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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页

    狗比狼要能玩得多,这大概可以理解为保留幼年行为(称为“幼态延续”)。保留现有的幼年行为比从头演化出一种新行为要更加容易实现。许多狗与人类互动的方式都可以理解为狼群行为适应的一种新应用,主人担当了头狼的角色。

    狗的复杂行为适应肯定都能在狼那找到可识别的先驱,但这并不意味着所有品种的狗都与它相近或一样。事故统计的证据非常突出:狗普遍的扑咬行为,在不同品种间的程度分布不成比例。根据一份从1982年到2006年的美国犬类攻击调查,博德牧羊犬只有1例,斗牛梗犬有1110例。[9]

    很可能还没有足够的时间让狗开展全新的复杂适应,但肯定已经有足够的时间让它们丢失一些复杂适应,有些是所有品种都没有的,有些只是部分品种没有。母狼会挖分娩用的穴,有一些狗仍然这样做,但大部分不会了。狼有可预计的生育旺季,每年在固定的时期,有一些狗的品种也有,但大部分都没有。公狼帮助照顾后代,公狗不会。任何物理的或行为的适应,如果在新环境中没有太大用处就会迅速丢失,尤其是当这种适应有显著代价的时候。在无光洞穴中的鱼经过几千年就会完全丧失视力,比当初眼的演化需要的时间短多了。

    某种程度上这些都是演化的表面变化,涉及功能的丢失或功能的放大和转移。尽管这种变化不会产生鳃或“声呐系统”,但它们可以实现惊人的事情。狗是单一物种,但如我们指出的,它们外形上的差异超过了所有其他哺乳动物,而且演变出许多奇特的能力,包括学习能力。而不同品种的狗学习的速度和能力大为不同。两个品种学习一个新的命令所需要的重复次数可以有10倍以上的差异。博德牧羊犬通过5次重复就可以学会听从一个新的指令,而且能给出95%正确的回应。巴吉度猎犬却需要80到100次重复来学习,而且只有25%的正确率。

    表盘和旋钮

    同样,我们料想人类的大部分晚近的变化都是表面的演化,大多只是一个突变的深度。旧的适应可能在某些群体中丢失了,但保留在其他群体中。我们知道至少一个例子,就是我们将要在第四章讨论的:一些浅肤色的群体,尤其是北欧人群,丢失了大部分产生黑色素的能力。

    许多这样的变化可以比作旋转开关或捻转旋钮:曾经被严格控制的生物过程可以一直开着,比如说乳糖耐受;它们也可以被完全关掉,比如胱天蛋白酶—12的基因,如果表达就会增加败血症的风险,但在大部分群体中都是被抑制的。[10]这类生物过程也可以被选择性地关闭,比如说达菲突变,它是一种疟疾防御机制,控制特定的受体分子在红细胞中表达,但同时允许它们在所有其他地方表达。其他的一些变化则更像开大音量(有时直到最大音量),比如有些群体有额外的生产淀粉酶的基因,淀粉酶是唾液中的一种酶,帮助消化淀粉。[11]

    还有,有些行为大概是基因影响的替代行为策略的结果,比如说鹰鸽博弈,就像我们将在第三章讨论的:晚近的自然选择可能完全淘汰一种特定的行为策略,也可能使现有行为策略出现的频率发生重大变化。这类行为策略大概在许多群居动物那儿都会出现,比如说狼,而狗似乎也表现出狼的行为策略的一部分,那些在驯养的条件下能很好运行的部分。如果一些狼从遗传上就倾向于成为头狼,而另一些是天生的追随者,那么狗大概更可能拥有的是这类“助手”的特征。我们料想人种之间的差异就像狗的品种间的差异,它们是演化的表面,主要涉及功能的丢失,或放大已经存在的适应,比如说幼态延续,等等。虽然这类变化不会产生真正的复杂适应,但所有这些成百上千的基因开闭和选择性表达所产生的改变,仍然可以引发我们在狗和其他驯养物种身上看到的演化变化。而这样的演化变化,例如大丹犬和吉娃娃之间的差异,或蜀黍和现代玉米之间的差异,绝不算很小的演化变化。也就是说,农业仍然是有可能引发剧烈演化变化的。

    我们不仅有充分理由相信过去5万年显著人类演化在理论上是可能的,而且这非常可信,单从人类看起来非常不一样就可以看出显著人类演化已经发生了。当不同人类群体被远距离和地理障碍隔离开的时候,这尤其明显。他们之间的差距那么大,外表上就已经有很高的对比,比如没有人会把芬兰人错认为祖鲁人。外形上的差异有遗传上的解释,所以我们知道自从现代人走出非洲以后发生了实质的遗传改变,但每一个人类群体的演化变化过程是不一样的。

    有人说人类群体间的差别都只是表面特征,如肤色和发色,而不是像肝功能或大脑发育的不同。在怀疑论者联盟(Skeptic Society)的电子邮件通信上一封写给文森特·萨里奇(Vincent Sarich)和弗兰克·米勒(Frank Miele)的信中,恰克·雷米(Chuck Lemme)说“我们的内在不像外表那么多样化”,即便外表上的差别也很“肤浅”。[12]雷米认为这些表面的差别是由性选择驱动的,它们就好像各种时尚一样。[13]当然,如果专家们能轻易从骨骼特征辨别种族,那说明这些“肤浅”的差别都深入到骨头上去了。事实上,近期研究显示的确有影响脑发育的群体基因差别,我们将在第四章提到。

    对从前的体质人类学家来说,专注于容易观察到的差别是自然而然的,但这并不意味着所有差别都能轻易被观察到。肤浅的是从前的科学家们,可不是差别。

    有人说人类群体间的差别很小而且并不显著。理查德·路翁亭(Richard Lewontin)就曾在1972年指出大部分遗传差别都发生在单个群体内而不是多个群体之间。大约85%的人类遗传变异都是群体内的,只有15%是群体间的。路翁亭和其他人由此论述说人类群体间的遗传差别必然比群体内的差别要小。[14]但是,遗传变异的分布和狗的情况是一样的:70%的遗传变异发生在单个品种内,只有30%发生在不同品种之间。如果路翁亭用来论述人类群体的那套逻辑适用的话,就只能断定大丹犬个体间的差别必然比大丹犬和吉娃娃之间的一般差别要大。但这可是我们没法接受的结论。

    事实证明,虽然遗传变异就如路翁亭所说的那样分布,但他对此的解释是不对的。遗传变异分布的信息基本上没法告诉你任何关于性状差别的规模和重要性。我们观察到的高度、体重、力量、速度、肤色等的实际差别是真实可信的,不可能找理由把它们搪塞过去。遗传统计不会告诉你,你可以预计在群体之间看到哪些类型的差别,如大小、力量、寿命或性格。事实证明这些遗传差别之间的相关关系很重要。如果不同群体间的遗传差别倾向于向同一个方向推进(倾向于青睐某种趋势),那么它们可以叠加并造成很大的影响。举例说,无疑有许多基因影响狗的发育,其中一些促进发育,另一些抑制发育。即便我们同时在大丹犬和吉娃娃身上找到这两类基因的变异,它们叠加出的趋势也是不一样的。促进发育的变异必然在大丹犬身上更常见。即便某只大丹犬个体身上有特定基因抑制发育突变,而同时某只吉娃娃身上有同一个基因促进发育突变,许多基因作用的总和几乎肯定会倾向于让这只大丹犬长得更大。从我们所知道的可以保证没有任何成年吉娃娃会长到任何成年大丹犬那么大。这就好像某一天新墨西哥州的阿尔伯克基或许比夏威夷的希洛下的雨还要多,但在一年的时段内,希洛肯定更潮湿。从记录上看每一年都是这样的。

    举个更好的例子,想想北欧人和中非人对疟疾的抵御能力。一个尼日利亚人或许会有镰状细胞突变(已知的对恶性疟疾的防御),而几乎没有任何北欧人有,但即便没有携带镰状细胞的大多数尼日利亚人都比任何瑞典人更能抵御疟疾。他们的许多基因都有抵御疟疾的突变。这是自然选择的典型模式,即群体的相关演化变化,同一方向上的变化对相同选择压力的同一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