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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断绝

    “咕咚”一声,  彭员外吞了下口水,双眼直勾勾地望着在幽暗烛光中莹莹泛光的肩膀,忍不住低下头去,轻轻嗅着:“好香……”

    就在他双唇几乎就要触到那如丝缎一般美好的肌肤之时,  只觉得后颈突然酸疼,  眼前巨大黑暗袭来,  登时翻了个白眼就要往前栽。

    一只手揪住他的发髻,拖死狗一般地把他往地上一拖,  随即又对他狠狠踹了一脚:“呸!什么狗玩意儿!”

    左横秋真实地往彭员外脸上吐了好几口吐沫,转身看见卓应闲的肩膀还露着,赶紧帮他把衣袍掩好,  轻轻将他正脸转过来。

    “阿闲?醒醒!”

    卓应闲双眼睫毛轻颤,像是要醒却怎么也醒不来似的。左横秋当即便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袋,从中取了一瓶嗅盐出来。

    他此次来是为监听,怕弄出动静便轻装上阵,  连兵刃都没带,所幸带了些可能会用到的一些药物,此刻正好派上用场。

    吸了嗅盐,  卓应闲缓缓睁开眼睛,恍惚了好一会儿才看清左横秋的脸:“左哥……”

    房内焚香里掺杂着助兴的香料,  比平日里用的那种味道更重,他一闻便闻了出来,皱眉道:“怎么回事?”

    “姓段的舍不得苗公子,  把你弄来顶缸。你应该是中了软筋散。”左横秋扶着他坐起来靠在床头,“现在什么感觉?喏,  先吃颗百解丹,或许好得快点。”

    “头有点懵,  浑身无力。”卓应闲接过药丸吞下,握了握拳,确实半分力气都没有,他一偏头,看见地上的彭员外,顿时皱起一张脸,真情实感地嫌弃道,“呕……”

    左横秋蹲在彭员外身旁,解下他的腰带裤带,将他扒得只剩亵裤,然后在把他手脚全部捆上,又端起一旁酒壶,把那一整壶“加料”的酒都灌进了他嘴里,最后给他塞了一颗活血丹,再堵上嘴。

    “叫你火力‘旺’上三天三夜,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胡来!”说罢,他还将彭员外翻了个个儿,让此人乌龟一般趴在地上。

    卓应闲见状,无声笑了笑,虚弱道:“一会儿发作起来,可有他受的。”

    “活该!”左横秋不解恨地又往那人肋骨处踹了一脚。

    “左哥,楼上情况如何?”卓应闲忧心忡忡,“你为了救我,会不会耽误了正事。”

    左横秋眼睛一瞪:“开什么玩笑,救你就是正事儿,要是让你被这人碰一下,老聂能活剥了我的皮!”

    接着又道:“你也别担心,我看他们今晚谈不出什么来,那个雷三哥我们应该见过,就是跟凌青壁一起去山上绑我们的,我看他这次有可能松口……没事,左右盯着清寒居就成,跑不了他们!”

    “对了。”卓应闲在自己身上摸了摸,看外袍被人换过,吓了一跳,伸进里衣才摸到那纸条,松了口气,掏出来递给左横秋,“左哥,这是黑市入口,你去救汉哥吧,我叫石歧谢辉陪你们一起。他俩在侧门门房等你。”

    左横秋接过纸条,担心地看他一眼:“要不你跟我走吧,留在这我不放心。”

    “不行,我还得看着小笙哥哥和游萧。段展眉不会明目张胆动我,此后我也会更加小心。”卓应闲道,“还有,我从那李老板处打听到,独峪人像是要找什么金红砂,你知道是什么吗?”

    “这倒不曾听过。”左横秋思忖着,却听楼上传来一阵骚动,像是房中桌椅倒了似的声音。

    卓应闲催促道:“可能没谈拢打起来了,你快走!”

    “等救出老聂,我们立刻回来找你,多保重。”左横秋冲他一点头,脚步飞快地跑到外间,翻出窗去。

    卓应闲只觉得浑身困倦,疲惫地闭上眼,心道:“他一定会来的,我们还有端阳节之约呢……”

    左横秋进了前院,以老杂役的身份示人,不敢走太快,边走边偷偷张望,在人群中看见了段展眉和韩汀,他们像是刚从元龙楼出来。

    于是他有意靠近两人,便听见韩汀道:“独峪人肯定不能进黑市,他们一现身,我大哥一定会知道。不如明日你约上他们,我们三方见一面,若他们要的不是危险之物,我可以代为跟卖家商谈,能尽快装船发货。拖得越久,越容易出意外。”

    段展眉一听大喜,拱手道:“那可真是太好了!等我与他们约定,立刻派人给你送帖。”

    “送帖不必了,明日巳时正,你带人到这里找我。”韩汀给了段展眉一枚竹片,左横秋并看不清那是什么东西,但怕被人识破,不敢过分张望。

    韩汀将东西递给段展眉后,便加快脚步向外走去。

    左横秋也无意耽搁,退后几步,转向侧门方向。

    只是他走了几步,隐约听到孩童的嚎哭声,心里莫名一颤,扭头望向元龙楼。

    、

    寒凝斋里,卓应闲几乎又快要陷入沉睡,被游萧这一嗓子忽地惊出一身冷汗,听得头顶房间里轰隆隆尽是噪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放心不下,强撑着从床上起来,扶着一切能扶住的东西,慢慢往门口挪。

    出了寒凝斋,他才发现,这楼里此刻竟一个段展眉的人都没有。

    段展眉这是跟韩汀谈完了?到底结果如何?

    “舅舅!舅舅……舅舅……我错了!”

    游萧的声音听起来那么撕心裂肺,卓应闲心中越发不安。

    这孩子怎么会在上面?听起来小笙哥哥也在?

    卓应闲扒着走廊的墙壁,踉踉跄跄地走到楼梯口,手脚并用地爬上楼,热得出了一身大汗,当他推开斜月斋大门的时候,几乎连站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面前的一切却让他大吃一惊。

    房间里桌椅都翻了,地面一片狼藉,苗笙靠在一侧琴台处,面色泛红,唇角带笑,看起来漂亮得无与伦比,可游萧跪在他面前,伤心欲绝,哭得像个泪人。

    “怎么回事?”卓应闲猛地扑过去,却因站不稳“咣”地摔倒在地。

    苗笙本能伸手:“阿闲!你没事吧?刚刚我找了你好半天……”

    他看着卓应闲身上正穿着自己那件梅花暗纹的外袍,顿时明白了一切。

    “我没事,你怎么了?”卓应闲往他身边爬去,看看苗笙,又看看游萧。可前者挂着一脸怪异的笑,后者显然已经哭懵了,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

    苗笙仍是笑,看着卓应闲,眼角眉梢透着幸福:“我找到破局的办法了。”

    “什么?你……”卓应闲头仍是晕的,听了这话更不明白了——也不是不明白,他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却拼命阻止自己往那个方面想。

    游萧哭得直倒气:“我给……给……段展眉……下药,舅舅……舅舅、他、他喝了……一壶酒,全……全喝了……”

    像是被人一锤砸在了天灵盖上,卓应闲顿时眼前发黑:“……哪一种?”

    苗笙却并不像中毒,只像是醉酒,脸颊艳若桃李:“别管哪一种,喝了那么多,恐怕神仙在世也难救了吧,于我倒是一种解脱。”

    方才他看见游萧掉在地上那瓶子,想起这像是聂云汉给卓应闲的那瓶“醉芙蓉”。

    他听卓应闲说过,这药效发作之后,人脸上会呈现芙蓉花般的颜色,嘴角会微微翘起,像是在笑,死后这笑容便也会印在脸上,显得平静而美好。

    握住这药瓶时,他第一个念头不是别的,反而是:“如此甚美。”

    也许就是老天爷的安排吧,叫我在此撞见萧儿。

    那就让我替展眉喝下这壶酒,前世今生一笔勾销。

    于是他才支开游萧,以免孩子在这里碍事,也怕卓应闲真的惨遭毒手。

    游萧做贼心虚,被苗笙当场捉住后,脑子一片空白,浑浑噩噩下了楼。

    苗笙怕赶不及,门都没敲便推门进了斜月斋。

    段展眉见他竟不请自来,自然心生不悦:“谁叫你来的?”

    韩汀早知两人是一对,便也没说什么,垂下头默默喝酒。

    苗笙见侍女从旁斟酒,一把夺过她手中酒壶和酒杯,低声道:“你下去吧。”

    侍女福了一福,匆忙离开,苗笙坐在段展眉身边,冲他一笑。

    段展眉压低声音,怒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绿绮琴有贵客来,我身为老板,自然应该来敬一杯,不然也太失礼了。”苗笙将手中酒杯斟满,端至唇边,迟疑了一瞬。

    喝了这杯,便没有回头路了。

    他抬眼看了看段展眉,莫名浮起一个刁钻的念头,笑得开朗又狡黠。

    段展眉觉得他整个人都不对劲,可这笑……仿佛经年未见了。

    就像是十多年前梅花树下那个让他惊鸿一瞥的少年,又回来了一般。

    于是段展眉的表情也柔和了一瞬:“既是要敬酒,怎么又不喝?”

    “许久没喝梅花酿,这第一杯,你来喂我如何?”

    旁边韩汀尴尬得不敢抬头,段展眉闻言神情一滞:“有贵客在此,不可失礼!”

    于是苗笙便笑着看他,桃花眼里像是汪着泪,似哀求,又似勾引。

    许久没见这人对自己说软话,段展眉见了这副面孔,完全抵抗不了,又想着他脾气疯,万一自己坚持不肯,一会儿闹将起来,场面会更难看。

    于是便接过酒杯,伸长手臂递到苗笙面前,明明心里软绵绵,却还得虎着脸:“喝吧。”

    苗笙微微笑着,凑到段展眉手边,喝酒的时候眼睛一直瞥着看他,那柔情蜜意似乎被梅花酿还要甜。

    末了还轻轻舔了舔段展眉捏着酒杯的手指,害得他心里突地一跳,仿佛又成了当年那个毛头小子,便生怕失态似地连忙撤回手,没成想却被苗笙攥住了手腕。

    苗笙只是从他手中夺回了杯子,再次斟满,向旁边韩汀举杯:“尽露小儿女情态,叫雷三哥见笑了,苗某自罚三杯。”

    刚刚那第一杯下了肚,之后便再也不难了。

    苗笙只希望,这药效发挥得慢一些,可别叫这雷三哥误会是展眉要害他才好。

    一杯又一杯,三杯下去,那漂亮的青瓷酒壶里只剩了小半壶酒。

    韩汀看不下去,阻止道:“苗公子慎饮,酒多伤身。”

    “无妨,今夜我不曾饮酒,区区一壶而已,倒也耐得住。”苗笙说笑着,又给自己斟满,冲面前两人敬道,“祝二位生意兴隆,万事亨通。”

    段展眉没了杯子,而韩汀杯中只剩一点残酒,两人面面相觑,均有些尴尬。

    苗笙笑道:“你们今日喝了不少,不必再喝,领了我的心意便好。”

    说罢他又将杯中酒喝干,再次满上,又说吉祥话,自斟自饮了几杯。

    韩汀觉得此地不宜久留,便道:“今日时辰不早,在下还是告辞吧。”

    说罢他便起身,段展眉自然跟了上去,丢给苗笙一个不悦的眼神。

    苗笙却冲他吃吃笑着,端杯再次饮尽,目送段展眉身影离去,目光缱绻,满怀眷恋。

    段展眉送韩汀下楼,忙不迭道:“内子今日失礼,请雷三哥莫怪。”

    韩汀摇头:“看苗公子像是有心事,段舵主还是好生怜取眼前人吧。”

    莫像我大哥,整日对着一副棺材落泪。

    两人刚从元龙楼里出来,周围守卫的随从便都跟着他们走,谁也没注意游萧气喘吁吁地跑进楼里。

    他刚才神魂不守,走得远了才反应过来,想起苗笙看到那药瓶忽地红了眼圈,顿时觉得不妙,发疯一般地跑回来。

    进了斜月斋,却发现一切都晚了。

    他那向来举止优雅的舅舅,此刻正懒洋洋地一手托着腮,一手拎着酒瓶,从细长的壶嘴里往口中倒酒,浅红色的酒液半数洒了出来,划过他的脖颈,滴落在白色的衣衫上,竟有些鲜艳夺目,像极了血!

    “别喝!”

    游萧疯了,不顾一切冲过去,想把酒瓶从苗笙手里夺过来。

    可他力气不够,两人推推搡搡,掀翻了桌椅,滚到地上,那酒瓶终于也脱手,剩余酒液洒出来,只有那么一点。

    游萧手抖得几乎捡不起东西来,哆哆嗦嗦才打开酒瓶,发现里面已经见了底。

    “舅舅!”

    游萧顾不上哭,爬到苗笙身边,扒着他的下巴,试图想去抠他的喉咙:“吐出来,快点吐出来!”

    苗笙却不听话,摇着头,把他推开老远。

    游萧再次爬过去,几次三番,一大一小两个人在地上扭成一团,可是苗笙始终没有吐出一滴酒。

    “舅舅!舅舅……舅舅……我错了!”游萧绝望地大哭起来,抓着苗笙的衣袖,搂着他的脖子,“你为什么要这样?萧儿给你赔不是,以后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再也不自作主张,求你看我一眼,求你……求你……我们去找应闲哥哥,那个戴叔叔一定有解药,走吧……跟我走……”

    游萧拉住苗笙手腕,拼命向外拖他,可是自己力气实在太小,苗笙喝醉了又太重,不论游萧怎么使劲儿,苗笙都一动不动。

    他就那么靠着琴台,哼起了“有所思”:“当日我醉美人家,美人颜色娇如花。今日美人弃我去,青楼珠箔天之涯。天涯娟娟姮娥月,三五二八盈又缺。翠眉蝉鬓生别离,一望不见心断绝。心断绝,几千里?”

    唱到这里,苗笙突然停了下来,愣了一瞬,便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游萧从未这么绝望过,他除了哭,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直到卓应闲踉跄而来。

    卓应闲看到苗笙这般痴傻的模样,心如刀割:“小笙哥哥,你这又是何必?”

    苗笙却像想起了什么,扭头看向游萧:“萧儿,过来。”

    游萧扑进他的怀里:“舅舅!”

    “以前你最听我的话,现在还听不听了?”

    游萧伏在他胸口,连连点头,声音闷闷:“我听!”

    “今日之事,责任不在你。”苗笙说话声音十分清晰,重重打在游萧的耳膜上,“我可以用别的方法阻止他喝这酒,但仍旧选了现今这一种。全都是我自己的决定,与你无关。”

    游萧搂紧了苗笙的脖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是我……是我……”

    苗笙也抱紧了他,喝过酒的体温略高,那怀抱是久违的温暖:“你记住,杀人是不对的。无论你多恨一个人,都不该动这个念头。”

    “别把对方的错,换成自己的杀孽。”

    “以后好好念书学本事,寻一个互相爱慕的人,平静生活。”

    “你是舅舅唯一的亲人,舅舅怎么会不爱你呢?”

    “有些爱是不用说出口的,萧儿这么聪明,一定都知道。”

    “我知道!”游萧抬起头,一张小脸闷得通红,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那般止不住地掉,已经打湿了苗笙胸口的衣服。

    卓应闲眼睁睁地看着苗笙越说话越虚弱,方才还精神百倍,此刻已逐渐气若游丝,自己却毫无办法,气得狠狠在地上捶了一拳。

    谢辉突然冲进来,看到面前一幕,愣住了:“这……出什么事了?”

    卓应闲没想到他还在:“你没跟左哥走?”

    “左先生离开的时候担心这边有事,让我过来看看,说稍后在连峰山脚会合。”谢辉怔怔地看着苗笙,声音发抖,“主子,你怎么了?”

    苗笙冲他笑笑,缓缓闭上眼睛。

    游萧尖叫:“舅舅,你别睡!”

    “段展眉呢?”卓应闲忽然想到,若是他回来,看见这一幕,还不知道要怎么对游萧。

    谢辉道:“去送那雷当家了,应该就要回来。”

    卓应闲无力地抬手:“快,把萧儿带走!带他去跟左哥会合!”

    “我不走!我不走!”游萧顿时嚎啕大哭,拉紧苗笙的衣服,“我不离开舅舅!”

    谢辉也觉出不对,并未多问,两手抓着游萧肋下,直接把人扛了起来。游萧拉着苗笙衣服不肯撒手,谢辉便将那一角衣料撕了下来。

    游萧攥着那块衣料,在他肩膀上不停挣扎,见没有用,只得哀求卓应闲:“应闲哥哥,我要陪着舅舅,我怕他忘了我!我不走!”

    卓应闲此刻有如五内俱焚,闻言神色一凛,抬头看他:“忘了你?什么意思?”

    “我没打算杀段展眉,他死了舅舅会心疼的。”游萧抽抽搭搭地说,“我倒进酒瓶里的是‘浮生散’,只要段展眉忘了一切,就能跟舅舅好好在一起……没想到舅舅会把酒都喝了,他会不会有事啊……”

    聂云汉给他这药瓶的时候,说药粉一勺即可,这竟把一整瓶都下进酒里,谁知道会不会要人命!

    卓应闲看看人事不省的苗笙,不知他听没听到这话,此刻自己头又晕,心也乱,催促谢辉:“你们快走,快走,这边我来守着!”

    “卓公子,主子的事就拜托你了,保重!”谢辉一点头,捂上游萧的嘴,转身离开了斜月斋。

    苗笙像是睡着了,卓应闲捏着他的下巴,用尽全力晃了晃:“小笙哥哥,醒醒,你别睡!”

    可惜他几乎没了力气,晃了好久,苗笙才微微张开眼:“阿闲……”

    “你别睡,我告诉你……”

    “别说了……什么都别说。”苗笙缓缓眨了眨眼,看着他,“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要照顾萧儿的吧?说话要算话。”

    卓应闲急切道:“我自然会照顾他,但是你……”

    “替我多哄哄他,别叫他内疚。”苗笙说着,又慢慢闭上了眼,喃喃道,“要是有下辈子,我一定会像你一样,努力好好生活,活得尽兴,活得潇洒……”

    “笙儿!”段展眉“咣”地推开门,他在外面听了苗笙的话已觉得不对,联想到方才这人占着酒壶一滴也不给别人喝的样子,立刻明白了一切,突然间就像被人掏了心一般,胸口顿时空了。

    段展眉冲到苗笙身边,见他闭着眼,像是没了几丝活气,小心翼翼地把人抱在怀里,咬牙切齿问道:“是谁干的?!是谁?!”

    他看向卓应闲:“是不是你?!”

    卓应闲冷冷地瞪着他:“我说是你,你信吗?”

    “来人!快来人!”

    几个随从闻声匆忙跑来,段展眉指着卓应闲,咬牙切齿道:“把他拖下去,严刑拷打,他一定知道下毒之人是谁!”

    随从见状也知道出了大事,不敢多问,赶紧把卓应闲拖了出去。

    卓应闲没有挣扎,他只是不舍地回头看着苗笙,内心五味杂陈。

    他决定不把这事告诉段展眉,小笙哥哥若是能醒来,理应获得崭新的人生。

    屋里没了别人,陡然静了下来,段展眉低头看着怀里的苗笙,看着他俊美无俦的眉眼,心如刀割,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笙儿,是我,求求你睁开眼看看我。”

    苗笙像是听到了他的呼唤,再次缓缓睁开眼,低声道:“展眉……”

    “为什么?”段展眉泣不成声,“你何至于如此?”

    “我……我不能让雷三哥误会你啊。”

    “胡说,你分明……分明还有别的办法,你可以说……可以说那酒不好,让人再换一瓶,你还可以说……”

    苗笙痴痴地看着他锋利的眉眼,轻声道:“可我向来就是这么蠢啊。”

    段展眉浑身发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你根本聪明得紧!你还……你还非要让我亲手喂你喝下这杯酒……”

    “因为我坏呀……”苗笙盈盈笑着,“我想让你永远记得我。”

    “我记得!我记得!你什么都不用做,我都会永远记得你!”段展眉吻着他的脸颊,眼泪一滴滴打在他的睫毛上,“我只有你了,笙儿……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苗笙缓缓抬手,轻抚着他的眉峰、脸颊:“你今日……李代桃僵,说明……你是爱我的,对么?”

    段展眉瞳孔一缩,心虚道:“我……我自然是爱你的。”

    苗笙沉默着,眼睛望向别处,眼神已经有些涣散。

    “笙儿,你跟我说话,跟我说话!”段展眉轻轻晃着他,急切道,“别睡过去!”

    “梅是花中四君子之一,我不配。”苗笙忽然道。

    段展眉觉得自己整个人快要被撕得四分五裂,眼泪磅礴到他看不清苗笙的面容:“谁说的……笙儿就是君子,笙儿永远纤尘不染,清清白白的!”

    “我的笙儿,有这世上最干净的一颗心。”

    “是我误了你,是我没用,是我……是我来晚了……”

    “求你,我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别再剩我一个人……”

    “相思一夜梅花发,忽到窗前疑是君。”苗笙轻轻道,“……以后抄情诗送给别人,记得找一首美满的。”

    他忽地想起,十多年前那个美好的冬日,那清瘦高挑的英俊少年,走到自己面前,先温柔地帮他摘下落在头发上的一朵梅花,又小心翼翼地把那封信笺递上,赤诚得像是捧上自己鲜活的真心。

    少年惴惴地说:“小笙……我……我可不可以喜欢你?”

    他名叫展眉,苗笙每次见了他,都会展眉而笑,就像看见自己此生的幸福。

    若人……一直不变该多好。

    “我爱的……是一个幻影。”苗笙声音愈发低了下去,“你爱的,是一个执念。”

    “展眉,下辈子,我们不要再遇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