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根本都是错误的传言,”华莱士说道。“那条皮带有四尺长。”

    国王噗哧一声,大笑出来。威廉自己也笑了——从国王的眼里看去,这个苏格兰人的脸似乎自己都在惊讶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就好像它对微笑这种感觉很陌生。

    “你一直都在那里?威廉爵士,”国王问道。“躲起来吗?”华莱士点点头。“不过不是在躲他们。让我的敌人找到我,让他们冲着我来——任何地方都一样,我随时都准备好的。不过,从某一个角度看,我是在躲,躲我自己。”

    “现在你希望继续战斗下去。”

    “没错,”华莱士说道。

    “陛下……,”德鲁说道,他走了过来,“我们能不能商量一下事情?”

    “不用商量了,德鲁先生。为我们的客人安排一下住处,拨一些钱给他。不,”他及时说出,因为他看到华莱士蹙额,“他不是为钱而来的,但是要确定他能得到充分的食物、休息,以及武器,因为我的将军一定要获得最好的待遇,才能立下最辉煌的功绩。”

    “你的……将军,陛下?”

    “你已经听到了,德鲁,”菲力普帅哥说道。

    51

    西元一三〇〇年代的巴黎就已经是一个大都市,一个商业以及知识的中心,法兰西人引以为傲的地方,而法兰西人则是一个有强烈自尊心的民族,他们对外人对他们的看法也十分敏感。当时的巴黎有许多大客栈,在里面可以吃到世上最精致的食物,而那天晚上威廉·华莱士就待在这样的一个豪华大客栈里,他一人独自坐在靠近壁炉的角落,正享用着客栈主人亲自烹调的大块烤肉,客栈主人知道他是国王的贵宾,对他照顾得无微不至。

    客栈里的人没有人知道这位访客的确实身分;他们根据他的腔调只知道他是苏格兰人,也从他的体格以及身上的刀痕看出他是一位战士。先前已经有许多苏格兰人越过海来当法兰西的佣兵;因此那天晚上在客栈里享受美食的人都推测华莱士也是一名佣兵——一名骁勇善战,为法兰西国王所看重的佣兵。因此,客栈主人的常客们——全都是贵族阶级,因为这是一间高级的客栈——与华莱士保持距离,用一种好奇以及怀疑的眼神不时地偷窥他,华莱士还是自顾自的享用晚餐,眼睛看着壁炉里的火焰。

    客栈里的安静的气氛顿时被克罗得·布切特的到来所驱散,他的声音在身躯未到之际已经先一步到达。“他在那里?”他大吼,一副醉酒的样子。“他躲起来了吗?让我看看他是什么德行!”布切特撞了进来,马靴的脚跟在木砖地板上咔答作响,除了华莱士以外,在场的每个人都抬起头来看他。布切特是一个高挑的男子,有着法兰西贵族典型的笔直鼻子,肩膀上披着一袭乌黑的卷发。他是国王的侄子,身上挂着代表法兰西国王部队将军的深蓝色肩带。每个人都认识他,不过没有一个人喜欢他,但是几乎每个人都不敢对他无礼;国王有许多亲戚,大家都对国王的亲戚敬而远之。

    布切特经常喝得醉醺醺的,然后喜欢到处乱吼,今晚刚好是他喝醉时最典型的样子。“一个将军,他们告诉我!”他咆哮。“哈!一个可以给我们意见的人?这就是他的目的吗?

    他在那里——”

    然后他那双发红眼睛的目光落在华莱士身上,而华莱士还没有看他一眼过。布切特好像在华莱士的外表看到很好笑的东西。他开始哈哈大笑,同时望着其他的人,仿佛在期待他们也能看出什么事情这么好笑。“这个人?”他笑着说。“这是能教我们法兰西人如何作战的人?”

    “拜托,克罗得……,”在场的其中一位贵族平静地说,他走向布切特,把一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国王——”

    布切特甩掉那位贵族的手。“国王要他加入我们的阵营,我知道!”他摇摇摆摆地撞向华莱士的桌子。“你就是那个人吗?”他问道。

    华莱士还是不看他一眼。

    刚才那位劝阻布切特的贵族想再试一次,笑着说,“来,克罗得,你醉了,过来跟我们一起大醉一场。”

    “我没醉!”布切特尖叫。华莱士没把他看在眼里激怒了他。“看着我!看着我!”

    华莱士抬起头来。布切特应该要吓一跳的,因为其他在场的每个人都吓了一跳。但是布切特只是摆出一副鬼脸,他噘起嘴唇,鼓起双颊,装出一张凶神恶煞的脸。“原来你就是威廉·华莱士!”这个法兰西人喊道。“那个军事天才!一个聪明到可以屠杀掉整支敌军的人!没错!没错,你的确可以教我们!”

    华莱士慢慢地低下头,看着食物。

    “头不要转开!我是法兰西的头号将军!”他这个声明马上就引起在场贵族心里的抗议;许多国王的亲戚都挂着将军的名号,但是他们不常出现在战场上,最容易找到这类“将军”的地方是各型大小宴会上面。“你听到了没!我命令你看着我!”他一只手抓住华莱士的肩膀,另一只手伸手去他自己的腰带里抽出一支镶着宝石的匕首。然后他把匕首架在华莱士的脖子上。“你这个无礼的平民白痴,你以为你可以轻视我?

    我会教教你真正的打斗!我会——”

    这些话是他最后的遗言。

    52

    菲力普帅哥无法中精神聆听他的大臣们正在谈论什么。他试着去听,几天以来他一直这么做。但是现在他已经快要受不了大臣们悉悉卒卒的谈论声。每天他都会问他们,“我应该怎样处置威廉·华莱士?”然后他的臣子就会开始讨论,不过他都听不到一个肯定、积极的建议,因为他的臣子们骑墙派居多。

    而当他们开始谈论别的议题时,菲力普还是满脑子想着因为杀死皇亲而被关在监牢的华莱士。然后甚至其他的事情也无法冷静思考。

    今天国王再也受不了了。当他的大臣们正在讨论有关开辟道路的议题时,国王突然站了起来,走到议事堂的中央,命令每一个人都出去。“离开,现在,全部给我离开!”他强而有力的说道。“是的,每一个人——全部!”大臣们惊讶了一会儿,因为他们的国王从来没有这么急性子过,然后个个赶紧走向门口。国王则在后面赶他们,就像一只牧羊犬正把一群绵羊赶进羊圈,“离开!离开!不要再烦我!把门关上!”

    门被关上时,木门的声音在议事堂里回响着,国王很高兴他现在是自己一个人。

    他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他很少独自一个人待在议事堂里。因此感到自己一人站在宽敞的议事堂里有点不习惯,没有人告诉他接下来要做什么。他开始在门与窗户之间来回踱步。刚开始,他的脑筋一片空白,只是听着脚在光滑的石板上踱步的声音;然后他开始思考那个老问题:他该如何处置威廉·华莱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