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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页

    秦棠终于扭过头,定定看着魏楚越,无声微叹:“你确实不该来的。原本,与你无关。”

    魏楚越嘴角忍不住轻轻扯了扯:“行吧,你就这么说话膈应我吧。”

    魏楚越方才那些话只是想让秦棠念一点好,他在徐州城外救秦棠时就说过,帮秦棠就是帮无忘斋。他一定要知道,是谁要陷害无忘斋,藏在暗处,做那么许多事情。他心里有直觉,急需查证。

    但秦棠像块石头,带着忒沉,堵在眼前还不能装作看不见。

    魏楚越知道秦棠是对十年前的欺骗耿耿于怀,但心里还是忍不住烦躁。

    “你……与文清逸认识?”秦棠忽然问道。

    “文先生?”魏楚越忽然一笑,“我以为你会问一些徐州的事情。怎么忽然想起来问起文先生了?”

    “文先生……吗?”秦棠皱了皱眉,“两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你将文清逸带出京城的?”

    “怎么,你还想将人带回去?文先生若想回去,当初就不好离开,若是后悔,现在也早该想明白,自己回去了。”

    “我回去时,听闻文家之事,有些事情,想要弄明白。”

    魏楚越瞧着秦棠欲言又止模样,仿佛一下子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啊,我懂了,你是想问,文先生和宋哥之间的事情。哈,有意思。”

    “什么有意思?”

    魏楚越笑着:“有意思,你居然关心这个。”

    “我与清逸同窗十年……”

    “行了,不用解释,”魏楚越笑得几乎收不住,笑了好一会,突然沉声长叹了一声,“你表情冷漠,实则重情义,我知道的。”

    第44章

    “你表面冷漠,实则重情义,我知道的。”魏楚越看着秦棠,难得表现得十分真诚,“否则,十年前我假死脱身的事情,你不会记这么久。”

    秦棠深深看着魏楚越,又沉默不语。

    魏楚越笑了笑,他这些日子已习惯了秦棠的少言寡语,应该说,十年前与秦棠相识时,他就清楚秦棠的沉闷脾性,言辞极少,心思却很重,一旦接纳了谁,那就是认定的朋友,不仅仅交心,更可以换命。魏楚越也正是因为知道,所以当年才会消失得这样彻底,他不愿意自己唯一的朋友,为自己涉险。

    魏楚越轻轻错开秦棠的目光,说道:“关于文先生的事情,我觉得,你还是自己去问他比较好。我毕竟是个外人,不好随意置喙。”

    秦棠轻声一叹,有些失落,不是他不想亲自去问文然,而是他不知如何开口,那时候他回京听到了许多难听的话,若连他这个做朋友的都不能体谅和包容,也要开口追问文然,岂不是与那些背后议论的人一样惹人嫌了?

    他亲眼看见了大雨里亲昵相拥的二人,还有什么需要问的?但秦棠,自问不能就此轻易地诚心祝福他们。文然出身世家大族,他爹文远长案后,文家一度落寞,但文然从来受陛下喜爱,若他愿意回去,说不能能重复文家声威荣光。就算文然对朝廷失望,不愿入朝,他也不该只是一个乡野之徒、碌碌终生。

    魏楚越见秦棠神色凝重,大概能猜到一些秦棠心中所想,忍不住说道:“文先生和宋哥之间的事情,我不好说。但若你是想问当年京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倒是可以告诉你的。”

    秦棠抬眼看向魏楚越,听他慢慢道来。

    “文远长的案子,想必你是清楚的。”魏楚越轻笑出声,仿佛喃喃自语,“文家之事闹得沸沸扬扬,文然突然离家出走,你不可能不查,以你的性格,如果不是查到了不能再查之处,必不会停手的。”

    魏楚越瞟了秦棠一眼,目光又落回了渐渐失了颜色的斜阳上,说道:“文远长的案子是陛下授意的。根本没有翻案的可能。”

    秦棠默默攥紧了拳头,说不出话来。他在朝中时日不算短,又是从小耳融目染朝堂之争,心里跟明镜一样清楚,所以入仕时,他选了大理寺,至少不用将他心里的那杆秤折断,至少他还能专心查案不理政事。

    查文家案子的时候,他心里愤恨得几乎控制不住,想将见到的所有人都狠揍一顿,可他不能,那些人都只是陛下的爪牙而已。他也气恼他自己,若他在京中,就算人微言轻,就算改变不了陛下的心意,至少他能在文然身边,至少他能在大理寺照顾一点文远长。

    文家的案子以文远长之死、褫夺仪国公封号告终,陛下最终因着文老的韬光养晦和文氏的克制而放过了文氏一族,虽然不是最好的结局,但至少不是最坏的。

    魏楚越抬手拖着下巴,歪着脑袋笑说:“那我与说些,你不知道的事情吧。陛下放过文氏,不是因为他心怀宽仁,而是旗山营案人证死了,他错失了一举清缴文氏和党羽的机会。”

    秦棠闻言眉头皱起,旗山营案他是清楚的,徐尚瑞的死他也知道,他回京时,得知徐尚瑞之死还侥幸地松了口气,若徐尚瑞不死,旗山营案再被牵出来,文氏之案恐怕要旷日持有,不能轻易了结,所牵连的人也远远不止文氏一脉而已。但那时候秦棠一门心思寻文然下落,倒是忽略了徐尚瑞的死,只觉得他死的十分是时候。

    可,徐尚瑞的死,与魏楚越又有什么关系?

    “人是无忘斋杀的。”魏楚越迎向秦棠疑惑的目光,笑着回答了他没有问出口的话,“受人所托。”

    “你知道旗山营案和文氏的关联?”

    若是不知,魏楚越根本不会这个时候,说给他听。秦棠是明知故问,可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无忘斋处江湖之远,怎么够得着庙堂之高?

    “是,我知道。”

    “受何人所托?”此人必然位高权重,既然要帮文氏,为何不救文远长?

    “文老。”

    秦棠难掩震惊,他如何都料想不到,魏楚越会轻易说出“雇主”身份,更猜不到,竟然会是文老的安排。

    连宋怡临都不知道,他那一日第一次向文然表露心意之后,回来蒙头大睡的时候,魏楚越正大光明地走入了文府,借口要卖文然古籍孤本,其实是去见文老的。

    魏楚越见秦棠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正中下怀,满意地笑起来:“文老心里比谁都清楚陛下对文氏芥蒂深埋,总有一日会有祸事临头。旗山营案案发时,文老就开始清扫过去的牵连,只是徐尚瑞还是杀得晚了些。毕竟是自己的亲子,文老比谁都心疼,当时确实病重,差一点撑不过去。”

    秦棠渐渐收拾了自己的惊异震撼,问道:“为何告诉我这些?”

    “带文先生离开京城,是文老的意思。”

    “……什么……”

    “文老一直都知道文先生的下落。你也不用劝文先生回去。文老吩咐过,若文先生想回京,就想方设法拦住。他去哪里都可以,就是不能回京,更不能入朝。与你所想的正相反,文老并不觉得陛下会就此放过文氏。倘若有朝一日,文氏覆灭,至少要护住文先生。”

    秦棠怔怔地看着夕阳薄灰渐渐消失,地牢陷入黑暗之中,如同埋入地底的冰冷一具石棺,囚困得令他窒息。

    魏楚越忽然长叹一声,低着头说道:“告诉你这些,是知道你拿文然当朋友,决不会做伤害的事情,也是因为我拿你当朋友,值得我托付秘密给你。”

    秦棠如梦惊醒,看向魏楚越,黑暗中,好像瞧见了魏楚越微微扬起的嘴角,他直觉得知道,那不是魏楚越开怀的笑颜,而是一抹揪心的苦笑。

    “对不起……”秦棠突生愧疚。十年前,魏楚越需要假死才能逃脱的危险,不该因为他而冒险。他更情愿一辈子被欺骗,也不愿接受魏楚越真的死了。只要他活着就好了。

    “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啊。”魏楚越抬头,笑说,“我也没有。”

    第45章

    “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啊。我也没有。”

    秦棠怔愣着,一时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