道自己这么问,  不会得到想要的回答,但心底仍是泛起一丝隐隐的期望,“你我的积蓄应当是够用的,  我们届时可以置办田庄,或者开家小小的茶楼——我不想再与这风月之地有什么牵扯了。”

    段展眉松开他,起身到桌边坐下,给自己斟了杯茶,  面无表情缓缓喝着。

    苗笙望着他的侧影,那残存的一点期望就像是被丢进湖水里的石头,渐渐沉了底。

    “我对你好,  就换来你的得寸进尺么?”一杯茶喝完,段展眉冷声道,  “本以为你会体谅我的辛苦,没想到你却像别人一样,只知道对我提出要求。”

    苗笙被兜头一盆责怪泼得脑壳发晕:“你……”

    段展眉转回身,  望着他的眼神中除了怒意,竟还有一丝委屈:“你当我过得容易么?先是弄丢了你,  整个人神魂不守,好几年没缓过劲儿来,  发誓要混得出人头地,寻遍整个大曜也要找你回来。那些年我吃了很多苦,才在水貔貅混了个二把手,所幸终于能与你团聚。但我心里仍是怕啊!你这么出色,这么光彩夺目,我怕我仍旧护不住你!若是再把你弄丢一次,可叫我怎么活!”

    “所以我才不顾一切向上爬,血里趟过,恶事做尽,都是为了你,但我不怕遭报应,只要能与你在一起,叫人不敢再欺负我们,没人能拆散我们!可你倒好,轻飘飘一句话,就让我放弃所有,将来万一你再有事,让我拿什么护着你?!”

    “你以为我不想与你日日厮守么?若是能的话,我恨不得与你融为一体,从此再不分离!可是五陵渡这里的事如此重要,交给别人我不放心,只能交给你。”段展眉说着说着竟红了眼,“本以为这些不用我说,你都明白,没想到……我真是没想到……”

    “展眉,我不是那个意思……”

    “笙儿,我到底哪里对不住你,叫你这么猜忌,非要我抛下一切与你隐居乡野才算对你一心一意么?”段展眉恨恨道,“你不理解我的苦心倒也罢了,又为何非要在大事上为难我,抓了姓左的,到现在也不将人还我,明知卓应闲与他们是一伙儿的,还要将人带回绿绮琴,你这根本就是见不得我好!独峪人心狠手辣,若我不能完成他们所托付的事情,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对我?”

    苗笙:“……”

    原本他被段展眉那突如其来的剖白心迹搞得内疚不已,还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辜负了对方一腔真情,现在听到后面这几句,醍醐灌顶般醒悟了。

    说来说去,还不是就想要人么?

    又何必假称真心来演戏呢?

    苗笙很想告诉段展眉,这些年来,他被困于南风馆,所见世面不多,但唯一见得多的,便是那些个心口不一的负心人。

    何时真心,何时假意,他看得出,只是不愿戳破而已。

    “你不是已经派人将左横秋夺走了吗?”苗笙假装不可置信地看着段展眉,“为何又来跟我要人?”

    段展眉疑道:“什么时候的事?”

    苗笙茫然道:“就前几日。我本是故意气你,叫石歧谢辉把左横秋带到山上藏了起来。你放火烧我宅子第二天,我只好住到绿绮琴来,当晚石歧谢辉就回来了,说有两个人抢走了姓左的。那两人功夫上佳,石歧他们不是对手,我心想或许是你派来的人吧,便没再追究了——不信你去问他俩!”

    “我并没有派人啊!”段展眉见他不似作伪,自己也疑惑起来。

    “你无时无处不叫人盯着我,我以为石歧二人的行踪也早在你掌握之中,自然觉得那两人是你派去的。”苗笙冷哼一声,“别是你手下私自行动,最后却赖到我头上!”

    “还有,阿闲久居深山道观,怎么可能跟他们有关系,你今日见的那个,不过是他的相好而已,听说是犯了事在逃,也不然也不会这么遮遮掩掩。难不成会功夫的就都是当过兵的?况且你知道我向来不关心别人的事,心里只有你一个,你自己疑心病犯了不要紧,竟还指责我猜忌你,现在到底是谁在猜忌谁?”

    这两年苗笙深居简出,不问世事,这点段展眉是知道的,也觉得他确实没道理突然掺和这么多事,现在被人怀疑,自然是要发火,也说得过去。

    笙儿确实不曾骗过我,但是……

    段展眉正在思量,却听门口“扑通”一声,恼道:“是谁?”

    “是我,快开门!”游萧在外“咣咣”砸门,闹道,“舅舅!舅舅!”

    苗笙无奈起身去开门,游萧接着便扑了进来,抬手抱住他的腰,还狠狠瞪了段展眉一眼。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苗笙皱了皱眉。

    游萧转了转眼珠:“我睡了,刚睡不久就做了噩梦,害怕得紧!舅舅,你陪我睡!”

    苗笙心想这孩子又搞什么,除去逃难那会儿两人不得已要靠在一起休息,后来投奔段展眉,有了居所,他从不曾陪游萧一起睡过。

    他不是会带孩子的人,平素也鲜少柔声细语地跟游萧说话,也不知道这孩子为何这么粘他。

    段展眉此刻却烦躁地站起身,向外走去:“我去查些事情,你陪他睡吧。”

    游萧目送段展眉离开,冲他做了个嫌弃的鬼脸,忙不迭把房门关好。

    苗笙坐到桌边,冷着脸:“萧儿,你又要做什么?不是不叫我舅舅了么?”

    “人前自然还得叫,不能让你丢了脸面。我想了,近几日要与你寸步不离,免得段展眉又欺负你。”游萧大摇大摆走过去,背着手小大人一般地仰头看他。

    “欺负我?”

    “对!”游萧注意到苗笙半敞的领口处露出的锁骨,一眼便看见段展眉吮出的印子,心疼地伸手去摸,“这是不是他弄的?!这么红,疼不疼?我给你吹吹吧?”

    “……不疼,蚊子咬的。”苗笙尴尬地避开,把领口掩好。

    游萧一脸严肃地看着他:“绿绮琴每个房间都用驱蚊虫的药水喷洒过,怎么会有蚊子咬你这么多包?苗笙,你不要护着那个坏蛋了,再这样下去我要生气了!”

    苗笙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有些发笑:“生气?你待如何?”

    “……”游萧挠了挠后脑勺,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那我就带你走,去一个别人找不到我们的地方,时间久了,你自会忘了他。”

    这话自己才跟段展眉说过,现在从这小小孩童口中说出,苗笙才知道刚才的自己多么可笑。

    “带我走?那也得我想跟你走才行。”他嘲讽道,“你一个八岁小孩,别学大人说话,别许自己实现不了的诺言。”

    游萧梗着脖子道:“我既然要这么做,自会想好办法,安排好后路!你跟不跟我走没关系,像我阿爹那样,打晕了直接扛走便是。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罢,我都不在乎,只要能让你远离段展眉那个混蛋就行!”

    苗笙怒道:“萧儿,你怎么能如此霸道,不顾我的意愿安排我的生活?”

    游萧微微抬起头,眼角觑着他:“你不也是如此对待我的么?”

    苗笙:“……我是你舅舅!”

    “现在不是了。别仗着虚长我几岁就骑在我头上。”游萧瞥了他一眼,小脸绷成一块石板,“时间不早了,快点休息。”

    说罢他便迈出门槛,将门牢牢关上,门外传来他的声音:“我就在门口守着你。”

    苗笙被他气笑了,看来这几年真是把他惯得不成样,干脆也不劝他,爱在外面吹冷风就吹冷风,生病便生病,尝到苦果才能长教训。

    、

    清寒居坐落于那条小巷深处,虽然进去之后别有洞天,但与苗笙的宅子比起来,寒酸得没法提,倒是符合“清寒”二字。

    聂云汉自愿被反剪了手绑起来,乖乖跟着凌青壁往里边走,没走几步,便遇上了韩汀。

    院中路两边的石灯笼里燃着火烛,光线幽暗,但仍是映出了韩汀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的神情。

    他看见凌青壁只带了聂云汉返回,还迟了那么久,心下也明白了几分,迎过来期期艾艾地叫了声:“……二哥,你也……”

    “别提了,跟大哥解释了吗?”凌青壁一脸疲惫。

    韩汀恨恨地瞪了聂云汉一眼,聂云汉回以和煦的微笑。

    “他还没回来。”韩汀看着凌青壁,郁闷得不行,“我想着先跟你商量商量再说。”

    “韩兄弟,别糟心,有我在顶他们四个,保你们物有所值,放心吧。”聂云汉“体贴”地安慰道。

    凌青壁无视聂云汉,把韩汀拉到一边,两人窃窃私语了好一会儿。

    聂云汉耳力好,零星听到几句话,大约便知事情与他之前安排差不多。

    他跟左横秋、万里风和戴雁声所说的“见机行事”便是如此,让他们找机会脱身,自己做人质去见高标,毕竟他对高标的身份有所怀疑,还想从对方口中套出到底是谁要在这里横插一杠。

    自从进了五陵渡,他们一路吃瘪,这次能顺利按计划行动,聂云汉终于松了口气。

    这会儿一个家丁脚步匆匆地跑过来,跟凌青壁说了几句话,凌青壁点头,冲聂云汉一扬下巴:“跟我走。”

    韩汀则生怕聂云汉溜走似地紧跟在他身后。

    到了正厅外,凌青壁让他俩在门口等,自己先进去了。

    聂云汉双手被绑着还不老实,用脚尖踢着地上的小石子,使劲儿使猛了踢到韩汀脚边,笑嘻嘻地说:“韩兄弟,帮我踢回来呗!”

    “你倒是轻松,觉得摆了我们一道很得意是么?”韩汀见他这副样子,不由怒道。

    聂云汉一脸无辜:“那哪儿能,之前我们不是也在你们手里栽了么。嗐,这种事儿哪有谁输谁赢,轮流坐庄罢了。”

    韩汀觉察出,聂云汉也是个爱信口开河之人,与凌青壁半斤八两,生怕被他套出什么不该说的来,闭上嘴板起脸不欲搭理他。

    聂云汉见状讪讪地笑了笑:“怎么紧张成这样,不过一次失手而已,他还能砍了你的头不成?”

    “你懂什么?!我不能陷我大哥于不义!”

    “不义?这么夸张?”聂云汉惊讶道,“你们几个猎户至于么?大不了按人头把银子给人退回去不就成了?哎,我应该是最值钱的吧?”

    “什么钱不钱的?”韩汀皱眉道,“大丈夫一言九鼎,许诺重千金,与钱没关系!”

    聂云汉更加讶异:“不是吧,帮人捉我们几个赤蚺,竟然没收钱?我天,要不是你们瞧不起我们,连钱都不稀得收,那一定是就是委托人对你们有恩。”

    “什么委托人?我们平时根本不干这种事!”万里风和戴雁声俩人从自己手上跑了,韩汀本来心里就烦躁,此刻被聂云汉喋喋不休搅得脑浆子疼,怒道,“你们好好的跑五陵渡来干什么?!就不能在棠舟府待着么?非要出来给人添乱!”

    “哟,瞧你这话说的,我没吃你们家米没喝你们家水,怎么就给你们添乱了?”聂云汉不服气,冷哼了一声,“是你们!无缘无故又是下套又是挖陷阱的非要囚住我们,我一个被绑着的人还没委屈呢,你倒还埋怨上了,真是没地儿说理去!”

    韩汀被他挖苦的语气激得火冒三丈:“要不是你们赤蚺不听劝,非要跑出来找人算旧账,闹得大家都不安生,谁愿意绑你们!你一冲动要搅得天下大乱,让别人替你擦屁股,你还觉得自己有理?”

    “我不稀罕!谁替我操心?你叫他出来,我当面谢谢他!”聂云汉混不吝地梗着脖子,“我给他磕头还不成么?叫他别再管我,以后我们赤蚺的命自己负责!”

    韩汀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如此幼稚!”

    “幼稚怎么了?至少我血还没凉!独峪狗贼人人得而诛之,你们不也一样么?!现在教训我该识大体顾大局,不过是为你们胆小怕事找借口!”聂云汉板着脸,“行伍之中竟有这样的人,我呸!”

    “什么一样?什么行伍?”韩汀脸色变了变,眼睛紧紧盯着聂云汉,“你都知道些什么?!”

    聂云汉目光一寸寸刮过他的脸:“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我清楚一件事,独峪狗贼犯我大曜,与我国百姓皆是仇人,难道我们不一样?若是我的队中出现你们这样的胆小鬼,我定先清理门户!”

    他这话说得模棱两可,但韩汀似乎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以为刚刚聂云汉是口误,面色稍松。

    “两国休战已久,你若挑起事端,恐怕会再燃战火,令百姓生灵涂炭。”韩汀口不对心地说,“有些事该放下必须放下,谁也不能抱着仇怨过一辈子。”

    聂云汉瞧他这模样,心里许多事确定了九成,正要开口再问,却听门口凌青壁道:“老三,你跟他瞎废话什么呢?聂老弟,我大哥有请,进来吧!”

    “你们终于说完了?我站得腿都酸了。”聂云汉经过凌青壁身边,又换上一副笑脸,“放心,我没套话。”

    韩汀猛地抬头:“!”

    待聂云汉进了正厅,凌青壁才走到韩汀身边,安抚道:“没事,反正他人在咱们手里了,只要阻住他们,也不算不守信。”

    “大哥他……”韩汀仍是担心。

    凌青壁道:“赤蚺向来善于玩弄计谋,我们马失前蹄一次,大哥并未怪罪。”

    厅堂内灯火明亮,聂云汉一走进去,便见一个身着褐色长袍的人背对着他,仰着头,似乎正在欣赏堂上挂着的画。

    聂云汉:“……”

    比我还能装?

    于是他干咳了两声,试探地问道:“高兄?”

    那人回过头来,不是高标的面容,这副面孔看起来也是三十多岁,相貌倒是颇为儒雅,一见聂云汉便笑了,声音仍是那日高标的声音:“聂老弟,多有得罪,抱歉。”

    “原来你长这样啊!比那高标英俊多了。用不着道歉,大家彼此彼此。”聂云汉侧过身去示意自己那被绑的双手,“不如先把这个松了。”

    “这恐怕不太方便。”那人眼角微弯,坦白道,“本来要抓五个的,现在只剩你一个,若是让你再跑了,我这面子可就丢大了。”

    聂云汉不以为意,一屁股坐在旁边椅子上,右腿架在左腿上抖了起来:“唉,何必呢,你们功夫都比我好,我还能原地消失不成?好了,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么?说吧。”

    褐袍便也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笑道:“其实就是想告诉你,我对你们没有加害之心,只是因为一些原因,需要留你们在寒舍待上几日。若你能配合,那便好吃好喝招待,若还是冥顽不灵,我没办法,也只好用一些强制手段。丑话说在前边,还是得提前说声抱歉。”

    聂云汉斜睨着他,心道,还真是个笑面虎。

    “咱们远日无怨,近日无仇,能不能告诉我,到底什么原因,让你要跟我们过不去?”他晃着脚,漫不经心地看向褐袍人,“既然都已经打开天窗说亮话了,不如再透亮一点?不然恕在下没办法甘心配合。”

    “原因自然是不能说的。”褐袍依旧笑着,十分客气,“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见谅。”

    “那你真实姓名呢?”

    “区区贱名,不足挂齿。”

    聂云汉无奈摇了摇头:“啧,这也不说,那也不说,诚意何在啊!”

    “名字可以告诉你,但又有什么用呢?我随便编一个,你也不知真假。”褐袍彬彬有礼道,“至于你我之间,既无冤无仇,也并无交情,此事一了,我自会将你们送回应去之地,此后必然再无交集。‘诚意’二字,不过是个托辞,大家心照不宣就够了。”

    “你这人,坦诚也是你,遮遮掩掩也是你,礼数周到是你,话说得咄咄逼人也是你。”聂云汉笑道,“昔日行伍之气已被市侩之气磨没了么?”

    褐袍面色不改:“恕在下愚昧,不知聂老弟在说什么。”

    “我赤蚺是韩方在棠舟府一手培养成立的,但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昔日韩方在西境任指挥使时,为对付西蛮,曾成立一支先锋暗杀队,别号‘灵翅’,成员有九人,分别以凤凰九雏为代号,队长自然是孔雀,接下去便是大鹏、雷鸟、百鸣、雪凰……只可惜,这九人死的死,疯的疯,最后只剩三个全须全尾的,后来也不知所踪了。”

    “这事知道的人不多,少数了解内情的人也都以为此队战损太过,又无新成员能填补进来,这番号已经被撤销,剩余几人也给安插到了其他营中,从此‘灵翅’便在传说中也销声匿迹。若不是义父与韩方交好,曾跟我提起这事,我也不会知晓。”

    聂云汉看着那褐袍听到“雪凰”之名时,脸颊肌肉微微抽搐,便意味深长地问道:“我没说错吧?孔昙兄!”

    作者有话要说:

    论PUA大佬段展眉的败北。

    古籍或神话里没有“凤凰九雏”这个说法,只有“龙生九子”。网络上关于“凤凰九雏”成员说法不一,在这里结合了一下。侵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