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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囹圄

    孔昙表情空洞地望着聂云汉,  片刻后才无奈地笑了起来:“我竟忘了赤蚺是做什么的了,实在失策。不过聂老弟,知道太多,未必是件好事。”

    聂云汉耸了耸肩:“没办法,  既做了这一行,  便什么都想多了解一些。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他一边说着,  一边把困在身后的绳子解开来,放在一旁小案上,  活动着肩背,又拧了拧脖子,发出“咔咔”的声响。

    都是爱做戏的人,  孔昙对他早就能自己解开绳索一事毫不吃惊,只是淡淡笑了笑。

    “想必当年是韩方觉得有愧于你们,才将你三人偷偷放出行伍,你与两个兄弟四处漂泊,  最后来到五陵渡这藏污纳垢之地。这里的人不问来处,只用拳头说话,官府对户籍的审查也不严,  方便你们这样身份不明的人停留。”

    聂云汉站起身,在孔昙面前来回踱步,  觑着他的表情道:“你们三兄弟别的不说,头脑和武力岂是这帮莽夫能比的,我猜用不了几年,  你们便有了一定的声势,后来开了这黑市,  一来不耽误挣钱,二来更方便隐藏身份。我说的对么?”

    孔昙垂着眼,  不动声色,一双薄唇抿得紧紧的,似乎在强压着什么心绪。

    聂云汉不以为意,任谁被人当面陡然拆穿身份都不好受,孔昙这样也算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了,倒是对得起他当年“灵翅”队长的声望。

    至于他们后来的经历,聂云汉觉得就算自己所猜测的细节有出入,大体总是差不多的。

    孔昙等人可能与独峪人没什么仇,应该与西蛮仇更大。他们不做独峪人的买卖,估计也只是因为出身行伍,不肯与外敌有什么往来罢了。

    当过兵的人,在国仇家恨上总是有那么一些同仇敌忾的。

    聂云汉猜得不错,孔昙确实心中某种情绪汹涌澎湃,但这不是因为身份被拆穿。

    若是赤蚺看不出他出身,也算是虚有其名了,所以他先前才对聂云汉等人百般试探,以逸待劳,因为他知道硬来反而没好处,不如利用对方的疑心来周旋。

    只不过聂云汉知道“灵翅”,让他稍感意外,而真正让他心里忽然难受起来的,是这人提了一个许久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起的名字——“雪凰”。

    “赤蚺逃出棠舟府的事,宋鸣冲知道,以他与韩方的交情,想必韩方也已经清楚我的动向。”聂云汉继续道,“能用这种方式阻拦我,又能请得动你这尊大佛的,也只有韩指挥使一人了,是不是?”

    “聂老弟,太过聪明又不知收敛,会为自己招祸的。但有些事情未必如你所料,凡人也不可能窥探得天机,还是别自作聪明的好。”孔昙不置可否,恢复了之前笑容可掬的模样,起身道,“我想说的已经说完了,接下来还是请你先歇着吧。”

    聂云汉觉得他语气不太对劲,也不知自己触了他什么逆鳞,但隐隐觉得此刻的这个“歇着”应与之前孔昙所说的不太一样。

    孔昙唤了凌青壁进来:“青壁,带聂老弟去最安全的地方小住几日,别让任何人打扰。”

    凌青壁点头道:“是。”

    “聂老弟放心,我会早日让你与你那几个兄弟团聚。”孔昙笑盈盈道,“若有怠慢,万望海涵。”

    聂云汉观察着那张脸,却再也看不出半点端倪。

    孔昙说完,便背起手离开了正厅。

    韩汀一直在门口等着,见他出来便迎了上去:“大哥,我不是有意的,没想到竟被他套了话……”

    “无妨。”孔昙抬起一只手,阻止他自责,“此人早已成竹在胸,套你的话不过是为了佐证。少与他交谈,叫人将他看管好便是。左横秋他们逃出去也不过是为了找独峪人,接下来盯紧绿绮琴和段展眉,赤蚺只要一露面便想办法拿下。”

    韩汀点头,随即又迟疑道:“大哥,我们真不跟独峪人见一见吗?知道他们到底想要什么也好。”

    “管他们想要什么,我都没兴趣,也没必要知道。”孔昙冷冷道,“有些事情一旦掺和进去,就难抽身了。”

    厅内,凌青壁笑嘻嘻地走到聂云汉身旁:“聂老弟,请吧?”

    “你大哥这脾气,还真是阴晴不定,难怪刚刚韩汀怕成那样。”聂云汉无奈地跟着凌青壁出门,突然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还用绑么?”

    凌青壁看了他手一眼,只道:“不是我大哥脾气不好,是你话太多惹人烦了吧?”

    “我话多?”聂云汉怪叫,撇了撇嘴,“跟你比恐怕还差得远吧?!”

    “那没办法,我是大哥的兄弟,他不烦我。”凌青壁好整以暇道,“小老弟,听我一句劝。你心思缜密,想必该不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但胳膊拧不过大腿,何必妄执?人一辈子这么短,不定哪个天灾人祸没熬过去就凉了,还是别记挂那么多,好好享受当下生活。再说,还有个相好的在等你,你万一有什么事,叫人家可怎么办才好?”

    聂云汉与他并肩而行,反问道:“看你们如此安于现状,是也都成家了?”

    凌青壁表情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聂云汉奇道:“怎么,这还不能说?”

    “就不告诉你。”凌青壁扬长而去。

    聂云汉:“……”

    他跟着凌青壁穿过几进院子,又过了好几重月洞门,最终到了一处小院门口停下,见有一辆大车停在院前,旁边站了两个跟班,车斗上有个一人多高的柜子,正敞开了门等着他们。

    凌青壁冲那柜门一努嘴:“聂老弟,请进。”

    聂云汉瞠目结舌:“这就是你们说的以礼相待?”

    “你惹恼了大哥,目前也只能这样了。”凌青壁坏笑,“这里边最安全,回头我们给你放到更安全的地方。”

    “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啊!”

    兵器不在手上,暗器机关也都被凌青壁扒干净了,聂云汉也只自己硬扛没什么胜算,也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跳进那柜子里。

    上手一摸才知,这竟是一个铁皮柜子,一人多高,五尺见方,躺也躺不平,只能坐着。

    他前脚刚进去,后脚俩跟班就把柜门锁上,听着那锁链哗啦啦的声响,像是缠了许多道。

    聂云汉摸索着铁柜四壁,这铁皮十分厚实,光凭他一双肉掌确实难以打开,他无奈地冲外喊:“凌兄,过分了啊!”

    柜子外面传来凌青壁的声音,被这铁皮阻挡,听起来闷闷的:“聂老弟暂且先忍耐吧,过几日就会放你出来。”

    接着便听他对跟班道:“走吧。”

    聂云汉本以为自己会被软禁在这清寒居,但看眼下这种情况,是他想得太过天真。

    但如果换了自己,要抓的人如此诡计多端,肯定也会严加防范。算了,既来之则安之,随机应变吧,

    大车开始移动,聂云汉坐在柜中一角,琢磨着刚刚到底哪句话没说对。

    想来想去,他忽然想到,就算自己说起“灵翅”,孔昙的脸上仍旧古井无波,只有提到“雪凰”的时候,对方的神情才有了那一丝的崩溃。

    记得当初吸纳万里风进赤蚺之时,关山与韩方的说辞便是“灵翅”既然可以有女子,赤蚺当然也可以有。现在想来,这“雪凰”便应是里面那唯一女将,而孔昙对这个名字反应如此强烈,想必背后有一段令他伤心的往事。

    难不成因为雪凰之死,孔昙才动了离开行伍之心?

    不知孔昙要将他送去哪里,总之这一路上走走停停,大车时而颠簸剧烈,时而如履平地,只是外面一直静悄悄的没什么声音,只有车轴“吱呀”作响。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聂云汉感觉车身一沉,向下陷落了几分,吓得他展开双臂,撑紧了柜子两壁,整个人悬空了起来。接着便听到“哗啦啦”的水声响起,他这才意识到,刚刚那车,应该是上了什么船。

    这下他心里隐隐有些发毛,要是孔昙将他运到别处去,那可怎么逃?左哥他们也不好来接应自己。

    还答应端阳节要去看阿闲呢,若是食言,他该生气了。

    别看小狐狸表面上好说话,实际上内心记仇得很!

    聂云汉拍了拍铁柜,向外喊道:“哎!你们到底要把我带去哪儿?!”

    外面没人应他,他便持续不断地拍着,直到有人粗声粗气地吼:“闹什么闹?!乖乖待着!”

    还没等他接话,外面那人不知拿什么狠狠敲了铁柜一下,“咣”地一声带着回音的巨响震得聂云汉头皮发麻眼冒金星,堵着耳朵缓了好一会儿,心想要是左哥遭遇这么一出,那顺风耳恐怕就得废了。

    听刚才那人的声音,不是凌青壁也不是韩汀,看来这俩人没跟来。而外面的水声很快也停了,大车忽地抬高了几分,车轴声响了起来,但是车身颠簸得厉害,想必是上了岸。

    这么快就到了陆地,刚刚水路想必不是落日河,可五陵渡之内,哪还有别的水路?

    聂云汉想到周围连绵的高山,突然心里划过一个念头:这里莫非是地下暗河?难不成那黑市,就在此地?

    但他又觉得哪里不对,若是黑市,又怎可能如此寂静?

    大车磕磕绊绊又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聂云汉听到不远处有“轰隆隆”的声音,似乎是被身处的地点放大了的声响,听起来像是哪处大门打开的声音。

    然后车停了,周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便听见有人喊“一、二”,数到“三”,铁柜悬空,似是被人抬起,接着便往下落。

    聂云汉赶紧捂上耳朵,果然,铁柜被放在地上,又发出“咣当”的巨响。

    “哎,你们轻点行吗?我他娘的都快聋了!”他恨恨地冲外喊。

    结果并没人理他。

    又过了一会儿,铁柜侧面底部一扇一尺见方的小门被打开,有昏黄的光照了进来,有人放进来两个罐子,又哗啦一声迅速把小门关上。

    外面的声音颇不耐烦:“一个里面是喝的水,一个装屎尿,弄错了就自己好好享受吧。每日会有人定时给你送饭,你安生点,说不定待几天就能出去。”

    说罢那人拖拖拉拉的脚步便渐渐远了。

    聂云汉扒着柜子:“哎!你别走,我有话问你!”

    脚步声没停,接着便是大门关闭的声音,“轰”地一声,周遭彻底安静了下来。

    既静且黑,若不是触手能摸到柜子的四壁,若不是还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简直令人觉得自己已经不存在了。

    聂云汉心里一沉,心想,这回还真有点麻烦。

    、

    卓应闲一早起来,便见对面廊下,游萧和向羽书排排坐在苗笙门口。

    游萧脑袋靠在向羽书肩膀上,向羽书则靠着他的头,俩人一副难兄难弟的模样。

    “萧儿,羽书。”卓应闲蹲在他们跟前,挨个推了推他们,“醒醒!”

    向羽书一激灵,睁开眼,坐直了身子,意识到自己在哪儿,又放松了下来:“闲哥哥……”

    卓应闲奇道:“你俩为何坐在这儿?”

    游萧也睁开眼,第一反应回头看了看房门,又扭头看看窗,见窗户没开,才道:“苗笙没出去吧?”

    “你在这儿守着,就是怕他走?”卓应闲听他仍是连名带姓称呼苗笙,不由好笑,又为他这守夜的举动吃了一惊。

    向羽书揉了揉眼:“游萧说怕段展眉欺负苗公子,打算寸步不离守着。”

    卓应闲听到“欺负”二字,略有尴尬,但他想这样也好,免得小笙哥哥再被那个姓段的糟蹋。

    “你俩回房睡一会儿吧,天都亮了,段展眉应该不会把小笙哥哥怎么样,况且还有我呢。”

    游萧许是脖子有点酸,自己揉着,又摇了摇头:“不睡了,我还有事要忙。”

    卓应闲见他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抓住他的手腕,严肃道:“萧儿,你关心你舅舅……”

    “他不是我舅舅!”

    “……好,你关心小笙哥哥我知道,但你到底年龄还小,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以免自己身陷危险,还要他替你担心。”

    游萧瘪了瘪嘴:“他心里只有段展眉大坏蛋,才不会替我担心——但是没关系,男人不跟自己的人计较。”

    卓应闲啼笑皆非,摩挲着他的发顶:“小笙哥哥心里装着的人不多,你肯定是其中之一。”

    “随便吧,我做什么都是为了他好,并不需要他同样的回报。他救我一命,我的命就是他的。”游萧打了个哈欠,“我知道自己不会功夫,自然不会蠢得跟人硬碰硬。你们大人总会忽略我一个小孩,我便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打探消息。”

    游萧这孩子,确实比寻常孩童早熟多了,第一次见面就曾让卓应闲和聂云汉吃了一惊,再加上昨夜他对那大鹏和雷鸟的描述,卓应闲倒是信他有这个本事,便道:“你有什么新线索了吗?”

    于是游萧便把昨日在缀玉厅偷听到段展眉和那彭员外说的话告诉了卓应闲。

    平日里苗笙不许他去小倌和姑娘们的厢房那处,倒是不禁止他在迎宾的厅里转悠,大家习以为常之后,都知道这是绿绮琴的游小少爷,便也不介意,偶尔还会逗他一逗。

    “昨日段展眉跟那个姓彭的眉来眼去,我就知道不对,偷听了两句,待段展眉的心腹来找他的时候,便溜出来了。之后又在这里听到苗笙跟他吵架说的话。”游萧认真道,“所以今日我有两件事要办,一来先找石歧谢辉问清楚段展眉后来有没有盘问他们,二来就是要去查查这个彭员外是何方神圣。等弄明白了,就叫大竹竿给我阿爹传信。”

    卓应闲:“……”

    感觉自己被一个孩子给比下去了。

    “萧儿,算我一个如何?”卓应闲想想自己在绿绮琴活动,确实还需要有个帮手,从某个角度说,游萧比苗笙靠谱多了,但这孩子向来主意大,让他听命于自己恐怕不好哄,还不如自己暗中主导,于是便情真意切道,“你不便做的事,可以由我来做。”

    游萧偏着头看他,想了想:“你确实比大竹竿聪明一些。”

    “……”卓应闲皮笑肉不笑,“我谢你啊。”

    他看了看呆乎乎的向羽书一眼,心想这好像不算什么夸奖。

    向羽书自知在谋略方面确实不怎么样,也只是挠了挠后脑勺,一脸悻悻,不敢做声。

    卓应闲与游萧商定好,便先叫了石歧谢辉到卓应闲房中盘问。

    说起来,这绿绮琴里的人大多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人,平日里也只当苗笙是老板娘,更多的下人还是听从段展眉的吩咐,能信得过的也就是石歧和谢辉二人了。

    而石歧谢辉直接听从苗笙的命令,有游萧在场,他俩对卓应闲也就不再见外,竹筒倒豆子般有什么说什么。

    卓应闲还跟游萧商量,决定可以分一部分事让他俩去做,毕竟这二人更熟悉五陵渡的情况。

    游总指挥眉头一皱,小手一挥,同意了。

    根据石谢二人所说,昨夜段展眉确实逼问了他们一通,他俩也按照之前苗笙叮嘱的,坚称是当日黑衣褐衣二人将左横秋抢走。

    后来段展眉又要他们画了那两人的画像,这才作罢,估计可能会派人去查。

    卓应闲沉吟片刻,道:“不如这样,石歧谢辉,你俩先去查查,先前是谁帮独峪人弄到的通行令牌,接着再去探一下那个彭员外的底,看他背后还站着谁,怎么就能跟待宵孔雀三把手搭上关系。萧儿,你觉得如何?”

    游萧点头道:“都听应闲哥哥的。”

    石歧拱手道:“卓公子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其实我更想有人能时刻紧盯段展眉的动向,只可惜我们人手太少。”卓应闲苦笑道。

    谢辉想了想:“这确实有点难,但我倒是知道,今日他有可能要去城西的几个铺子去巡视。”

    卓应闲奇道:“水貔貅在这里置办了产业?”

    “不是水貔貅的,是他自己的。”石歧道,“城西那片比起这边来,人员更为混杂,很多外来户都聚集在那里,属于三不管的地带。段展眉在那边开了绸缎庄、脂粉铺,打着这些幌子私底下做些见不得光的生意,我家主子不爱过问这些,所以具体情况我们便不清楚了。但是段展眉只要来,定会去那边转一圈。”

    私产?卓应闲心里顿时划过一个念头,他看了在一边玩手指头的游萧一眼,拿出纸笔,便对石歧二人道:“麻烦二位将那几个店铺的位置画出来。”

    画完之后,卓应闲便让他俩去忙,待他们出去之后,他对游萧道:“萧儿,有没有兴趣带我去城西游玩一圈?”

    游萧眨了眨眼,像是明白了他的意思,点头笑道:“吃喝玩乐我最在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