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我还是希望你不要叫我做这件事,”赫密胥说道。

    “我想坟墓的泥土现在还是松软的,应该不难挖。你必须帮我忙。我一个人做不来,”威廉答。

    “但是我——”赫密胥想要再解释他的想法。

    威廉这个时候却已经匍匐前进到黑暗里去,赫密胥喃喃地咒骂着威廉,跟着他爬了过去。

    在那个苏格兰高地坟场的边缘与树丛之间,有一条细小的河流间隔着,河边长着密密麻麻的灌木丛,这个时候,在灌木丛底下埋伏着四个英格兰士兵。当他们在傍晚时开始埋伏在这个地方,他们是兴高采烈,并且眼睛睁得大大的,因为他们听到威廉·华莱士的头值很多的赏金。不过现在由于他们已经在那里等了许久,个个都有点不耐烦,并且有点想要睡觉。然而当他们听到似乎有马蹄声时,精神又振奋起来。

    他们伸手去拿武器——剑刃上涂着泥土的短剑,以免月光泄漏了他们的踪迹;他们知道要抓威廉,必须非常的小心。他们屏住呼吸,抬头往坟墓的石堆上看去。他们看到一个骑马的人偷偷摸摸的骑了过来。

    在那四个士兵里面有三个是新兵,他们第一次被派驻在苏格兰;现在他们三个心里非常感谢带领他们的中士。这个中士太了解苏格兰高地的人了!

    中士先前在坟墓的另外一边也部署了一个下士以及四个士兵,他认为这样一来,即使华莱士逃过第一个攻击,也会再被第二个埋伏拦截。

    在河边灌木丛下的士兵们从原来趴着的姿势改成用蹲的,以便当那个骑马的人接近后,他们可以直接跳起来袭击他。他们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那位骑士的脸……在此同时他们忘记注意其他的声音。

    在他们听到背后也有马蹄声时,已经太晚了。因为前后都有马蹄声,一时搞不清楚方向,最后他们决定转身,然后看到一个披着风衣的人骑着马向他们冲过来。那个人手里拿着火把!他将火把丢到那一堆士兵,以及周围的灌木丛里。那四个士兵试着要逃离火场,而那位骑士——威廉·华莱士——趁这个时候用他那柄长剑一一砍倒他们。

    在此同时,赫密胥已经到达缪伦的墓地,拚命地挖着坟墓。在他手脚并用将石块与泥土拿掉后,他开始将缪伦帆布包着的遗体抱出来。他一时手脚无力,并非因为遗体太重,而是他想到他正在做的事情。

    赫密胥可以感觉到有人正要攻击他。威廉先前已经警告过他,那边还会有士兵埋伏。现在一定是他们来了,更多的士兵从坟墓另外一边的岩石里跳了出来。赫密胥不理会他们的出现,仍然动手在把尸体拖出来。华莱士负责击退他们。他的马辗过一个士兵,另一个则用长剑砍死,其他的士兵死命地奔逃,心中很纳闷,为什么埋伏的人反而被偷袭。

    威廉骑到赫密胥旁边,跳下马来。

    “我来带她,”威廉说道。

    威廉忽视了一个正要攻击他的士兵,幸好赫密胥帮了他。

    威廉将遗体抱住,爬上了马鞍——那是一个很费力的动作,但是他自己似乎丝毫没有感觉,赫密胥也跟着跳上自己的坐骑,又用剑砍倒两个士兵,然后飞快地骑在威廉后面。

    威廉在月光下奔驰着,手中抱着心爱的缪伦的遗体。赫密胥则在后面防范士兵的突击。

    在悬崖边的小树林里,威廉下了马,将缪伦的遗体平放在地上。赫密胥也下了马,手中握着他刚才挖坟墓的圆锹。他抬起头看着威廉,威廉的眼睛噙着泪水在月光下闪烁。“我会在附近……等你,”赫密胥说道。

    “赫密胥,我……谢谢……”威廉支吾地说。

    赫密胥将手放在威廉的肩上拍了拍,然后安静地牵着两匹马到别处去。

    威廉开始挖坟。

    稍后威廉坐在小树林里,双眼凝视着新坟,坟墓上用叶子遮盖得密密的,极为隐蔽,他用手摸了摸坟上的土。

    当威廉走出小树林时,赫密胥在一条溪旁等着他。他们没说什么话,骑上了马就走了。

    26

    威廉盘着腿坐在一个烧着泥炭以及湿树枝的火堆旁。雨从昨天晚上就一直下着,他和他的伙伴们所穿的毛织品都已经湿透;这样子却让湿答答的他们感觉到更温暖,因为浸湿的毛织品变成更佳的绝缘体。营地里大部分的人都还是想睡觉;击打在树叶上的雨滴对苏格兰高地人来说,宛如正唱着催眠曲。

    但是他们已经派出探子守在营地的周边,这是老坎普贝尔特别注意的。现在他一边和赫密胥啜饮着一壶威士忌,一边磨着几把长剑的刀刃,而赫密胥则坐在威廉的旁边,眼睛不时的注意周围的黑暗,就像一只狗在嗅着危险的到来。

    一个小时以来威廉一直凝视着从火堆升起的一圈一圈的烟,就好像他可以从烟升起的样子来观察出未卜的命运一样。但是现在他从柴堆里取出一根树枝,清理干净他面前地上残破的树叶,开始在湿地上划东西。他所划的并不是字,赫密胥虽然不识字,但是他能分辨出画的是不是字母。威廉画出一些图形:正方形、三角形、圆形等等。最后赫密胥忍不住问道,“你在做什么?”

    “思考,”威廉回答。

    “思考会痛吗?”

    “如果长腿爱德华派出他北方所有的军队,我们怎么办?”

    老坎普贝尔停下手边的工作,走过来坐在火堆旁,“是的,”他开口道。“我自己已经研究过这个问题。他们有重骑兵队。马匹都披上了战甲,冲跑起来天崩地动的。而我们只有长枪及长剑。”

    “他们的骑兵队足以冲破我们的阵势,”赫密胥说。“亚吉尔叔叔过去常和我谈这个问题,”威廉说道。“有史以来没有任何的步兵可以抵挡披着战甲的马的攻击。也没有步兵曾经敢对抗这样的骑兵队。即使他们敢,那也只是愚勇而非真正的勇气。如果我们没有防御工事来保护,那些战马可以说是所向无敌。但是即使我们有防御工事,然而我们的人数比较少,躲在土墙的后面也难逃英格兰弓箭手的攻击。”

    “那么我们就采用苏格兰高地人传统的作战方法,”老坎普贝尔说道。“也就是打带跑战术。突击他们的部队之后即逃到山间去。走的时候烧掉所有的东西。让长腿的部队没有粮食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