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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页

    带有零副、一副和两副肌抑素基因突变体的惠比特犬

    我们在惠比特犬(这是一种类似于小型灵缇犬的品种)身上就观察到并非疾病抵御机制的性征上出现的明显的杂合优势。一些惠比特犬身上携带一种肌抑素基因(一种抑制肌肉形成的基因)的突变版本。携带这种突变的狗类会长出更多肌肉。携带一副这种突变的惠比特犬一般会比其他惠比特犬跑得快些并赢得赛跑比赛;[40]然而携带两副这种突变的个体被叫作“霸道惠比特”,极端肌肉发达并有肌肉痉挛的现象,作为赛跑者就不具备竞争力。一副突变体使得个体在一种特定的能力上更具优势,而两副突变体却在同样的能力上带来负面的作用。

    同时,要让自然选择以这种方式起作用,一个人群必须与邻近群体有遗传隔离;否则它就不成其为一个不同的群体。基因混合会冲淡自然选择的作用并在混合过程中阻止自然选择发生作用。就好比你要煮汤但不停往锅里加水,那你什么也煮不成。而事实上阿什肯纳兹犹太人的确在中世纪时是与其他群体遗传隔离的,这不像平格拉普环礁岛民一样是因为被太平洋屏蔽,而是出于社会原因:反对通婚的内部规定加上外部的歧视。

    在中世纪的大部分时间内,犹太人与非犹太人通婚以及非犹太人改宗犹太教的情况都是极罕见的。历史档案绝对是这样说的,然而我们也可以带着遗传学的眼光重新审视这些历史记录。如果我们研究一下明显来自中东的等位基因,我们会发现相当部分当今的阿什肯纳兹犹太人血统中带有它们:根据我们的研究结果至少是50%的德系犹太人。这个结果显示了基因混合的概率是受到极强的限制的,因为即便每一代人中只有2%的基因混合,这样的混合概率也足以在过去两千年内使德系犹太人中的80%变成纯粹的欧洲血统。持续不断的基因混合(而不是大量发生在早期的混合)会对正在进行的自然选择过程产生最大化的干扰,但即便我们假设这种消极的持续混合的情况存在,看起来基因混合的概率在每一代人中都低于1%,低得已经足以使得我们提出的自然选择假说能够成立。事实上,早期欧洲的基因混合有可能促进了自然选择过程,因为即便是很低程度的基因混合也可能是重要有益等位基因的源头。一般来说,以色列的地理位置是天然的交叉转折点,容易受到罗马人、希腊人、波斯人、巴比伦人、亚述人和埃及人的入侵,这有可能引致很高的基因多样化程度,促进了自然选择。

    自然选择使得阿什肯纳兹犹太人的特定突变变得常见,这已经是很显然的了,因为遗传隔离的程度已经使得自然选择足以发生,而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机制能解释集中在少数代谢途径的常见遗传病为何得以存在。你也可以看出为何这类自然选择通常仅限于地理隔绝的人群,因为如此严格的抗拒与邻近种族通婚的规则非常罕见。那么发生的是怎样的自然选择呢?是什么样的性征在阿什肯纳兹犹太人身上比在他们的邻居身上更宝贵呢?

    嗯,我们有一些很强的线索。是什么性征在当今的德系犹太人身上最突出呢?他们是壮大如萨摩亚人,高如图西族人,以及牛奶耐受如荷兰人吗?不是的,他们的特殊性征就是智力。

    这些突变体本身就提示了这一点:它们中的一些看起来就很像会提高智商的,考虑到它们作用于中枢神经系统的发展。鞘脂类突变体特别有可能具有提升智力的作用。在每一种这类突变体中,都有一些特定鞘脂累积;这些鞘脂是变更过的脂类分子,它们在信号传输中起作用,并在神经组织中特别常见。研究者已经确定这些鞘脂类作用水平的提升会引致神经元(中枢神经系统的基本细胞)之间更多的连接(高雪氏病的轴突生长)。

    在家族性黑蒙性痴呆症的情形中有相似的效应:特定的累积混合物(GM2神经节苷脂)作用水平提升会促进树突(连接神经元的纤细多分支突起)的增长。[41]这种树突生成的增加现象也同样发生在A型尼曼匹克细胞出现、动物版黑蒙性痴呆症和尼曼匹克病的情形下。这些都是已知的疾病等位基因中唯一能引致神经连接增加的因素。

    我们同时还有(并不确凿的)证据证明德系犹太人身上常见的一些基因变异有可能提升智力。我们研究了耶路撒冷高雪氏病患者的职业——实际上是所有在耶路撒冷沙尔泽德克医学中心(Shaare Zedek Medical Centre)治疗的患者。这些患者成为工程师或科学家的概率比以色列阿什肯纳兹犹太人从事这些职业的平均概率要高很多,事实上大概要高11倍。[42]关于阿什肯纳兹犹太人的另一种遗传病扭转性肌张力障碍也有类似的研究结果。这种遗传病最初被诊断出来的时候,研究者就已经开始注意到其患者不同寻常的智力水平。

    高雪氏病的轴突生长。最上方一幅图显示的是普通培养的大鼠的神经元,中间一幅图显示的是因葡萄糖神经酰胺水平降低导致的轴突生长不良,最底下一幅图显示的是一个实验模型:由高雪氏病导致的葡萄糖神经酰胺水平升高引起的轴突生长和分支增加。葡萄糖神经酰胺水平是和高雪氏病有关的一类贮藏分子,其水平的提升会促进轴突(主要的神经信号传递渠道)的生长和分支。

    1976年罗斯威尔·埃尔德里奇(Roswell Eldridge)在关于扭转性肌张力障碍的早期文献中这样描述道:一位病人显示了“远超于他岁数的智力发展水平”,而第二位显示了“在他这个岁数上超凡卓绝的智力发展水平”。[43]在这份文献中至少有另外10份报告做出了相似的评论。埃尔德里奇研究了14名犹太扭转性肌张力障碍患者,并发现他们在疾病症状发生之前的平均智商值是121,而对照组中14个相同年龄、性别和学校所在区的普通犹太孩子的平均值是111。[44]关于另一种阿什肯纳兹犹太人身上常见的遗传病,非典型先天性肾上腺增生症(nonclassic congenital adrenal hyperplasia,CAH),其患病个体也有高于平均智力水平的报告。先天性肾上腺增生症(CAH)会导致胚胎时期发育中的大脑更多受到雄激素的影响,其后果相对于家族性黑蒙性痴呆症要温和。至少有7个研究的结果显示先天性肾上腺增生症患者,其父母和其兄弟姐妹有高智商值,数值在107到113之间。德系犹太人中的先天性肾上腺增生症基因携带率为20%。[45]

    选择怎样发生

    我们对于中世纪时自然选择如何助力欧洲犹太人获得更高智力的想象,有赖于三点基本的观察。第一,在中世纪时富裕的个体平均会有比不富有的个体多得多的孩子。在当时绝大多数社会这都是典型的现象。[46]第二,阿什肯纳兹犹太人的工作是相当要求认知能力的。因为这个群体的成员的职业基本上仅限于承包者和管理者的金融家角色、地产经理、包税人和商人,智商低于100的人基本上没法从事这类工作。即便是低端的书记员工作都要求大致达到90的智商。[47]所以,智力在这类工作中所得到的回报一定大于在务农工作中得到的回报。这个肯定是真的,因为成功的务农者所需的体力强度和耐受力在金融和贸易中远远没那么重要。如果对于不同人群体力强度占的重要性少了,那么认知能力和个性特征必然占的重要性更多。第三,智力是高度可遗传的。如果父母比平均水平要聪明一点点,那么其下一代人就会比父母这一代要稍稍聪明一点。

    我们可以用智商测试成绩设立一种假设,用以说明这个原理。我们假设每一代人的父母们平均比其余阿什肯纳兹成年犹太人的智商高一分。换句话说,让我们假设有一个适度的趋势(由经济成就调控),即高智力的父母比普通的父母有更多存活的孩子,而这个趋势在当时肯定没有被注意到。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我们假设智商有30%的遗传能力——这是个非常保守的假设——那么阿什肯纳兹犹太人的平均智商值将会在每一代增长0.3。逾四十代,也就是大约1000年后,阿什肯纳兹犹太人的智商值将会高12点。如果我们假设在公元600年时德系犹太人的初始智商值是典型欧洲的数值,也就是100,那么在公元1600年他们的智商值就会达到112,大约就是当今德系犹太人的平均智商值。这个预测跟可观察到的阿什肯纳兹犹太人的高口头表达能力和数学分数,以及与之相对的平平的甚或低于平均的空间视觉分数是相一致的。口头表达和数学方面的才能会帮助中世纪生意人取得成功,而空间视觉能力则没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