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犬、牵狗人,以及前面的一群士兵冲进森林中的一块空地。猎犬们发现了一具身体上有刀伤、喉咙被割断的尸体;它们将鼻子伸进伤口里还没凝固的血迹,显得非常兴奋,拚命地嗥叫。牵狗的人必须要用很大的力量才能将狗拖离尸体。

    皮克令爵士走了上来,看着尸体。那具尸体是佛得伦的,虽然已经残缺不全,还可以认得出身份,尸体上披着佛得伦送给威廉的那一块家族图腾的围巾。

    “可恶!可恶!”皮克令爵士大吼,抓住他的副官的手臂,叫他过去尸体那里瞧个仔细。“是不是佛得伦?是不是?”

    副官瞧了瞧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孔;脸孔已经被猎犬扯烂,但是隐隐约约还看得出来是谁。“是的,阁下,”他回答皮克令爵士。

    皮克令发狂了。这个渗透计划是他自己设计的,而且特别从一堆人中挑选出最佳的人选。这个计划应该万无一失!华莱士是如何知道的?管他的,稍后再想吧!“抓住他们!再叫狗找!”他对着牵狗人大叫。

    “现在它们的鼻子都沾到新的血。它们的鼻子已经暂时失灵了,大人!”一个带头的牵狗人说道。猎犬们正朝四周毫无目的的吠着。

    正当他无法再追捕华莱士的念头闪进他的脑海里的同时,有一件东西也闪进了他的身体;就是爱尔兰人史蒂芬的匕首,他先前披着一件风衣混入了皮克令的队伍。皮克令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在史蒂芬的匕首穿过他的肋骨,刺入心脏之后,他就倒了下来。等到皮克令周围的士兵知道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史蒂芬早已跳到树丛里,逃走了。

    士兵们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有一位上尉喊了一声,“快抓住他!”

    有三个士兵马上往史蒂芬逃走的方向追去。结果在空地上的人不久就听到长剑呼啸的声音,士兵们死亡时的哀嗥声,以及剑刃切进人骨的声音。然后有一颗头颅从树丛中滚了出来,停在上尉的脚边。

    英格兰士兵们蜷缩在一起,猎犬们也因为主人的恐惧而坐立不安。那个情形就好像他们正在被地狱来的鬼怪攻击。

    忽然华莱士的声音从树林里传了出来,他用鬼的声音说话。“英英——格格——兰兰——人人——!”威廉尖锐地嗥叫着。

    士兵们吓坏了。他们现在意识到自己已经迷路,他们的长官就在他们的面前被人暗杀。突然之间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人,好像大部分的士兵都还没到达那块空地。

    那个诡异的苏格兰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的黑暗里涌入空地:“你们要找威廉·华莱士,你们已经找到他了。告诉你们当家的——如果你们其中还有人能逃得回去——当你们全副武装走进苏格兰的同时,也就是你们进入地狱的时候!”

    有一段时间一点声音都没有,除了安静与恐惧的气氛笼罩之外。突然之间士兵们听到令人毛发直立的嗥叫声,然后从四周的暗处跳出了三个粗犷的男人,他们手中挥舞着长剑。他们砍倒了一些士兵,其他士兵则没命地奔逃。恐惧感传遍整个森林。

    华莱士、赫密胥,以及史蒂芬则留在森林中央的空地上。他们吼叫看,一会儿学狗吠,一会儿学狼嚎——然后又笑得像土狼一样!

    “当你拔出匕首时,我还以为你要杀的是我!”史蒂芬说道。

    “我根本不会认为你是英格兰人的间谍,没有英格兰军官会相信爱尔兰人!”威廉说道。

    赫密胥瞅了一下个子矮小的爱尔兰人,想了一会儿,然后说,“不管他是不是间谍,我们还是终结掉他吧。”

    他们又笑起来,笑得肚子都疼了。

    威廉·华莱士的笑声先停下来。他找到先前睡着时所靠着的树,站在它的旁边,望向那黑暗的森林里,期望能再看见缪伦。

    29

    华莱士战胜皮克令爵士的消息像一阵吹自大西洋的风,传遍整个苏格兰。消息传到了印威纳斯,在那里正有两个男人在一间啤酒屋喝酒。其中一人说,“威廉·华莱士一次就杀了五十个士兵!”

    在格拉斯哥南部的一个十字路口,也有两个人在讨论这个消息,不过其中有些出入的是,“一百个士兵!用他自己的剑!他杀英格兰人就像秋风扫落叶一样——”

    在爱丁堡这个消息变成:“——就像摩西走过红海一样!

    砍掉两百个士兵的头!”

    “两百个?!”其中一个还没烂醉的男子质疑。

    “我亲眼看见的,”说故事的人说道。

    但是在威廉·华莱士家乡附近的村落里,一切看起来都非常平静。住在这里的部族人从不提威廉·华莱士的名字。假如有外人向他们提起他,农夫们以及他们的妻子,甚至他们的孩子,脸上都会装出困惑的表情,表示他们一点也不认识威廉·华莱士。

    就是在这个地方,当太阳正要下山而月亮正要升起时,一个正在奔跑的苏格兰高地人溜进那一片漆黑,在史狄渥特的门口敲门,史狄渥特马上打开门,请那位叩门者进入房子里。但是那位苏格兰高地人并没有停留多久;他和史狄渥特轻声讲了几句话,就跑上山谷。

    赫密胥·坎普贝尔藏在谷仓的门后注意着那位跑者的动向。当他确定他走了以后,转过身来进入谷仓,在那里有一盏灯笼正照耀着二十个躺在干草堆上的苏格兰高地人。史狄渥特把他们养得很好;他为其中一些人找到干净的衣服,为另一些人找到称手的武器。现在他们大部分人都在睡觉。

    赫密胥并没有叫醒他们;他登上通往仓顶的梯子,他的父亲和爱尔兰人史蒂芬正盘着腿对坐在那里。他们一直在讨论一些作战的技巧以及秘诀:如何在战场上使用农具来当作武器,如何设下埋伏,哪一种青苔可以有效止血等等。这个老苏格兰人和这个年轻的爱尔兰人有共同的兴趣。当赫密胥到达时,他们还是继续讨论着。

    赫密胥绕过他们,继续走到仓顶的最后面,威廉·华莱士正在那里休息。赫密胥跪了下来,注视着他,并没有要叫醒威廉的意思;可以看得出来威廉睡得并不安稳。他的脸部的肌肉扭曲着,身体正在蠕动,嘴唇动的样子就好像有很多话要说但又说不出来。

    赫密胥知道威廉正在做什么梦。赫密胥自己,就某种角度来说,也是深爱着缪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