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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的重生

    作者:李东生

    TCL集团董事长兼CEO

    李东生,1957年7月出生于广东惠州,是改革开放后的第一代大学生。1982年,李东生从华南理工大学毕业,以工程师的身份进入TCL集团的前身TTK家庭电器有限公司。

    1993年,李东生担任TCL集团公司总经理。2004年,TCL集团在深圳证券交易所整体上市,李东生担任董事长兼CEO。同年,TCL集团收购法国汤姆逊集团全球彩电业务与阿尔卡特全球移动终端业务,开创了中国企业国际化的先河。经历收购阵痛期后,TCL集团实现了稳步增长。2014年,TCL集团提出“智能+互联网”“产品+服务”的“双+”战略转型,同年集团营收超千亿元。如今,TCL集团的业务遍及全球160多个国家和地区,并在诸多科技创新领域达到全球领先水平。

    李东生是华南籍企业家的代表,他低调而谦和,又极为坚韧。在他的带领下,TCL集团绝地重生,并在技术领域实现了诸多突破。作为中国制造的坚守者,他积极拥抱变化,使TCL集团成为国内最早向互联网转型的企业之一。李东生还是实业精神的代表,他在一个宣传片中的话让人动容:有人说,做实业投入那么大,划算吗?我说,梦想该怎么算?

    2005年,因并购企业巨亏,TCL集团遭遇了20年来的首次亏损,18个月亏损18亿元,全年亏损20多亿元,这让企业突然陷入了绝境。困境之中,李东生没有放弃,而是以一篇《鹰的重生》开启了反思和转型之路。此后,TCL集团经历了3年的扭亏和两年的健康经营,终于涅槃重生。

    李东生代表文章有《坚守实业,中国经济才能立得住》《变革永恒》《支撑中国企业未来发展的三大动力》等。

    改革开放40年,《鹰的重生》是很多人的记忆。无论时代如何变迁,这种垂直攀登的企业家精神,会永远激励我们。本文节选自图书《鹰的重生》(出版于2012年1月)。

    这是一个关于鹰的故事。

    鹰是世界上寿命最长的鸟类,它一生的年龄可达70岁。

    要活那么长的寿命,它在40岁时必须做出困难却重要的决定。这时,它的喙变得又长又弯,几乎能碰到胸脯;它的爪子开始老化,无法有效地捕捉猎物;它的羽毛长得又浓又厚,翅膀变得十分沉重,使得飞翔十分吃力。

    此时的鹰只有两种选择:要么等死,要么经过一个十分痛苦的更新过程——150天漫长的蜕变。它必须很努力地飞到山顶,在悬崖上筑巢,并停留在那里,不得飞翔。

    鹰首先用它的喙击打岩石,直到其完全脱落,然后静静地等待新的喙长出来。鹰会用新长出的喙把爪子上老化的趾甲一根一根拔掉,鲜血一滴滴洒落。当新的趾甲长出来后,鹰便用新的趾甲把身上的羽毛一根一根拔掉。

    5个月以后,新的羽毛长出来了,鹰重新开始飞翔,重新再度过30年的岁月!

    这篇有关鹰的文章让我感触颇深,由此更加深深体会到TCL集团此次文化变革创新的必要性和紧迫性。

    经过二十多年的发展,TCL集团已经从一个小企业发展成为一个初具规模的国际化企业,而一些过往支持我们成功的因素却成为阻碍我们今天发展的问题,特别是文化和管理观念如何适应企业国际化的经营成为我们最大的瓶颈。

    其实在2002年我们已经非常强烈地意识到这个问题,所以在7月15日企业文化变革创新的千人大会上,我大声疾呼推进企业文化创新,并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我们在管理观念和文化上存在的一些不良现象,并在当年的9月28日发表了《变革创新宣言书》,当时该报告在员工内部引起了强烈反响。

    但4年过去了,我们在企业文化变革创新、创建一个国际化企业方面并没有达到预期的目标。我认为,这也是近几年我们企业的竞争力下降、国际化经营推进艰难的主要内部因素。

    这次,我们再次推动文化创新活动,我自己也在深深反思,为什么我们(以变革创新见长的TCL集团)在新一轮文化创新中裹足不前?为什么我们引以为豪的企业家精神和变革的勇气在文化创新活动中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为什么我们对很多问题其实都已经意识到,却没有勇敢地面对和改变?以致今天我们集团面临很大的困境,以致我们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再次进行的改革给企业和员工造成的损害比当时进行改革更大。

    回顾这些,我深深地感到我本人应该为此承担主要的责任。我没能在推进企业文化变革创新方面做出最正确的判断和决策;没有勇气去完全揭开内部存在的问题,特别是在这些问题与创业的高管和一些关键岗位主管、小团体的利益绞在一起的时候,我没有勇气去捅破它;在明知道一些管理者能力、人品或价值观不能胜任他所承担的责任,而我没有果断进行调整。

    此外,从2003年8月开始,我们两个重大国际并购项目在客观上也分散了我和核心管理团队的精力和资源。国际化并购重组谈判、筹建过程的复杂和艰难,以及以后运作中产生的许多意想不到的问题和困难,也使我们很快陷入国际化的苦战之中,无暇顾及全力推进企业的文化变革与创新。

    由于在企业管理观念、文化意识和行为习惯中长期存在的问题没能及时解决,从而使一些违反企业利益和价值观的人和事继续大行其道,令企业愿景和价值观更加混乱,许多员工的激情受到挫伤,利益受到损害,严重影响了员工的信心和企业的发展,而这些问题又对企业、对国际化经营发展造成直接影响。许多员工对此有强烈的反映,但我一直没有下决心采取有效的措施及时改善这种局面。

    对此,我深感失职和内疚!从我自己而言,反思过往推进企业文化变革创新的管理失误,主要有以下几点。

    (1)没有坚决把企业的核心价值观付诸行动,往往过多考虑企业业绩和个人能力,容忍一些和企业核心价值观不一致的言行存在,特别是对一些有较好经营业绩的企业主管。

    (2)没有坚决制止一些主管在小团体里面形成和推行与集团愿景、价值观不一致的价值观与行为标准,从而在企业内部形成诸侯文化的习气长期不能克服,形成许多盘根错节的小山头和利益小团体,严重毒化了企业的组织氛围,使一些正直而有才能的员工失去在企业的生存环境,许多没有参与这种小团体活动的员工往往受到损害或失去发展机会。

    (3)对一些没有能力承担责任的管理干部过分碍于情面,继续让他们身居高位。这种情况不但有碍于企业的发展,影响公司经营,也影响了一大批有能力的新人的成长。

    久而久之,使公司内部风气变坏,员工激情减退,信心丧失,一些满怀激情的员工报效无门,许多员工也因此而离开了我们的企业。回想这些,我感到无比痛心和负疚。

    2005年年底,我已经痛下决心要通过重新推进企业文化变革创新来真正改变内部一切阻碍企业发展的行为和现象。过去的几个月,集团的管理组织正在发生改变,我们决心通过推动新一轮的变革创新从而使企业浴火重生。经过集团几次战略务虚会的讨论,我们重新拟定了企业的愿景、使命和核心价值观:

    TCL集团的愿景:成为受人尊敬和最具创新能力的全球领先企业。

    TCL集团的使命:为顾客创造价值,为员工创造机会,为股东创造效益,为社会承担责任。

    TCL集团的核心价值观:诚信尽责、公平公正、知行合一、整体至上。

    我们正在讨论确定这些愿景、使命以及核心价值观的内涵,以及怎样将这些愿景和价值观植入我们日常工作的途径和方法;我们要开展一轮彻底的、触及灵魂的文化变革创新活动,这是决定我们企业兴衰的头等大事,我们决心要把这项活动扎实地推进下去!

    我在此呼吁:各级管理干部和全体员工要积极参与,大家充分沟通讨论,就我们的愿景、使命、价值观达成共识,并落实到我们的工作当中。要通过这个活动凝聚人气、唤起激情、树立信心,建立共同的价值观念和行为准则。

    鹰的故事告诉我们:在企业的生命周期中,有时候我们必须做出困难的决定,开始一个更新的过程。我们必须把旧的、不良的习惯和传统彻底抛弃,可能要放弃一些过往支持我们成功而今天已成为我们前进障碍的东西,使我们可以重新飞翔。这次蜕变是痛苦的,对企业、对全体员工、对我本人都一样。

    为了企业的生存,为了实现我们发展目标,我们必须经历这场痛苦的变革!像鹰的蜕变一样,重新开启我们企业新的生命周期,在实现我们的愿景——“成为受人尊敬和最具创新能力的全球领先企业”的过程中,找回我们的信心、尊严和荣誉!

    点评

    经营的意志力驱动企业重生

    陈春花

    正和岛首席管理学家,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BiMBA商学院院长

    企业家是一个勇敢有担当的群体,李东生就是其中的代表。每次TCL遇到挑战,他都能扛起重担,用卓越的经营意志力帮助企业渡过难关。

    在李东生看来,每10年企业就会经历一个周期,就会遇到困难或挑战。2006年,TCL在国际化的道路上并不顺利,在经历了大幅亏损后,时年6月,李东生在企业内部论坛上发表了这篇影响深远的文章《鹰的重生》,跟帖超过2万条。他以鹰的痛苦重生寓意TCL在生死关头必须面临的蜕变,也借此鼓励TCL重新飞翔。这也成为TCL第一次重大转折的原点,为此后10年,TCL的“重生”写下了序章。

    企业文化对企业长期经营业绩增长有着重大的作用,企业变革,文化先行。李东生在公司内部发起了众多鼓励文化创新的举措,动员大会、倡议书以及包括《鹰的重生》本身。从理念到行动,以此和员工达成共识,上下同欲,渡过难关。

    作为领导者,李东生能够正视失败,不断自我反思,发现和总结企业存在的问题,并领导企业变革不断进行,使企业的现状持续改善。在这个过程中,TCL也重新树立了愿景、使命和核心价值观。凝聚人心,让所有员工拥有一致的目标。

    李东生在TCL最艰难时刻的洞察、反思、行动和改变,帮助TCL开启了又一个10年的飞跃。这也体现了领导者的经营意志力,他用积极和确信的心态面对困局和变化中环境的挑战,他把危机变成生机,改变管理者和员工的态度和行为,在不确定的环境中找到了自己的增长方式。

    用卓越的经营意志力推动企业文化变革,不断反思总结,持续创新求变。TCL和《鹰的重生》为所有领导者提供了一个范例,告诉我们在困境中的增长之道。今天TCL(华星光电)已成为全球最大的电视和面板生产商之一,在一次次的成功转型背后,我们也许能从这篇《鹰的重生》中找到原因和方法。

    李东生 经典语录

    ① 实业的根越深,经济的脊梁越硬。

    ② 中国企业国际化的道路和发达国家企业不同。它们更多的是复制,我们在扩张的同时还要反向学习,一定要从欧美企业运作当中借鉴成功经验。

    ③ 电子产业已经到了软硬兼施的时代。光凭一个硬件就能打遍天下的时代已经过去,未来的竞争将是软硬兼施。只专长于软件或硬件的传统业者,需要通过整合来建立起这种优势。竞争优势能否真正建立,则取决于用户是否认可。

    ④ 艰难和成就都是对创业者的考验。创业就是一个磨炼自己的过程,途中会遇到不计其数的重山险流,比推着巨石上山的西西弗斯遇到的麻烦甚至更多、更难、更具体。创业者应有足够强大的内心,以积极的心态面对,遇山开路,遇水架桥,在成就面前不骄不躁保持清醒,遇到险境时不急不慌坦然冷静面对。

    ⑤ 我一辈子就干这个企业,就干这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