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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页

    虽然情色电影常忽略耳朵的作用,但是对于很多人来说,耳朵属于性感带。人们很少让别人触碰自己的耳朵,性前戏则是例外。对于有些人来说,耳边密语和甜蜜唇吻一样能传达浓浓爱意。耳朵能唤起情色联想,文化史对此早有记载。耳道会不免让人联想到“另一个入口”。这一联想在古代神话中就有描写。间或还有以“诞生于耳”为主题的故事。印度的太阳神苏利耶的后代卡玛,就是这样来到世上的。用“奇异怪诞”这一字眼来描述这种思维都算轻描淡写,但如果你发觉“生于贝壳”的神话传说也并不少见,“生于耳朵”也就见怪不怪了。耳朵和贝壳曲折的螺旋状外形,从视觉上都会让人想起女性的外阴,因此都象征着交媾和生育。所以,人们有时会认为贝壳是一种有助于生产的护身符。

    为了遮掩低俗的联想,保护无辜的青年不受污染,以前必须得将耳朵遮盖起来。尽管男性的耳朵和女性的耳朵外形没有区别,但这种遮盖耳朵的做法一般只适用于女性。造物主为什么要费尽心力把可产生色欲联想的耳朵放在头部两则,却鲜有人探究原因,这可能出于一种艺术夸饰,甚至还使人耳演化出了有趣的“达尔文点”[3]。

    “达尔文点”和胡迪尼的逃脱术

    查尔斯·达尔文在其1871年的杰作《人类的由来》中承认,雕塑家托马斯·伍尔纳让他注意到人的外耳“有一点奇特之处”。在塑造尖耳朵的顽皮小妖精普克的时候,伍尔纳意识到,许多人的耳朵上都有一个小圆点,从耳轮上缘突出,耳轮即外耳向里折叠的、弯曲的外缘。伍尔纳仔细地研究了各种人的耳朵和人类近亲的耳朵,并及时把这一发现告知了达尔文。伟大的生物学家达尔文在书中描述道:

    这些凸点不仅向耳朵的中心投射,还从其平面向外倾斜,所以从头部的前后都可以看到它们。它们大小有异,位置有高有低,还有的只长在一侧耳朵上。

    不难发现,猿类的耳朵,甚至与人类亲缘关系更远的猴子的耳朵,也都具有这一特点。达尔文推断,耳轮是耳朵边缘经年演化、慢慢弯折的结果。然后,他推测说,外耳由于某种原因逐渐与头侧贴合,变得扁平,耳轮的弯折多少与这一变化有关。达尔文引用返祖现象作为例子:返祖人的耳朵边缘没有向内弯折形成耳轮,而是像四足动物一样,扁平而尖凸。他得出的结论是:“假如在以上这两种情形下,耳朵边缘正常地向内弯折,那么一定会形成一个凸起点。”他又不遗余力地引证了一位同事的观点,该观点与他的结论相左,认为这些人耳特征只不过是生物变异性所致,但达尔文坚信:“人耳的这一凸起点是人类远祖直立、尖凸耳形的演化痕迹。”如今,耳轮边缘的突起叫作“达尔文点”或“达尔文结节”,现在已是广为人知的显性遗传特征了,是遵循孟德尔(“现代遗传学之父”)遗传法则的结果。人的高矮受环境因素影响很大,但“达尔文点”的形成与环境无关,完全由基因所决定。

    达尔文之后的学者对“原始之耳”的描述非常有趣。在《人类的由来》出版5年后,龙勃罗梭发表了《犯罪人论》。他认为,大多数犯罪行为都是返祖现象,即进化性地回归到原始行为,这一观点是社会达尔文主义的雏形。一位曾在美国监狱任职的权威人士也持有类似的遗传观,他武断地认为:“优良的种子能结出健康结实的好果子,有缺陷的父母则只能生出有缺陷的后代。”龙勃罗梭的理论主要基于大量未经证实的数据,以及数量有限的受试者,这些人大部分是西西里岛的罪犯。他辩称,罪犯一般是天生的,而不是后天因素导致的;他认为自己像大多数人一样,更善于看到愿意看到的。

    龙勃罗梭还在他的书里提到《人类的由来》中的“达尔文点”:

    我们常常发现人的耳朵怪异畸形且扁平萎弱,它们没有耳轮、耳屏和对耳屏;而且,耳轮上部内缘有一个突起(即“达尔文点”),这是猿类尖耳特征的遗存。耳垂也有异常的形状,有的和脸贴得过紧,有的像古代埃及人那样过于巨大,有的萎缩退化如猿类耳垂,还有的甚至完全缺失了。

    1897年,爱尔兰小说家布拉姆·斯托克(吸血鬼文化的开山鼻祖)发表了吸血鬼小说《德古拉》,他在描述邪恶的化身——吸血鬼德古拉伯爵的时候,借用了一整套龙勃罗梭所谓的人类的堕落性特征,其中包括一对惨白的尖耳朵。

    人的耳朵和其他动物的耳朵存在着有趣的差异。兔、狗、马都会摇摆耳朵,能自动地把头转向声源。它们这种天赋不仅愉悦了周围的人类,还能使它们察觉到捕食者逼近时的动静,捕捉到猎物逃离时的声响。即便是夜行的原猴亚目猴,也会炫耀这种令人妒忌的把戏。不过,像其他日行的灵长类动物一样,人类的“声音收集器”短而小,紧贴头部两侧,已失去转动耳朵的能力。只有少数人能够小幅度地摆动耳朵,没有什么出奇之处。

    在《人和动物的情感表达》一书中,达尔文举了不少动物摆动耳朵的例子。马、野猪,甚至兔子在发起攻击前都会竖着耳朵,而绵羊、牛、山羊则不会。达尔文甚至通过观察两匹马的耳朵,看出了它们不同的状态:一匹正在把耳朵转向声源,另一匹正在恼怒地竖着耳朵。接着,他仔细地研究了动物竖起耳朵转向声源的各种方式,并写道:“头部高昂、耳朵直立、眼睛正视前方,毫无疑问,它们正在密切地关注着什么……”而人类由于还有很多丰富的表情用来表达关注,所以无须耳朵的帮助。

    在《人类的由来》一书中,达尔文再次谈到人类耳朵摆动功能的丧失。他指出,拉动外耳的肌肉是主要因素,它们的发育存在个体差异:“我曾经看到有的人耳朵能向前伸,有的能向上拉,有的能向后摆……可能是因为,如果我们经常触摸耳朵,把注意力集中在耳朵上,反复尝试,大多数人都能或多或少地恢复一些摆动耳朵的功能。”对于智人来说,摆动耳朵的实用性几乎消失殆尽。达尔文承认,灵活的耳朵对于动物来说用途多多,而“人类耳朵的外廓,连同耳朵上各种褶皱和突起(比如耳轮、对耳轮、耳屏、对耳屏等)都可看成是退化的器官。低等动物的耳郭用以支撑竖起的耳朵,不至于给身体增加太多的负担”。

    达尔文自己也提到,有些科学家不同意他的观点。比如,一些人认为是外耳的软骨将声波传给了“听觉神经”。达尔文不能解释的疑问是:为什么我们的近亲和祖先失去了摆动耳朵的能力。这种损失倒也不值得惋惜,因为人类有灵活的脖颈,可以使整个头部转向声源。归根到底,这种方法的实际效率更高。

    当意识到别的动物有摆动耳朵的本领后,我们这样自嘲:听到有趣的话,我们会竖起耳朵。然而在2 000多年前,老普林尼在他的《自然史》中说,“只有人类的耳朵不能动,这就是‘大垂耳’这一绰号的来源”。实际上,老普林尼用的是flaccus这个词,意思是“垂下来”。他还引用了同时代的古罗马百科全书编纂者庞培·特洛古斯的话。特洛古斯认为,人类有几个彰显个性的特征,包括耳朵。他说:“大耳朵是喋喋不休、愚蠢笨拙的标志。”即便是容易轻信他人的老普林尼,也不得不用旁白的方式抱怨道:“特洛古斯住嘴吧。”

    偶尔也有人拥有摆动耳朵这一返祖天分。1898年,时年24岁的厄尔里奇·维斯(即名声大噪的哈利·布迪尼)在他首次发表于知名杂志上的一篇关于魔术的文章中,解释了各种与助手交流的妙招,讲解了如何将观众写在便笺或写字板上的各种想法和意见巧妙地传达给助手。他在文章中夸口道:“我甚至能训练我的右耳上下摆动,便于给我的助手某种提示。”

    听不够世间声响

    人类身体的某些器官起初具有某一种功能,随着时间的推移,可能会演化成另一种功能,就好像最初分配它做某一种工作,然后又“升职”或“调职”一样。就像词源学给我们的启示那样:历史固化在人们说的每一句话中,身体也留存着过去的结构和行为印记。英国生物学家理查德·道金斯说:“演化从来不是‘无中生有’的,不是从一张白板开始的,而是始于某种已存特征。”由于演化的这一特点,之前的某些生物功能特征到现在还依稀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