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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页

    事实上,这样的逻辑在人类身上也是存在的,比如,人们在判断一张脸的美丑时,有一个潜在的标准,那就是看这张脸的对称性。有研究指出,对称性越好的脸,人们就觉得其越好看。影响人脸部对称性的因素有很多,比如,如果人在发育的过程中感染了寄生虫,那么他的身体发育就会不均衡,脸就会失去对称性,比较极端的一个例子就是裂头蚴的感染。再比如,如果一个孕妇在孕期有抽烟或喝酒的习惯,那么胎儿的发育会容易受到影响,可能会使得脸部发育不均衡,孩子的脸就有可能长歪。生活中某些例子则更加直观,假如某个人的一侧牙齿出现了严重的感染,他只能用另一侧牙齿咀嚼食物,那么久而久之,他的脸也会出现歪斜。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关于审美和健康之间关系的例子,比如美国进化心理学家戴维·巴斯(David M. Buss)曾经提出,一些女性在择偶的时候会倾向于选择那些阳刚的、有男子气概的面庞。那么,什么样的特质会被认为阳刚且有男子气概呢?经过调查发现,脸部棱角清晰的男性会给女性这种感觉,这类男性面部骨节通常比较粗大,骨节的大小是由其体内的睾酮决定的,睾酮水平越高,骨节也就发育得越粗大,面庞看起来也就越阳刚,但过高的睾酮会对人体的免疫系统造成压力,这便形成了和雄鸟羽毛类似的逻辑:“我粗大的下巴说明我体内的睾酮水平高,而我卓越的免疫力使我完全可以承受睾酮高所带来的压力,足见我的身体是多么的健康。”

    从这个进化心理学的观点来看,在遥远的旧石器时代,那些选择了阳刚面庞配偶的女性,实际上也意味着同时选择了免疫力更强的男性,这对于没有任何医疗保障和卫生知识的旧石器时代人类来说,无疑是个大大的生存加分项。久而久之,拥有这种审美倾向且选择此类配偶的女性,便可以让后代遗传父亲更优良的免疫系统,同时也扩散了自己的基因,于是,这种审美倾向也可能伴随着基因一起被扩散开来,渐渐地,阳刚即美的观念也就被更多的人接受了。

    类似的例子还有很多,比如人们在择偶时,大长腿是个比较受欢迎的性状,修长的双腿不仅意味着更大的步幅可以节省体力,也意味着更加卓越的运动能力,除此之外,还有统计显示,双腿修长的人罹患心血管疾病的概率更低一些。

    不过需要强调一点的是,人类的审美是非常复杂的一件事,往往由很多因素共同决定,除了基因以外,文化和环境也会对人的审美造成影响,因此在当下的社会中,女性对男性的审美是多元的。

    通过上述这些例子可以看到,在自然界的性选择领域里,美是关于健康的,是对健康的直接判断,雌性通过审美倾向来审视雄性的性状,进而来判断它(他)有没有资格做一个好的配偶、好的父亲。

    那么这些与美和性有关的内容,和阿舍利手斧又有什么关系呢?其实,在人类社会中,女性对于男性的审视并不局限于身体性状,还会扩展到“身外之物”上。

    在中学校园里,一个穿着昂贵运动鞋的男生,更有可能吸引女生的注意;当一个年轻男子手里拿着豪华跑车的车钥匙走进酒吧时,他的搭讪成功率也更高,这两个例子中的好鞋和好车指向的无非是社会财富,在当今社会,财富往往体现出其主人具有更强的社会适应性,而在旧石器时代,精致的阿舍利手斧也有类似于法拉利车钥匙的功能。

    法国学者安德烈·勒伊罗·古汉(André Leroi-Gourhan)曾经指出,在旧石器时代,制作一件石器有一条涉及取料、加工、修整、废弃的完整操作链。仔细想来,链条中的每个步骤,对于直立人来说都是考验。

    比如取料,阿舍利手斧的制作过程相对复杂,首先要找一块大体对称的石头,同时石头本身的材质还要合适,太硬了难以加工,太软了又无法定型,同时尺寸也得提前规划好,手斧太小了作用不大,尺寸太大了又拎不起来。在自己的活动区域内,从哪里可以找到合适的石料是直立人必须要了解的一件事。在找到合适的石料后,加工就开始了,但这并不是一个容易的工作,想要打制一块规范的石器,需要按照正确的顺序做出恰当的动作,而这需要抑制错误的神经回路。这些要求直立人的脑力和体力都足够合格才能成功地打造出一只体面的手斧,毕竟那是坚硬的石头而不是塑料泡沫……

    1999年,南非两位学者科恩和米顿(Kohn M. & Mithen)表示,在直立人生活的旧石器时代,高品质的手斧是一种“优质基因”的显示器。也就是说,一个男性直立人如果可以制作出优质或美观的手斧,便意味着他有可能拥有更强的适应能力和生存技能。如果一个男性直立人可以对一块带有贝壳的石料进行精心的修整和开刃,最后做出一只精美别致的手斧,那么在性匮乏的环境中,他也更有可能受到女性直立人的青睐。

    每当我看到有男人甩着豪车钥匙走进酒吧时,都会想象出几十万年前一个男性直立人举着镶贝壳的阿舍利手斧走进山洞里时的样子,虽然他们并不处于同一个时代,但他们同样显得志得意满。

    沿着直立人的两性问题这条逻辑线继续深入下去,我们可以了解到直立人生活的方方面面。

    据传,英国唯美主义诗人奥斯卡·王尔德(Oscar Wilde)曾经说过一句话,我非常赞同:世界上的一切都是有关性的,除了性本身。性是关于权力的。(Everything in the world is about sex, except sex. Sex is about power.)

    最后这个power通常会被翻译成权力,因为在当今社会,人们确实可以通过权力获得更多的性资源,这句话在一部政治题材的美国电视剧《纸牌屋》中也时常被提起。其实这句话的逻辑在直立人时代也是适用的,只不过对于直立人来说,power一词更确切的翻译应该是——力量。

    这句话的中文意思是:“生活中的一切都是关于性的,除了性本身。因为性是关于力量的。”

    暴力筛选

    今天,当人类学家考察某个民族或者地区的婚配习惯时,可以直接进入当地进行观察,甚至和当地人一起生活一段时间。但是要想了解几十万年前的直立人的婚配习惯,恐怕要难得多了。我们无法亲眼见到他们是如何牵着手走进小树林的,那么人类学家要如何开展研究呢?从古人类的化石上,我们可以看到蛛丝马迹。

    其中一个线索在于人类的手指上。灵长类动物的手指通常有这种特性:当母亲怀孕时,子宫内的睾酮水平会影响胎儿发育的方方面面,其中包括无名指的长度。母亲子宫内的睾酮水平越高,胎儿的无名指长度相对于食指来说就越长,甚至在宝宝出生后,之前所受到的睾酮的影响还会决定其在将来生活中的很多方面,包括选择配偶的方式。

    睾酮通常被认为与竞争意识或攻击性有关,对于包括人类在内的灵长类动物来说,什么时候最需要这种竞争意识和进攻性呢?当然是在争夺配偶的时候。要知道,对于人类来说,女性的生育成本要远远高于男性,在整个生育的过程中,女性需要怀胎数月,再进行数年的哺乳,这种时间和精力上的巨大消耗使得性对于男人来说永远是匮乏的。那么好的一个女性,凭什么给你生孩子而不给我生呢?即使在法制昌明的今天,这事都没道理可讲,更何况在直立人所生活的旧石器时代。那该怎么办呢?

    动手。

    人类学家发现了一个规律,那就是在配偶方式上越倾向于一夫一妻制的灵长类动物,其无名指的长度和食指的长度就越趋于一致。长臂猿就是典型的一夫一妻制动物,“夫妻两人”长相厮守,雄性不会去外面“寻花问柳”,雌性也不会表现得“水性杨花”,这种稳定的配偶关系使得雄性之间不需要为了争夺雌性而进行激烈的竞争和冲突,因此未出生的胎儿受睾酮影响的平均水平也不高,其无名指长度和食指长度便越是相近,甚至几乎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