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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页

    在这个阶段,人类(无论如何至少是他们中的一部分)和他们即便是两万年前的祖先的行为有很大不同。创新的火花把他们带向各个不同的新方向。我们不是说随便一个张三、李四都是创造者,但至少有些人在提供一些新想法,而且可能是比之前时期多100倍地提供新想法。问题很自然是:为什么?看起来好像不是说当一个起源于非洲的现代人类(在解剖学上算是现代人的祖先)本身就足够去引发这个改变。在澳大利亚我们就没有发现这样的革新浪潮。在非洲一定发生了什么重要的、基因上的改变,使得现代人类能够走出非洲,并取代其他古老的智人种类。行为上完全的现代化也并非同时在所有地方发生,因此明显地还涉及更多方面的变革。所以,成为“解剖学上现代”的人类对于完全的人类行为现代化来说只是一个必要条件,而非充分条件。

    一般来说,行为必须有身体的基础:生物特征划定了文化的范围,因此不管那些骗人的图画怎么宣传,你不可能教一只狗玩扑克。我们有充分的理由相信,早在伊米亚间冰期(大约125000年前的间冰期),人类的生物特征还不足以发展出农业。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在伊米亚间冰期产生出农业,但在全新世(开始于1万年前)的最近一次间冰期以来,至少有七次独立的农业发展。不仅如此,在伊米亚间冰期,生物特征甚至不允许解剖学上现代的人类从非洲迁徙到更凉爽的地带。当时出于某种原因,生物特征限制了人类制造出投枪或弓箭,或缝衣作画,尽管这些在现今的狩猎兼采集者群体中是再日常不过且被高度重视的事情。那时的人类与现在不同,在生物特征上非常不同。

    遗传改变使得在公元前4万年的人类能发展出一些在公元前10万年无法实现的进步。同时,其他一些遗传改变可能是之后文化发展的必要先决条件。这里我们认为旧石器时代晚期发生的剧烈文化变革,常被称作“人类革命”“文化爆炸”或者(我们最喜欢的)“大爆炸”,主要是由生物特征的改变引起的。

    这不是我们发明的理论。理查德·克莱因曾说过,基因突变肯定是文化复杂度突然剧增的原因。[4]我们对他的观点的主旨完全同意,只不过我们相信这样剧烈的变化很可能牵涉大量的基因,因此应该有一种机制导致了这种罕见的遗传剧变。事实上,我们的确知道这样一种机制,以及让这种机制恰好在人类革命的时段发生的必要条件。

    更新与进步

    那么,旧石器时代晚期到底有什么创新,使得人们称之为革新变化的时代呢?首先,我们发现了新的工具,以新材料通过多个精细步骤制造。现代人类仍然使用石头,虽然他们的制造工艺已经变得更复杂和高效;但跟尼安德特人不同的是,他们还经常使用骨头和象牙。他们还使用从遥远地区开采的特定种类的高质量石材,有时甚至出产自数百英里之外的地域,显示出贸易的迹象。出现了新式的轻便、高速武器,例如标枪、投掷镖,最终发展出弓箭。这些远程武器在猎杀大型猎物的时候,比起用从前猎人们的长矛更为安全。这个时期现代人类留下来的骨架不像尼安德特人的那么残破;这些武器无疑也被用于战争和防御,但它们主要还是用来狩猎,带来的好处包括丰富了现代人类的食物来源。

    现代人类不仅像祖先一样捕猎大型野兽,还会抓小动物和鱼类。这种更多样化的食谱(也许还有更安全的狩猎方式)带来了更大的人口密度,这一时期的考古遗址中,现代人类留下的要比尼安德特人的多出好几倍。现代人类会使用新发明的工具比如鱼钩、渔网和多个倒钩的鱼叉来抓鱼。渔网见证了另一项技术革新,即用植物纤维制造篮子、织物、绳索以及渔网和罗网。

    现代人类发明出保存食物的新方法,比如在永久冻土里挖掘干燥架和坑当作天然冰箱。他们比祖先更加高效地利用火,建造带有管道以更好通风的炉子,并开始把石头烧热来烹调食物。火还被用于其他更专门的目的,比如灯和陶像制造。

    墓葬(有意的、有清晰证据作为仪式的墓葬)同样在旧石器时代晚期变得更为普遍。遗体通常有陪葬品相伴,包括工具、贝壳、个人的首饰,以及赭石。有时候,制作那些陪葬品需要耗费相当的人力。在莫斯科附近的索米尔,有些遗体穿着缀满数千颗象牙珠的衣服下葬,每一件都要费好几年的人工才能制成。这些物证显示了社会阶层分化出首领和平民。这些复杂的墓葬跟尼安德特人的墓葬形成强烈对比,后者没有任何仪式性的迹象。我们在尼安德特人的坟墓里找不到武器或饰品。可能对于尼安德特人来说,埋葬不过是把令人不快的尸体处理掉的办法,而不是一种仪式,就像把死掉的金鱼倒进厕所里冲走。

    现代人类开始建造比以前大型得多的遮蔽结构。在现今捷克境内的下维斯特尼采,考古学家发现五处建筑的遗址,均用猛犸象骨、石灰岩块建造,还打下了桩基,最大的一处建筑覆盖超过1000平方英尺(约93平方米)的面积。在俄罗斯和乌克兰,石灰岩洞等自然的遮蔽所稀缺,我们发现大量使用猛犸象骨建造的居所。建造这些房子肯定很费时费力:一处这种建筑使用了将近23吨的猛犸象骨。

    以今天的眼光来看,旧石器时代晚期最令人惊异的变化是艺术的诞生。最引人注目的例子是岩洞壁画,主要发现于法国和西班牙。壁画的典型形象包括野牛、鹿和原牛等大型动物,但有时也出现狮子、熊和鬣狗等掠食者。这些用炭黑或赭石颜料描绘的壁画通常写实地勾画出动物形象。人类的形象虽然出现得也很早,却显得颇为奇特。

    真正意义上的雕像首次出现也是在这个时期。最著名的一类“维纳斯”女像,例如出名的“维伦多夫的维纳斯”裸像,也许是原始的便携色情图像。研究者在下维斯特尼采发现了约29000年前的陶俑,远远早于世界其他地区发明陶器烧制技术的时间。

    拉斯科洞窟壁画,约公元前14000年

    旧石器时代晚期的艺术比起现代人类走出非洲以前制造的第一批象征物件,有了质的飞跃:试比较在南非布隆伯斯岩洞发现的公元前75000年左右的刻纹赭石[5](代表在非洲发现的现代人类扩张前最复杂的象征物件)和在德国发现的公元前30000年左右的猛犸象牙制狮头人身像。

    融合

    在工具、武器、狩猎方法和艺术方面的重大进步,以及这些进步所暗示的社会和文化变革,不可能无中生有地冒出来。旧石器时代晚期的进步表明,存在某种隐藏的机制,催生了剧烈的遗传改变,最终带来新的能力。我们相信这种隐藏的机制就是基因渗入——简单地说,从另一物种(这里是尼安德特人)移来等位基因。没有比这更快捷的获得新的、有用的基因的途径了。

    在我们继续深入之前,必须承认这一理论还没有怎么被古生物学家和人类学家考虑过,主要因为他们对群体遗传学并不熟悉,而群体遗传学指出这种基因渗入是极其可能的。而且当大众首次听说这种理论时,他们很可能对其反感,因为尼安德特人常被刻画成落后、猿猴般的生物。

    许多人反对现代人类和尼安德特人曾交配并繁衍后代的想法。他们直觉上认为现代人类和尼安德特人的身体结构必然极为不同,两者交配的话不会生出可生育的后代。他们说现代人类绝不会做这么讨厌的事情。他们还说就算这真的发生了,也是很稀有的事情,所以在生物学意义上是微不足道的。以上所说的都是错的,我们会逐一辩驳。

    现代人类和尼安德特人有没有交配过这个事情,是一场耗时数十年的激烈学术争论的核心:我们的人种是多地区演化而成的,还是单一的非洲起源的?持多地区演化这一论点的学者认为尼安德特人是现代人类的直系祖先,[6]而强烈认同单一非洲起源的学者则认为是作为不同人种的现代人类取代了尼安德特人。[7]很快,在重要的现代人类“走出非洲”并扩散的遗传证据面前,答案变得很明显,但事实上新老两个人种之间的基因交换程度仍然没有得到足够的研究。许多争论都是关于尼安德特人和现代欧洲人的身体结构是否有解剖学上的连续性,对此一个潜在的假设是可能会有某种程度的混合。我们对这个问题的理解,如下所述,是完全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