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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页

    文然双目通红,哭干了泪,愈发憔悴,宋怡临心里不忍,只得搜刮肚肠地想法安慰他:“我听闻今日早朝有言官论议,却被陛下厉声呵斥了,想来陛下恐怕心意有所转圜,不多时便能开释伯父的。”

    果然文然一听这话立时抬起头看向宋怡临,殷切的目光落在宋怡临脸上仿佛想求证什么。

    “真的、真的,不骗你,若不信,明**自己问问国公大人。”

    宋怡临一脸诚恳不似说谎。文然微微松了一口气,只希望是真如宋怡临所言,陛下能回心转意。

    宋怡临陪着文然足有一个时辰,他不敢留得太久,寅时将至时悄默溜了出去,还不忘将封在窗户上的钉子都嵌了回去。他以为天衣无缝,却不晓得守祖祠的小厮熟睡到半夜做梦惊醒了一回,迷糊中隐约瞧见了屋里有两个人的人影,便趴在门上从门缝里瞧了瞧,那时文然正哭得厉害,宋怡临竟未察觉。

    原本宋怡临为文然送家书便是他自己给自己找的差事,如今事毕,他却不想做个施恩莫忘报的善心人就此消失,反而是每夜都去文氏祖祠,勤快的令文然以为宋怡临是住在文家的了。

    “咚咚。”窗缘轻响,宋怡临不请自入。

    文然搁下笔抬眼望过去:“宋哥……你怎么又来了?”

    “是不欢迎我吗?”宋怡临有些委屈。

    “不,不是,这几日文府上下戒严,出入不易,我怕……”

    “怕我被人发现,抓住毒打一顿?”宋怡临笑了笑,问道,“你被困在这祖祠之中,怎晓得文府戒严了?”

    文然叹了一声:“连日给我送饭的小厮脸色都不好,战战兢兢的,与我说了两句。可惜他不晓得出了什么事情。宋哥,你可知晓?可是我爹出了事?”

    “没有没有,你可别吓唬你自己了。”

    “若没有,何故近日文氏上下连多喘口气都恐怕天要塌了似得了?”

    宋怡临怕文然胡思乱想,便索性如实告知:“并非是文氏。而是朝中另有一桩大事,原度支司判官徐尚瑞突然心疾亡于大理寺牢内,旗山营案突然失了关键证人,陛下大怒,朝中上下都人心惶惶,并不止是文氏而已。”

    “旗山营案?”文然想了想,“莫不是半年前那桩贪墨军饷的案子?”

    “正是。”

    “我以为那桩案早已审结了。”

    宋怡临轻轻摇头:“谁知道呢。”

    文然颔首,只要不是他爹出了什么事情,他现在也顾不得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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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波回忆杀有点长呢…哈哈哈哈

    第16章

    旗山营案有什么好聊的,宋怡临夜夜往文府跑又不是来与文然指点江山的。

    宋怡临从怀中掏出两包点心,向着文然献宝:“玉芳斋的甜雪饼和上善居的玉露团,都是你喜欢吃的。”

    文然惊讶问道:“这……你怎晓得?”

    “你爱吃什么可不是秘密吧?”宋怡临没有正面回答,将油纸拆了,双手捧着甜雪饼端到文然眼前。

    文然愣了愣,瞧着宋怡临期待的神色不好意思拒绝,伸手取了一块,咬了一小口。

    “好吃吗?”

    文然轻轻点头。

    宋怡临咧嘴笑开,连另一包也拆开了送到文然跟前。

    “魏公子似乎很喜欢点心小吃。”文然想起在客栈里魏楚越买了一桌子的零嘴吃食。

    宋怡临摆摆手:“他只是爱买,不是爱吃。”

    “你与魏公子……相熟?”

    文然初见宋怡临时他一身粗布麻衣似乎是个干粗活的,再见时,他已换了一身文府家仆的青衫,看着确实有几分小厮模样,可宋怡临言谈之间颇有文墨在腹,分明是读过书的,举止之间又极为随性,并不像世家公子那般做作,实在令文然瞧不出来门道。

    而魏楚越则是一位器宇不凡的翩翩佳公子,并不似能被宋怡临差使的人。

    宋怡临听得出来文然在问什么,他不想骗文然,但也无法说出实话。

    “行走江湖之人有一二朋友不稀奇吧。”

    “江湖人?”

    宋怡临点头:“怎么不像嘛?哦,魏少那金贵模样确实不像。”

    “那你如何……”能入得大理寺?

    文然话未问完突然被宋怡临塞了一口玉露团,将半句话堵在了嘴里。

    宋怡临嘻嘻一笑,分明是故意打断文然的问题。

    文然细嚼慢咽地吃完一块玉露团,方才的话题便就此中断。有事情刨根究底对他没有益处,宋怡临不愿他问,该是有难言之处。

    “多谢。”文然对宋怡临有太多感激,最终不过是这两个字,说出来感激浅薄,不说他又实在感怀难安。

    “嗯?”宋怡临自己也吃了一块玉露团,嘴里塞得满满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宋哥的大恩清逸不知如何报答,还请宋哥不要连这一声谢都拒绝。”

    “如果,如果文公子真的感激我,那可否不要赶我走?”宋怡临微微低了头,他看得出来文然这几个夜里见他来脸上都无有喜色,他这么死皮赖脸的怕是招人嫌弃了。

    文然错愕,将慌乱无措都写在了脸上,他完全没有想到宋怡临看着直率爽朗,实则心思极细,他以为宋怡临看不出来他心里的隐忧,却不料宋怡临自己说出了口。这样的问题,文然答不来。

    文府毕竟是国公府,护卫里有不少是军中选出来的好手,都非等闲之辈,宋怡临来来去去十分危险,若让人察觉恐怕不知闹出多大的乱子,现在他满心都牵挂在父亲身上,实在难在顾及旁人,何况宋怡临于他有恩,总让自己的恩人做梁上君子是何道理?

    宋怡临沉着嗓音轻轻说:“抱歉,我只是怕你困在这一室之中憋闷得很,才想来陪陪你,是我糊涂了。明日我不会来了。”

    “宋哥的好意清逸怎会不明白,只是清逸难以还报,着实过意不去。”文然皱着眉不知该如何解释,他并不是要过河拆桥,而是真心实意的受之有愧。

    宋怡临点点头:“我明白的。”

    第二日,宋怡临果然没有再来。分明是文然自己将人赶走的,宋怡临也说得清楚不好再来,可文然却辗转难眠,彻夜都静静听着外头的风吹草动,想着宋怡临会不会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可惜直到天泛鱼白都没有等到。

    所幸宋怡临没来。

    宋怡临一连数夜偷摸进文府多少留了些痕迹,松动的封窗钉、墙沿瓦上被蹭掉的青苔、值夜小厮看见的人影,文府的人还是察觉了,报给了文然的大伯文远峤,当夜祖祠院子里伏满了人,就等着捉拿宋怡临,不过也只能是无功而返了。

    文远峤思虑再三,将此事按下,未报知于文老,同时严禁府内的人提及此事。宋怡临来无影去无踪,文府的侍卫竟都毫无察觉,文远峤疑心是文府里的人,所以他们这般阵仗反而走漏了风声抓不到人。不若当无事发生,再寻机会。文远峤撤换了值守祖祠的家丁,挑选了外院侍卫换了小厮的衣装守在院内守株待兔。

    又是两日,依然没有人来。

    正当文远峤以为是下人误报时,朝中来了消息,陛下准备恩赦文远长,文府上下一片欢松喜庆,文老也将文然放出了祖祠。

    倘若文远长之案当真能有惊无险的度过,文然或许会是宋怡临永远触不到的美好,只有一段宋怡临自己犯傻的插曲。宋怡临时常感激老天的安排,又为文然感到心疼和悲哀。

    陛下确实下了恩旨开赦文远长,革去文远长礼部员外郎之职,责文老教子无方,褫夺仪国公封号,文老接到圣旨时才松了一口气,可当文远长被抬回文府时,文老一眼瞧见自己儿子奄奄一息,急火攻心就昏了过去,文府一阵大乱。

    送文远长回来的内官说文远长是在大理寺狱中受了寒,身子撑不住便病了,是受了苦,请文府好生照顾。可文然凑上前,一眼就看见了文远长领口里藏着的鞭痕,分明是狱中受了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