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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竟,汤姆·罗宾斯所言非虚:肚脐只是一块疤痕。这块疤痕与生俱来,伴随我们终生。但是,我们很难只将肚脐视作一块疤痕。通常,肚脐还有更多的象征意义。波士顿灵媒师米娜·克兰顿(又名玛乔茜)的宣传材料中有许多全裸或半裸的照片。照片中,她的“灵气”正从她身体的各个洞孔中涌出——包括肚脐。20世纪20年代,她的把戏被哈利·胡迪尼拆穿,随后被公之于世。20世纪70年代,《神奇女郎》系列电视剧播出,当黛安娜从公主摇身一变,成为打击罪恶的女侠后,露脐装似乎也为其形象增光添彩。

    事实上,肚脐带给我们的只有肚脐绒毛,并且这些绒毛来自体内,而非体外。腹部的中央凹陷区有堆积服装纤维、死皮及灰尘的作用。这种毫不起眼的绒毛甚至引起了科学家的注意。2002年,美国幽默科学杂志《不可能研究年鉴》授予悉尼大学科学教师、物理学教授卡尔·科鲁兹尼奇搞笑诺贝尔奖。该奖项系《不可能研究年鉴》专门为看似微不足道的学术研究而设的。

    同年,该奖项还被授予其他需要研究的紧迫问题。比如,印度人研究出了测量大象身体表面积的方法,德国人研究出了如何用指数衰减规律解释啤酒泡沫的减少过程。科鲁兹尼奇博士如同其他获奖者一样鞠躬尽瘁,终于成为一代肚脐绒毛研究的权威。他自费研究一年,调查了大约5 000人。其中,三分之二的受试者发现,自己的肚脐里的确存在绒毛,而三分之一的受试者则发现,他们的肚脐绒毛颜色特殊,以蓝色居多。

    科鲁兹尼奇表示,肤色与衣服颜色都会影响肚脐绒毛的毛色。并且,绒毛与体毛成比增长。他认为,腹毛起着“传送带”的作用,负责将内裤纤维传送到肚脐里,并阻止纤维逃跑。为了证实这一猜想,科鲁兹尼奇要求受试者刮掉腹毛,并向他提交报告。

    大多数人表示,刮掉腹毛后,肚脐绒毛相对减少,但腹毛长出来后,肚脐绒毛也相对增加。脐钉多见于毛量相对较少的年轻女性,且她们的肚脐一般露在外面,因此她们的肚脐绒毛比其他人的少。此外,这项研究还表明,肚脐绒毛与年龄和体重成正比。科鲁兹尼奇表示,“略微发福、人到中年、腹毛旺盛的成年男子是典型的肚脐绒毛‘制造者’”。正如第四章中提到的关于耳蜡的研究一样,研究肚脐绒毛可能会有意外收获,但科学家似乎对此不感兴趣。

    尽管肚脐不是一个真正的孔眼,但有两个古英文单词却反映了它与孔眼的相似性。Nafu是指车轮的中心,车轴以其为中心转动,辐条从该处向外呈放射状。Nafu是nafela(即“navel”,肚脐)一词的近亲。在漫长的演化过程中,nafu依次演变为nafogar、a nauger和an auger,auger指的是凿洞的工具。脐橙之所以叫这个名字,不是因为其果实顶部连接茎干处有脐状疤痕,而是因为其瘤状副果形似肚脐,个头虽小却引人注目。

    1939年,苏格兰外科医生詹姆斯·布里迪向格拉斯哥南部医学协会提交了一篇论文。他从词源学的角度提出“我们以肚脐为中心旋转,既向心又离心”。布里迪与很多人的想法如出一辙,认为肚脐是我们的身体曾与母体连接的唯一证明,它时刻提醒着我们已被“摘了下来”,因此我们迟早会枯萎、衰亡。

    对于生物学家而言,肚脐是我们身为胎盘哺乳动物一员的象征。哺乳动物包括我们日常所见的大部分生物,比如我们的姻亲、我们的宠物、田里的奶牛,乃至动物园的大象。这种亲族关系可以从骨骼、牙齿和头发等诸多方面反映出来。从定义上来说,这种亲族关系体现在新生儿对脐带的依赖上,脐带将婴儿与母亲子宫中的胎盘连接。胎盘是薄薄的细胞层,它由母体组织和胚胎组织构成,附着在子宫壁上。

    在孕期里,胎盘将母体血液中的氧气和养分输送到胚胎的血液之中,并将排泄物与二氧化碳输送回母体。这一过程存在一个问题:脐带会同时输送其他物质,包括尼古丁和咖啡因等精神类药物。母体之所以需要注意饮食,对胎儿负责,正是因为如此。孕期的头几周,新生儿似乎没有什么变化,甚至有少数人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怀孕。但是,胎盘组织早已同母体血液供应相连。怀孕4周时,脐带成形,胎儿心脏开始经由脐带在卵黄巢与胚胎间泵血。临盆之后,子宫会将胎盘排出。

    单孔目动物与有袋类动物的特性,也强有力地证明了人类的胎盘是独一无二的。在胎盘繁殖出现以前,单孔目动物已经存在,其存活率极低,比如针鼹鼠和鸭嘴兽。Monotreme意为“单孔”,即生殖道与消化道相同。这些生物的血脉可以追溯到多久之前呢?有一个事实足以回答这一问题:单孔目动物均为卵生。

    相反,有袋类动物通过产仔繁衍后代,但幼仔发育不完整,不能独自存活。他们是在妈妈肚子上的育儿袋里慢慢长大的。有袋类动物的足迹曾遍布世界各地,但其子孙后代大多生活在澳洲。有袋类动物没有乳头,乳汁是由皮肤分泌出来的,因此幼仔可以轻松吸食。

    怀孕期间,脐带起着维持生命的作用,连接母体与胎儿。如同连接宇航员与母船的通道一样,脐带从母体胎盘中延伸出来,与即将成形的胎儿肚脐连接在一起。脐带由一条大静脉和两条缠绕着它的小动脉构成,它们的作用是输送新、旧血液。脐带发育成熟后,长度可达55厘米,宽度可达1厘米。难怪胎儿出生后必须剪掉脐带。若不剪脐带,新生儿就会像“懦弱的狮子”(《绿野仙踪》中的角色)一样,总是夹着自己的尾巴,终生为脐带所累。简·古多尔等科学家表示,他们亲眼见过这样的情形:在黑猩猩幼崽出生的几天之内,脐带仍然跟胎盘黏附在一起。黑猩猩母亲很少会自己弄断脐带,过些时候,脐带会自行脱落。我们的脐带也是如此。脐带脱落后会留下一个复杂的印记,它提醒我们不要忘记自己同大千世界的紧密联系。

    如同对待其他事物一样,人们对于肚脐的态度始终在变化。在塞西尔·德米尔执导的电影《参孙和大利拉》中,男演员维克多·迈彻可以露出肚脐,显示其直冲云霄的英雄气概,而扮演“狐狸精”的女演员海蒂·拉玛却被迫用围巾和珠宝遮掩自己的肚脐。在1939年出品的《公元前一百万年》中,演员卡罗尔·兰迪斯身着一件连体皮革泳装,露出一部分肚脐。20世纪60年代,负责审查美国电视情景喜剧《太空仙女恋》的审查员担心巴尔巴拉·伊登(美国演员)外露的肚脐会不自觉地激起观众的肉欲,因此在前两季里,她不得不将肚脐遮住。直到最近,摄影师迪恩·布朗才彻底改变了这一切。他在给一个芭比娃娃拍照时,将其塑造成米洛的维纳斯,为其添加了肚脐。

    1971年,戴斯蒙德·莫里斯在《亲密行为》一书中发表了通过日常自省所获的心得。他提出了一个别人根本不屑于问的问题:好莱坞遮挡肚脐的理据究竟是什么?

    20世纪中叶,官方审查指南规定禁止露出肚脐。莫里斯表示,“正因如此,战前电影中的舞女必须佩戴饰品遮掩肚脐”。对此,官方给出了一个牵强的理由:孩子们若瞥见肚脐,就可能提出有关性的问题,那就太令人尴尬了。好像孩子们没见过肚脐一样,事实上,他们一天不知看过自己的肚脐多少次。随后,莫里斯对某些奇特的现象进行了深入的探讨。他发现,在西方的视觉表达中,肚脐的形状似乎一直在变化。据他判断,当代女演员和模特喜欢竖长形肚脐的概率是过去的6倍,以前她们更偏爱圆形肚脐。

    莫里斯做了一项简单的调查:他从艺术史上所有艺术品中随机挑选出一些女性裸体画作或雕塑作品,共计200幅/座。他发现,在这些作品中,圆形肚脐占比92%,而竖长形肚脐占比约为9%。随后,他对当代女模特和女电影演员的照片进行了类似的分析,结果令人惊叹:现在,竖长形肚脐的比例上升到了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