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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页

    智人也正在变成生化人。最新一代的助听器有时也会称为“生化耳”,外侧有一个麦克风,可以吸收外界声音,经过过滤、识别出人声,转化成电波信号,直接传递到中枢听觉神经,再传送到大脑中。[14]

    德国的“视网膜植入”(Retina Implant)公司取得政府资金,正在开发一种人工视网膜,可能让盲人重获部分视力。它的做法是将一个微芯片植入患者眼中,光感应器吸收进入眼中的光线,将光能转为电能,刺激视网膜上未受损的神经细胞。细胞发出神经冲动刺激大脑,就会转译为视觉影像。目前,这项科技已经让患者能够进行空间定位、读识字母,甚至也能够辨识人脸。[15]

    在2001年,美国一位水电工杰西·沙利文因为事故而让双臂从肩膀以下截肢。但今天在芝加哥复健研究中心(Rehabilitation Institute of Chicago)协助下,他能有一双生化手臂。这双新手臂的特殊之处,在于它们是由思想操纵的。杰西的大脑发出神经信号,再由微电脑转译成电子信号命令,就能让手臂移动。所以,杰西想要举起右手的时候,是有意识地进行我们一般人下意识做的动作。虽然这双电子手臂能做的事远远少于正常的人类手臂,但已经让杰西能够处理一些日常生活的简单工作。克劳迪亚·米切尔是一位美国大兵,她最近在一次机车事故中失去了一只手臂,现在也装上了一只类似的生化手。科学家相信,生化手很快不只能够随心所欲运动,还能再发送信号传回大脑,也就是甚至能让截肢病患者恢复触觉![16]

    目前的生化手臂还远远不及真正的有机手臂,但它们的发展潜力无穷。举例来说,我们可以让生化手臂有着远大于人类手臂的力量,就算拳王在生化手臂前也会像是弱鸡。此外,生化手臂可以每隔几年就更新换代,也能够脱离身体、远距离操作。

    北卡罗来纳州杜克大学的科学家最近刚证明了这一点,他们在几只恒河猴的大脑里面植入电极,再让电极收集脑中的信号,传送到外部设备。接着,猴子被训练单纯用意识控制外部的生化手脚。有一只叫极光(Aurora)的母猴,不仅学会了如何用意识控制外部的生化手臂,还能同时移动自己的两只手臂。现在它就像是印度教的女神一样,有三条手臂,而且生化手臂还能位于另一个房间甚至另一个城市里。所以,它现在可以坐在北卡罗来纳州的实验室里,一手抓抓背,一手抓抓头,还能有一手在纽约偷根香蕉(只可惜现在还没办法远距离吃香蕉)。另一只叫伊多雅(Idoya)的母猴,则是曾在2008年坐在北卡罗来纳州实验室的椅子上,再用意识控制一双在日本京都的生化腿,让它从此世界知名。那双腿足足有伊多雅体重的20倍重。[17]

    图28 杰西·沙利文和克劳迪亚·米切尔握手。他们的生化手臂只要用意识就能操纵,十分令人惊奇。

    闭锁症候群(locked-in syndrome)是一种神经疾病,病患会丧失几乎所有控制身体移动的能力,但认知能力却完全不受影响。罹患这种疾病的病人,最后只能用眼球微小的运动与外界沟通。然而,现在已经有几位病人的脑中植入了收集大脑信号的电极。目前科学家正在努力解译这些信号,希望不只能将信号转为动作,更能转为语言。如果实验成功,闭锁症候群的患者最终将能够直接与外界说话,而且我们甚至可以用这项科技来阅读他人心中的想法。[18]

    然而,在所有目前进行的研究当中,最革命性的就是要建构一个直接的大脑–计算机双向接口,让计算机能够读取人脑的电子信号,并且同时输回人脑能够了解的电子信号。如果这种设备成功,再直接将大脑连上网络,或者让几个大脑彼此相连、形成“脑际网络”,情况会如何?如果大脑能够直接存取集体共同的记忆库,对于人类的记忆、意识和身份认同又会有什么影响?举例来说,在这种情况下,生化人就能够取得他人的记忆。就算从来没听说过另一个人,没看过他的自传,也不是靠着想象,但却能够直接记得他的记忆,就像是自己的记忆一样。而且,这里的他人可能是男,也可能是女。像这样的集体记忆概念,对于自我和性别认同又会有什么影响?在这种时候,我们要怎么“认识你自己”?又要怎么知道,哪些才是真正属于你自己的梦想,而不是集体记忆中的愿望?

    这样的生化人就不再属于人类,甚至也不再属于有机生物,而是完全不同的全新物种。这一切是根本上的改变,其中的哲学、心理或政治影响可能都还不在我们的掌握之中。

    另一种生命

    第三种改变生命法则的方式,则是创造出完全无机的生命。最明显的例子,就是能够自行独立演化的计算机程序和计算机病毒。

    现在计算机工程世界正当红的一个领域,就是基因程序设计(genetic programming)。这种程序设计模仿基因遗传演化。许多程序设计师都有一个梦想,希望能创造出一个能够独立于创造者、完全自行学习演化的程序。在这种情况下,程序设计师只是一个原动力(primum mobile),程序一经发动之后,就会开始自由演化,无论创造者还是其他任何人都不再能掌握它的发展方向。

    我们现在已经有了这种程序的原型,也就是一般说的计算机病毒。计算机病毒在网络上流传的时候,会不断自我复制数百万到数亿次,一面要躲避追杀的防毒软件,一面又要与其他病毒争夺网络里的空间。而总有某一次,在病毒自我复制的时候出现了错误,这就成了一种计算机化的突变。这种突变有可能是因为病毒设计师,原本就让病毒偶尔会发生随机复制错误;也有可能就是因为某种随机发生的误差。假设在偶然下,突变后的病毒比较能躲过防毒软件的侦测,而且仍然保留着入侵其他计算机的能力,就会在网络里迅速传播。于是,这种突变种就能生存下来,而且开始繁衍。随着时间过去,网络空间就会充满这些并非由人所设计出来、经过无机演化而成的新型病毒。

    这些病毒算是生命吗?这可能要取决于每个人对“生命”的定义,但它们确实是由新的演化程序而生,完全独立于有机演化的法则和局限之外。

    我们再想象一下另一种可能性。假设你可以将自己的大脑整个儿备份到硬盘上,再用笔记本电脑来读取运作。这样一来,笔记本电脑是不是就能够像智人一样地思考和感受了呢?如果是的话,那算是你吗?还是算别人呢?如果计算机程序设计师可以建构起一个全新的数字个体心灵,完全由计算机程序码组成,但拥有自我的知觉、意识和记忆,这又算是什么?如果你让这个程序在计算机上运作,这算是一个人吗?如果你删了这个程序,算是谋杀吗?

    我们可能很快就会得到这些问题的答案了。2005年成立了一项“蓝脑计划”(Blue Brain Project),希望能用计算机完整重建一个人脑,用电子回路来仿真大脑中的神经网络。计划主持人表示,如果能有足够的经费,只要10到20年,就能在计算机里建构出人工大脑,而且语言及举止就像是正常人一样。到现在,并不是所有学者都认为人脑的运作方式类似于计算机(因此也就很难用现今的计算机来仿真),但我们并不能因此就排除这种可能性。在2013年,蓝脑计划已经从欧盟取得了10亿欧元资金的资助。[19]

    奇点

    目前,所有这些新契机只有一小部分已经成真。然而,在2014年这个世界上,文化已经挣脱了生物学的束缚。我们现在不只能改造周遭的世界,更能改造自己体内和内心的世界,而且发展的速度奇快无比。有越来越多领域的行事方式都已经被迫大幅改变,不再能照旧便宜行事。律师需要重新思考关于隐私和身份认同的问题;各国政府需要重新思考医疗保健和平等的问题;体育协会和教育机构需要对公平竞争和成就重新定义;退休基金和劳动力市场也得调整,未来的60岁可能只像是现在的30岁。此外,它们全部都得面对生物工程、生化人及无机生命所带来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