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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盯梢

    卓应闲想,  昨日段展眉没跟那彭员外继续聊下去,想必是担心隔墙有耳。既然城西那边有他的地盘,说不定他会将彭员外约至那处再细细商谈。

    左右今日无事,留在绿绮琴干着急也没用,  不如跟在他身后转上一转。

    原本卓应闲还想叫着苗笙一起出去,  这样几人在外,  有苗笙帮着打掩护,他也好借机溜出去追踪段展眉,  谁知这个想法被游萧否决了。

    “段展眉嫌城西人头复杂,从不让苗笙去那里,若带上他才会叫人起疑。”游萧道,  “我看这事还是别告诉他了,就说我们随便到街上转转,过会儿就回来。”

    苗笙倒也没非要陪他们出去,他觉得反正卓应闲和向羽书功夫都不错,  护着他们自己外加一个游萧绰绰有余。

    而且他现在与游萧不太对付,生怕一见面又吵,再叫这孩子瞎说什么“是自己男人要管着自己”的浑话,  被众人听见,那他真是不要做人了。

    为了不让段展眉警觉,  卓应闲穿上苗笙给他准备的华贵衣衫,画了一脸大浓妆,又拎上剑,  做足“云闲公子”的派头,带着游萧和向羽书先出了门。

    他们驾了一辆马车,  连同车夫一共四人,离开绿绮琴之后便径直往城中去,  说是要去鹳雀楼听书。

    鹳雀楼的位置就在五陵渡城中偏西一点,以此为中转的话,去城西也方便一些。

    刚出门没多久,就听闻外面传来几声鹧鸪哨音,卓应闲听不出哨语,无从分辨这是不是万里风的哨声,于是立刻看了向羽书一眼。

    向羽书侧着耳朵听了听,脸上顿时露出惊喜之色,正要说什么,卓应闲食指抵在唇上,示意他噤声,指了指外面的车夫。

    带车夫来就是为了掩人耳目,好让段展眉别起疑,自然不能让他听出蹊跷来。

    游萧此刻充分领会了卓应闲的意思,在车里闹了起来,说什么也要吃路边卖的糖饼。卓应闲安抚无效,只得随了他。

    于是游萧便叫向羽书去买,还不让车夫停车,说他会功夫,脚程快,一会儿自己跑着赶上来。

    向羽书离开马车的时候,表情十分沮丧,对车夫道:“大叔,麻烦车跑慢点,我一会儿就能追上。”

    车夫看着他可怜巴巴,便想劝游萧可以稍停一会儿等等他,谁知游萧一撩车帘,小脸气鼓鼓地说:“等不了!若是耽误我应闲哥哥听书那可怎么好?向二郎,这点事都办不好,你干脆滚吧!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向羽书装作不敢跟小主人呛声,甩起两条大长腿,飞快往回跑。

    游萧还扒着车厢后面的窗户冲他喊:“我要桂花酱的!弄错了就别回来了!”

    车夫倒也知道游萧人小鬼大,又被苗笙纵坏了,便也没多想,叹了口气继续驾车。

    头顶鹧鸪哨时不时地响起,似是为向羽书指路,他很快跑进一个偏僻的小巷之中,见已经进了死胡同,便喘着粗气四下张望。

    “扑簌簌”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向羽书一转身,看见来人,先是高兴,接着便红了眼圈:“风姐!戴爷!”

    万里风与戴雁声均是一身暗色利落短打,戴了帷帽,此刻两人撩起面纱,冲向羽书乐。

    “臭小子,多大人了,怎么还哭鼻子?”万里风面色嘴唇都有些苍白,形容憔悴了许多。

    向羽书紧张地问:“你们可还好?昨日只有汉哥去了绿绮琴,没见着你们,我可担心了。”

    “担心?我看你小子这几天吃得好睡得好,脸都圆了一圈。”戴雁声端详着他的脸,见他无碍,倒也放心了。

    “就……还好吧……”向羽书挠着头,有点不好意思,“你们都怎么安排的?是汉哥让你俩来和我接头吗?”

    万里风和戴雁声对视一眼,神情皆有些微妙。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之后,向羽书拿着一纸包糖饼,丧着个脸追上了马车。

    车厢内,卓应闲看他,用眼神问:“如何?”

    向羽书犹豫了一下,决定不瞒着卓应闲,凑到他耳边低声道:“那日在连峰山上帮我们找到左哥的高标是假扮的,不知道是什么人,原本他们是要抓我们赤蚺所有人,但是现在汉哥自愿去当人质,风姐、左哥和戴爷都逃了出来,你放心,他们一定会把汉哥救出来的。”

    卓应闲想了想,淡淡地“哦”了一声。

    向羽书见他反应平静,大感意外,惴惴不安地看了游萧一眼。

    游萧吃糖饼正吃得起兴,小声道:“既然是我阿爹自愿的,说明他心里有分寸。”

    卓应闲不是不担心。昨夜见聂云汉受伤,他揪心了半夜,但后来也渐渐理顺了思路。

    赤蚺这些人,上刀山下火海的,自是不会把受那么一点伤放在眼里,聂云汉也不是不在乎性命,只是伤口崩裂这种事,于他们而言,可能跟蚊虫叮咬差不多。

    而自己竟说了那些气话去揶揄他,着实不妥。

    卓应闲觉得,两人出身不同,经历不同,思考问题的方式也不同,他以后不能总站在自己的角度思量问题,而是更多相信对方的决定——聂云汉是赤蚺副领队,不是什么有勇无谋的莽夫,他以退为进也好,施苦肉计也好,都是为了达成目标,而不是逞无谓的英雄。

    况且他本就是英雄。

    自己就算再心疼,也得多给予对方一些信任和空间,聂云汉需要的是支持和协助,并非一个在他身边喋喋不休、打着关心他的旗号去捆绑他的人。

    而且,向羽书提供的新情况,也正跟昨日卓应闲的猜测应和上了。

    想必聂云汉昨日易容来绿绮琴,就已经被对方给绑了,否则不会不带兵器,连平日里不离身的装备都没有。但既然对方还允许他出来活动,想必双方在某些事情上达成了一致,那……就不会太危险吧。

    向羽书从游萧手里抢了块糖饼,一边吃,一边口齿不清轻声道:“风姐和戴爷会在绿绮琴门口蹲守,方便与我们传信,左哥在外会尽量追查新的线索。他们昨夜已经抓了一个段展眉派去跟着汉哥的手下,策反了他,叫他及时提供段展眉的动向。”

    听了这安排,卓应闲便放心了,有他们几人在,总不会出什么大差错的。

    游萧好奇道:“他们如何策反段展眉的手下?那手下不怕被识破么?”

    向羽书大口大口嚼着糖饼:“用点手段呗,喂点药,或者扎两针,反正水貔貅也不是什么好人,不用手下留情。”

    游萧眼珠转了几圈,不知心里打着什么主意,赞道:“你们那些药倒是挺神的。”

    “总之,闲哥哥你放心,风姐说今天这一路上她会看护我们,保证咱们身后不会有人跟着。”向羽书低声道。

    卓应闲点点头,向羽书和游萧合起来只能算一个半人,他本来还有点担心万一出了岔子不好搞,现在万里风能跟着,便叫人放心了九成。

    约莫午时正,几人便到了鹳雀楼,掌柜的认识游萧,“云闲公子”昨夜在绿绮琴的演出虽只有几人得见,但名声还是传了出来,像鹳雀楼这样的地方,更是耳听八方,掌柜的自然对这些动向也了如指掌,经游萧一提,连声对卓应闲称“久仰大名”。

    他立刻将三人请到了二楼包厢之中,好酒好菜摆了满桌,还将今日演出的节目单誊抄了一份送来。

    卓应闲立刻对那些表演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游萧还在旁边添油加醋地说这个故事好听一定得听完;那个叫玉尘风的歌姬唱曲儿特别棒,今天真是赶上了;还有下午的地方戏,千万不能错过,要不然可就亏大了!

    掌柜的听得连连点头,也极力推荐,卓应闲笑道:“今日可是有眼福了,左右闲来无事,那就在这打发一下时间吧。萧儿,这可是你提议的,坐不住的话可别跟我哭。”

    “你太小看我啦!”游萧满脸不乐意。

    掌柜的笑道:“游小公子爱听玉尘风的曲儿,以前跟苗公子来也是听完整场才走。公子有耳福,今日玉尘风本来没打算演出,但她早晨吊完嗓子,觉得状态好,心血来潮加了这么一场,要不然这包厢早就满座了,抢都抢不上。”

    “那我还真是来巧了。”卓应闲温文尔雅道,“谢掌柜的照顾,但我这人爱清静,若是有需要,定会遣二郎下去跟小二说,要没什么重要的事,您就别叫人上来了。”

    掌柜的连连点头:“这个您放心!”

    等掌柜的离去,卓应闲便叫向羽书拉了包厢前边的帘子,反正听书听曲儿也用不着看,用耳朵听便好。

    这玉尘风果然名气大,节目才一安排上,很多人闻风而动,原本空荡荡的大堂很快坐满了人,卓应闲左右两侧的包厢也都有了人声。

    向羽书侧耳听了听,觉得两边人没有什么古怪,便冲卓应闲一点头。

    卓应闲会意,解开他外面穿的广袖长袍,露出里面黑色的小袖短打,接着又将半束的头发全部挽至头顶,用发簪固定住。然后他拿帕子胡乱抹了把脸,将出门时涂得过厚的脂粉、口脂全部抹去,恢复了原本素面朝天的模样,莹白肤色配着黑色衣服,整个人更显挺拔精神。

    向羽书瞅着他轻声道:“闲哥哥,你还是这样好看,先前妆容那么浓,看着有点别扭。”

    卓应闲自然也别扭,但这妆容也给他带来了好处,擦掉之后宛若变了一个人。他现在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青年男子,跟方才那满身脂粉气、走路一摇三晃的“云闲公子”几乎没有相像之处。

    于是他低头出了包厢,轻而易举地按照游萧的描述从后门离开鹳雀楼主楼的时候,完全没有人注意到他的行踪。

    刚出门不久,就听到熟悉的鹧鸪哨声,他一回头,冲站在墙角的两人笑道:“风姐,戴爷。”

    原本卓应闲想一个人去城西,后来还是觉得万里风能与自己同去最好,一来她经验丰富,有什么事可以相互照应,二来免了再找机会传话,省得传来传去传出什么误会来。

    于是他便叫向羽书以哨声跟万里风沟通,也是这才知道向羽书的哨是鹩哥哨,这跟他本人还是有些差距的。

    戴雁声则留在鹳雀楼附近,盯着绿绮琴的那个车夫,同时也看顾着包厢里的动向。

    卓应闲怕带出自己的剑,将来被段展眉见了容易穿帮,便赤手空拳地下来,心想反正是盯梢,被发现就跑,绝不恋战。

    但戴雁声见状,将自己的刀给了他,还把帷帽也扣在了他头上,声称自己易容潜伏,暂时不需要兵器,迎敌的话可以靠暗器。

    原本卓应闲还担心他与万里风都戴帷帽会比较扎眼,到了街上,尤其越往城西走,才发现许多人也是这么打扮。

    五陵渡本来就是鱼龙混杂之地,很多人身份复杂,本就不愿暴露真容,易容本事差的戴帷帽挡脸也属正常,没有人会多看一眼。

    据万里风所说,方才她与戴雁声离开绿绮琴时,段展眉还未出发,因此卓应闲与她到了城西,先是将那几条街道小巷的情形摸了个大概,便在段展眉私产铺子所在的街口找了个茶摊,坐在那守株待兔。

    此处环境与绿绮琴所在的城南和鹳雀楼所在的城中大相径庭。街道窄小,房屋逼仄,两旁铺子明显都缩小了一号,门脸也都装得十分粗糙,大约是随便请人写了个牌子挂上了事。

    来来往往的以贩夫走卒居多,要么就是贫苦出身的妇女孩童,人声嘈杂,叫卖声、吵架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卓应闲才在茶摊坐了没一会儿,就看见不远处的赌坊往外扔了好几回人。

    也不知那段展眉什么时候来,卓应闲等得略有些焦躁,不住地四下打量。

    万里风虽看不到他的脸,但也从他的动作中觉察出一二,便与他聊天,试图化解:“阿闲,方才见你头上的发簪,是汉哥的?”

    卓应闲一怔,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闷声道:“嗯。”

    昨日聂云汉换了他做的檀香木发簪,换下的旧发簪放在桌上没有拿走,卓应闲没舍得扔,便收了起来。

    确定心意之后,他也变得有些大胆,今日出门想着要变装,就伸手拿了那根发簪,觉得用它来束发,就好像那人陪在自己身边似的。

    这点小心思不足为外人道,但他自己觉得心里有种异样的甜蜜。

    没想到被人一眼就看穿了。

    “别多想,汉哥就这一根发簪,整天看着,不想记都记住了。”万里风听出他的尴尬,笑道,“此次入五陵渡,没想到前有狼后有虎,但你也别担心,汉哥身经百战,这点挫折是不会怕的。况且昨日下套抓我们的凌青壁与韩汀那拨,是被人授意特来阻我们调查独峪人一事,并没有存心伤害之意,因此汉哥才自愿去做人质,给我们争取时间。”

    卓应闲一怔:“特意来阻拦?是那某乙派来的?这样说来,某乙是不是韩方?”

    万里风道:“你脑子倒也转得快。汉哥也是这么想的,上次文州一事,我们只是怀疑,现在八成能确定。普天之下,对赤蚺还怀着那么一点关照之心的,除了宋鸣冲,也就是韩方了。毕竟赤蚺是他和关爷一手筹建起来的。”

    “若是这样,羽书定要伤心了。”卓应闲没见过韩方其人,也只是听说过他的一些功绩,对他出了一点点崇敬之情外,再无其他,只是自从这人疑似与独峪有勾结之外,那点崇敬之情也消弭于无形了。

    “先不跟羽书说。这孩子家里是棠舟府的农户,十几年前独峪与大曜不曾开战之时,边疆两边的农户以物易物来往频繁,羽书父亲向严便精通独峪话。后来战乱频起,韩方驻守棠舟府,曾偶得向严帮助,识破了独峪派来的探子,于是两家人之后来往多了些,向严去世后,韩方对羽书他们孤儿寡母也很照顾,羽书等于是韩方看着长大的,对他崇敬非常。”

    “羽书家本不是军户,却能与赤蚺一起训练,也是韩方的授意,还有关爷的支持。关爷去世之后,羽书更是少年意气,一心想替关爷报仇。汉哥也是思量再三,这次才带他出来。”万里风叹道,“若他是知道韩方与独峪人勾结,甚至可能间接害死关爷,这孩子非得崩溃不可。”

    卓应闲想想向羽书那个傻乎乎的样子,确实也心有不忍。

    “你们怎么想?”他问道,“韩方此人究竟什么性格?他为国征战多年,为何会突然向独峪倒戈?仅仅因为想要敛财么?我不相信他会这么做——会不会另有计谋?”

    万里风低低笑了声:“你果然与汉哥能想到一起去。这事我们私下讨论过,也有另一番猜测,觉得韩方这么做,或许是假意逢迎,最后弄清阿格楞到底要做什么,才好一举歼灭。况且现在表面上两国休战,他一个主战派在朝中也说不上话,动不动就会被扣上影响邦交的大帽子,所以只能私下行动。”

    “但独峪人也不好骗,若是韩方倒戈,不管是那什么阿格楞还是哈沁,必然有我刚才的怀疑。”卓应闲沉吟道,“韩方须得有个让对方信服他真的会倒戈相向的理由。”

    “理由或许跟那某甲拉拢汉哥的想法一致。”

    “你是说关山之死?令亲者痛、仇者快,因此韩方也会觉得为老皇帝卖命不值得,所以才倒戈向仇敌?”帷幕下,卓应闲微微蹙眉,“也不是完全说不过去,但想来还是觉得牵强。”

    万里风道:“理由未必一定要有说服力,如果独峪人需要利用韩方,即便心存疑惑,也会跟他合作。再不济让韩方交个‘投名状’便好了,从此两拨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损俱损。”

    “所以韩方假意与独峪人合作,甚至不惜身败名裂交了投名状,为的是查清独峪人的最终目的?这倒与你们此行目标一致。”卓应闲道,“甚至还有可能,他想揪出朝中的大蛀虫,比如那个某甲?既能除外敌,又能清内患,此举若是成了,确实功在千秋——这就难怪韩方不想赤蚺掺和,一来怕坏事,二来怕你们有损伤。”

    “这也只是我们心里对他还有敬意,为他开脱而推测的结论。究竟实情如何,谁知道呢?所以我们必然不能放弃行动。”万里风一边说一边四下张望,“阿闲,这应该是段展眉的车。”

    卓应闲顺着她看的方向望去,只见一辆马车停在了一处破旧青楼门口,下车之人正是段展眉。

    苗笙就在五陵渡,段展眉就算再花,至少不会明目张胆地胡来。况且青天白日的,青楼的姑娘们恐怕还没起床梳妆,更未开门迎客,段展眉这会儿来,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

    卓应闲跟着万里风,轻车熟路地从那青楼后院跳了进去。

    果然时辰尚早,院子里的并没多少人活动。青楼之地,后院厢房里常有陌生欢客出入,小厮丫鬟们见怪不怪,警惕性并不高。

    万里风本就做男装打扮,两人摘了帷帽贴着墙根踉跄前行,还被人以为是刚春宵一度的欢客,并没有对他俩给予过分关注。

    他们从后院进了前院小楼,在楼上溜了一圈,也空荡荡没什么人,绕到三楼才远远看见一处厢房外有人把守。

    三楼便是顶楼,万里风对卓应闲一使眼色,两人迅速退出楼内,直接上了房顶,找到那个被人把守的房间,轻手轻脚扒开瓦片附耳倾听。

    帷帽太扎眼,他们此刻蒙了面巾,但天光大亮也难以掩饰行踪。原本只想着听一两句,确认段展眉所见之人身份即可。究竟段展眉要做什么,回头可以细审那被策反的探子。

    不过万里风听了两句,便神情诡异地抬头看了卓应闲一眼,低声问:“你说段展眉今日来见的是那个彭员外?”

    卓应闲见她神色不对,疑道:“只是我的推测,难道不是么?”

    “不是。”万里风斩钉截铁道,“里面的是独峪人,听那声音,像是哈沁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