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刘东华
正和岛创始人兼首席架构师
刘东华，1963年出生于河北沧州。1990年从中国社会科学院新闻学毕业后，他分配至《经济日报》评论部。
1992年，即邓小平南方谈话的那一年，未满而立之年的刘东华在《经济日报》社创办“民营经济特刊”。这个创举此后成为他结缘与服务企业家的人生大方向的起点。1996年起，刘东华带领《中国企业家》杂志的团队二次创业，2006年创办“中国企业家俱乐部”，2012年正和岛正式上线。
“欣赏你到灵魂里，批判你到骨子里”，他是“企业家朋友最多的人”，更是企业家群体的“诤友”。他以思想洞悉商业本质，以激情感召企业领袖，25年的风雨同行，刘东华见证了企业家群体从边缘人物到时代英雄的崛起。
曾经的资深媒体人，如今的创业型企业家，刘东华的一生只做一件事，就是激发、引领与连接中国企业家，在全社会弘扬企业家精神。刘东华对企业家群体知之深、责之切，很多关于企业家的观点影响广泛、深受认同，如国力较量论、驴子论、英雄论、是否成败论等在今天仍然颇有现实意义。
刘东华在各种场合撰文或演讲，为企业家实现“内有尊严、外有尊敬”的人生境界鼓与呼，更提醒企业家“迎接艰难的黄金时代”勤练内功，以转心促转型；面对日益不确定的国内外环境，企业家保持定力、激发动力。如今，通过线上线下融合的商业社交平台正和岛，刘东华近年来在企业界倡导爱党爱国、向上向善的价值观，引导企业家守法诚信，让商界更值得信任，以此推动新型政商关系的构建。
刘东华代表文章有《企业家是社会物质财富的受托人》《让一部分人先高贵起来》《捍卫原则就是捍卫最大利益》等。
本文是刘东华在10年前为《中国企业家》杂志撰写的刊首语，那正是改革开放30周年之际。当时金融危机加速蔓延、全球变暖对全人类的威胁已然成形，汶川大地震更是引发了社会对企业社会责任的强烈期待。当时刘东华发起创建的中国企业家俱乐部，聚集了多位商界领袖，基于全人类的价值共识，试图重新思考与实践企业的社会角色和历史方位。在此背景下，刘东华写作了本文，提出不仅以成败论英雄，更要以是非论英雄的新观点。这有别于市场经济中盛行的功利导向的结果论，得到了包括本文点评者胡葆森先生在内的众多有远见的企业家的好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是非观，每个人也都不愿意违背自己的是非观去做事。但是，实际生活中我们会发现，并没有多少人在做一件事情前会认真地问“为什么”“这件事对不对”“该不该去做”；单位里偶尔碰上一个特别“较真儿”的人，同事还可能觉得这个人很可笑，领导则可能把他当“刺头”，甚至让他坐“冷板凳”。
大部分人不愿意“问是非”可能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人们会天然地以为“是非”早就被领导、前辈、组织、国家等远比自己强大的人或机构“问”过了，轮不到自己来问；二是当在某些地方产生了质疑，试图去问一问是非时，却发现一件看似很小的事情背后可能很复杂，也很麻烦，自己根本就“问不起”，结果就变得越来越“识趣”，越来越“懂规矩”了。
既然“是非”早就被“问”过，自己想问也“问不起”，人们也就只能在“成败”上下功夫了。何况无论中国古语“成者王侯败者寇”，还是西方民谚“是非的标准永远是成功者制定的”，说的都是一个意思：要想谈论是非，先得创造资格，不要命的就来吧！
一旦人们普遍不敢问是非、不愿问是非、不习惯问是非的时候，自己的“命”是暂时保住了，人类的命却一天天危险起来。为什么这样说呢？第一，昨天的是非标准哪怕的确是对的，也一定会有过时的时候；中国的美丽，可能正是美国的哀愁。因此，随着时空的转移和坐标系的变化，是非依据和美丑标准的不断调整是必然的，也是人类进步的必须。第二，总有一些自大的成功者和自私的聪明人去搬弄是非，让那些本应服从、服务于公共利益、整体利益、未来利益的标准人为地跑偏，转而成为个别人、个别利益集团满足个别利益、眼前利益的工具。没有人不断地去问“为什么”，这种跑偏就会越来越大、越来越荒唐。第三，人都是善于学习的，如果不断有不问是非、只论成败的“成功榜样”出现，追随者和效仿者就会越来越多；如果这种“成功”建立在上面所说的过时的、跑偏的、对人类整体利益和未来利益构成重大威胁的是非标准之上，那么，这种“成功”越大、成功者越多，对人类的伤害也就越大、越多。第四，作为“万物之灵长”、宇宙间迄今为止我们唯一知道的高级智慧生命的人类，其自我打斗的工具不断升级，杀伤力不断放大，今天的科技创造力和环境摧毁力，已发达到一旦失控可轻松毁灭人类和整个地球生物的程度，且仍然处于高速进步和无限提升的过程中。以此为背景，人类最重要的“软件设计”即“是非观”如果出了大问题，其自相残杀的形式将不断花样翻新，这个世界将充满随时可能引爆地球的“核按钮”，人类将迅速自我毁灭就不再是一种推论，而成为一种必然。地球上如果没有这个“万物之灵长”，蚂蚁、老鼠都可以自由地生存几千万年、上亿年；有了这个“万物之灵长”，就因为它的强大、贪婪和短视，其高级文明阶段只持续了几千年就已经搞得不但自己的生存不可持续，整个世界都将被动地成为其自我毁灭的殉葬品。人类到底是“万物之灵长”还是“万物之罪魁”？
这就是我为什么一直深深感谢这次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机、经济危机的理由。它使我们一路狂奔、冲向悬崖的脚步骤然绊倒，避免了粉身碎骨；它使正在全速飞向空难的“人类号”航班在剧烈颠簸后紧急迫降，有机会在一片慌乱的地面上安全地换“发动机”，逃过了“机毁人亡”的大劫。
让我们的脚步等等我们的灵魂，不要让人类越来越强大的翅膀迷失应有的方向吧！
中国有远见的政治家几年前就提出“科学发展”“和谐社会”的正本纠偏之道；美国前总统奥巴马则发誓通过把美国带回到正确轨道，燃起人类新的希望之光。
很多美好的希望、梦想，高远的目标、蓝图之所以常常成为人们的笑柄，往往是因为它的虚幻、缥缈和不可实现性，就像“先问是非，再论成败”的说法特别容易受到那些不问是非的成功者嘲笑一样。
但愿从现在开始，人们能把自己的讥笑、嘲笑变成更高尚、更负责任的笑。因为我们所谓“先问是非，再论成败”，不是“不论成败”，而恰恰是为了在问清是非的前提下追求更大、更长远的成功，是为了确保让这个世界出现更多“是者成、非者败”的喜剧而非“非者成、是者败”的悲剧。
可能有人会说，世上万千事，如果没有明确、统一的标准，即使想问、敢问这个“是非”又该怎么问？从哪里问起？君不闻“人人心里有杆秤”“公道自在人心”？只要我们乐于并勇于对这个人心的“公道”负责，只需三问即可丈量天下一切值得丈量的是非：这件事会伤害别人吗？这件事会破坏我们的生存环境吗？这件事会危及我们的子孙赖以生存的未来吗？
“先问是非，再论成败”，用是非评价成败，用成败廓清是非。为了世界的安全和健康，为了人类的尊严与荣誉，让我们从现在做起，从你我做起。
点评
“是非观”是商业文明的基础
胡葆森
建业地产股份有限公司董事局主席
我与东华相识相知多年，他一直有非常强烈的家国情怀。借正和岛编纂本书的机会，有幸重读了他10年前为《中国企业家》杂志所写的刊首语《先问是非，再论成败》。将近10年过去了，他忧国忧民的情绪仍跃然纸上，甚至扑面而来，可见用情至深。
东华写下本文时，中国刚刚度过改革开放30周年。30年，中国经济发展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GDP总量由3680亿元上升至32万亿元，增长近88倍。也正是从那时起，大家开始意识到我们为经济的快速增长付出了代价：一是自然环境遭到严重破坏，二是伦理道德标准遭到西方文化和日韩文化的冲击，变得有些模糊。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肆虐，更在全球范围内激发了关于创新与监管、商业与道德的大讨论，结果是一地鸡毛，莫衷一是，各说各的理。
东华在本文中谈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话题——“是非观”。何为“是非”？何为“是非观”？所谓“是非”即事理的对与错，所谓“是非观”即人对事理“正”“反”的判断和取舍。孟子说：“无是非之心，非人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企业家群体若无是非之心，对何为信、何为义没有基本的判断，我们的商业文明就会成为无本之木。从这个角度看，东华的思考显得更有现实意义。
当前，很多媒体把一些缺乏远见之人阶段性的“得手”称之为成功，并引发后来者的盲目追捧。在我看来，到底什么是商业上的成功并没有标准的答案。企业要依据自己的价值观导向进行决策，要走正道、务正业，只有这样才能行稳致远；相反，一味追逐商业利益，就算是一时侥幸“得手”，也难逃昙花一现的命运。同时，“是非”也从来没有绝对统一的标准，正因为此，很多人徘徊于义与利、忠与孝、大与小之间，难以抉择。“是非”如果有单一的、最终的答案，那我们的伦理和良知，也就一钱不值了。人性之所以有感人的力量，并不体现于在应然的世界中向由大词堆砌出的假山发起冲锋，而是在坚硬的实然世界中，于困境中做出进退两难的选择。因此，我们要更多地关注人性、伦理和良知，并努力从中挖掘出被更多人接受的是非观。
我们论是非时，还应避免一时一地、孤立地去评判，要放在更长的历史中，用更宽广的视角，把自己置身其中，或许会收获“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的效果。无论如何，东华的深度思考都是大有裨益的，因为我们普遍缺乏这种思辨精神，而这也正是我们这个社会所亟须的。
刘东华 经典语录
① 国力的较量在于企业，企业的较量在于企业家；只有造就强大的企业，才能造就强大的中国。
② 真正的企业家都是带着一群孩子赶路的妈妈，越大的企业带的孩子越多。
③ 企业家是通过企业的价值创造，追求生命意义最大化的人；所有真正的企业家，都相当于战争年代无数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将军元帅。
④ 企业家是社会财富的受托人，越了不起的企业家，就是越大的受托人，受消费者、受老天爷、受我们的子孙、受这个时代的委托，来承担大任的人。
⑤ 江湖上有所谓“大哥模式”和“天下模式”，前者是大哥和兄弟的小家关系，后者则是大我，可以把一切的“大哥”聚集到一个平台上。正和岛算是一种“天下模式”，让各行业的能人、新老榜样领袖聚集，一起创造价值。
02 驭势
没有成功的企业，只有时代的企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