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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新——世上没有新鲜事

    吴军:创新不是简单地从0到1,而是从1到9

    在现代商业社会中,创造力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腾讯原副总裁吴军在肯定创造力的重要性的同时,对“创造力到底重要在哪里”这点却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在中国,很少有人知道,特斯拉的创始人并不是埃隆·马斯克,他只是一个投资人,因为投资而成了董事长。这个世界著名的电动汽车其实出自两个科学家之手,而且,特斯拉也并不是世界上的第一款电动汽车。在这之前,美国GM(通用汽车公司)就已经生产了一款名为EV1的电动汽车,而早在爱迪生时期,世界上所有的汽车其实都是电动汽车。

    同样,在谷歌之前,世界上其实也早就有了搜索引擎;苹果的引以为傲的视窗界面,也是源于施乐公司的发明。换句话说,这些改变世界的成功商业案例其实都不是立足于从0到1的创新的。由此,吴军认为,在人类社会,无论是发明轨迹还是文明轨迹,都不是简单地重复原来的工作,而是一个螺旋式的上升。所以,“0到1”可能一开始对世界并没有太大影响,而真正把漫长的发展之路走完的那些人(1~99),才会带来改天换地的伟大效应。

    ◎ 你不能为了卖药而去发明一种病

    吴军有句很著名的话,叫“创新很重要,但有时候创新说多了就成了一个伪命题”。在商圈摸爬滚打这些年,吴军在跟上百家公司领导者聊天的过程中认识到,几乎没有一家公司领导者不说自己是非创新的。而此时,吴军不由得想到,如果所有的公司都在说自己在做创新,你再强调自己在创新,意义何在呢?

    创新的本质是“新”,很多的专利发表之后,你会发现20年都没有人用它、买它。这是因为新的东西不一定有用,所以创新的关键除了新之外,就是“一定要有用”,所谓“有用”,就是能够解决实际问题,那么,什么是实际问题呢?

    在美国,FDA(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曾勒令下架过一款号称治疗“模糊记忆忧虑症”的新药,对此,FDA的解释是,药品生产商不能为了卖药而去发明一种病。吴军认为,这个案例是当下所有从事商业创新的人都要关注的。因为当下很多人在谈论创新的时候,实际上在不断发明一种病,但创新真正要解决的,必然是一种真实存在的问题,也就是一种真正的病。

    说到这,吴军说了一个对人类步入现代社会有着巨大贡献的案例——青霉素的发明与推广。青霉素的出现无疑是人类文明的一个巨大进步,它不止使人类的寿命延长了至少10岁,还增强了人类生活的信心。而从青霉素的发现,再到其社会层面的运用,其实就是一个典型的从1到100的故事。

    根据历史文献记载,远在英国化学家弗莱明之前,我国在唐朝时就知道使用青霉素来杀菌了。当时如果有裁缝不小心把手给划破了,剪刀也不干净,可能会得破伤风,于是人会用长了一种绿毛的糨糊抹在手上以防止感染。但这些早期的发现,并没有让人们对青霉素产生真正的重视,并为之认真钻研,而弗莱明的贡献就在于,他发现了一种能够被培养出来的青霉菌。

    当然,在早期,青霉素一直存在一个极大的不足,就是它的溶度非常低。当时,一升培养液里面只有2个单位的青霉素(当下一针青霉素的含量是60万单位)。这么低的浓度,使得大家无法相信它的有效性。弗莱明又因为受自身专业领域和沟通能力的限制,无法做到将青霉素进行提纯和分离,也无法组织团队来完成这一工作,因此,弗莱明对青霉素的社会贡献也就止步于此了。

    ◎ 创新是把一个好点子变成现实

    事实证明,单靠弗莱明一个人,青霉素是无法对人类社会产生如此大的影响的。而真正使得青霉素在社会层面达到如此广泛运用的,是另一个英国科学家——弗洛里。

    二战时期,英军前线伤亡惨重,军队急需一种药物来减少伤亡人数。而弗洛里敏锐地发现了青霉素的价值,于是他联系上弗莱明,获得了青霉素的菌种(弗莱明这十年间虽然没有研究出成果,但十年如一日不断地培养菌种,使菌种得以一直维持下去)。

    弗洛里具有很强的组织能力,还拥有一个执行力很强的团队,能调动很多的资源。恰恰是在弗洛里团队的手上,青霉素得以量产并投入社会中,并获得大规模使用。吴军分析个中成功关键,在于弗洛里团队克服了两个问题:

    一、联合工商界,解决技术问题

    以当时青霉素溶液中所包含的如此稀薄的单位量,是无法在战场上获得有效运用的,因此弗洛里决定找工业界来帮忙。最初他选择了葛罗素(英国最大的制药公司)进行合作,但当时整个英国已经进入战争状态,企业根本没有钱和精力来支持他。于是弗洛里又到了美国,联合美国工商界进行共同研发。美国的制药公司发现了其中的价值,于是开始注入资本。没过多久,在美国工商界的运作下,很多国际顶尖大学陆续加入进来,青霉素单位浓度一下提高了1000倍。一升溶液从2个单位提升到了2000个单位,实现了质的改变。

    二、调动资源,解决从技术到产品的转化问题

    解决技术问题之后,另一个难题又来了。虽然青霉素的单位浓度获得了提高,但是毕竟还得把青霉素做成药才能发挥效用(军队不能把一个烂的哈密瓜送到前线),当时弗洛里面对的最关键的问题就是要把青霉素做成针剂药品。这时,弗洛里的资源调动能力和组织能力开始显现出来,他首先找到美国17家药厂进行谈判,希望它们出面来帮助他做这件事,最后谈定了默克、礼来、辉瑞、施贵宝4家公司。不过因为涉及经济利益,这4家公司都提出了单独研制的要求,这又成了摆在弗洛里团队面前的一个现实难题。

    但弗洛里运气不可谓不好,第一次药厂会议刚刚开完,太平洋战争就爆发了,美国顿时被卷入了战争的车轮里。美国工商界顿时团结一致,决定联合起来做青霉素,这一问题立马迎刃而解。(历史证明,整个美国二战期间的第一大功臣是“曼哈顿计划”造原子弹,青霉素就是第二大功臣。当时的科学家、工程师想了很多办法,把1升的培养皿增加到4万升,然后工厂加班加点地生产,当时人们在工厂的墙上刷上这样的标语:“加班加点生产是爱国行为,挽救前线人的生命。”)

    到1943年,美国共生产出21万支青霉素针剂。最早是在太平洋战争期间给美军使用,后来扩大到英美联军。到1944年,青霉素针剂产量增长到80倍,到诺曼底登陆的时候,已经能保证每个英美联军的伤员都能得到救治。

    ◎ 从0到1固然伟大,但真正伟大的是从1到9

    我们抛开历史来看产品,一个真正的好产品,不仅仅本身技术先进,产品独特,更重要的是,能解决时代的痛点和难题。从青霉素的案例中就可以看出来创新的本质并不是创造新事物,而是把好产品与时代的需求联系在一起,并为之持续努力。在商业层面,创新并不是创造一个点子,而是把一个好点子变成现实。

    在后世的评价中,说起青霉素,人们都会想到青霉素之父弗莱明,但在吴军看来,弗莱明只是完成了万里长征的第一步,一如发现癌症机理的医生哈里斯说:“如果没有弗莱明就没有钱恩或者是弗洛里的发现,没有弗洛里和钱恩就没有哈特利,没有哈特利就没有青霉素。”

    但是诺贝尔奖只能给3个人,所以最后给了弗莱明、弗洛里和钱恩。吴军认为,在这三人当中,弗洛里的贡献最大,因为他的组织能力、管理能力和调动资源的能力,使得“绿毛”变成了真正的药。而且在后期,弗洛里从医生的角度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放弃青霉素的专利权,把青霉素推广到全世界。在吴军看来,无论是从商还是做生意,那些真正做出伟大事情的人,必然都是有着非常的理想与情怀的人。

    同理,在对待创意的问题上,走出第一步固然伟大,但这第一步仅仅意味着开始,一如谷歌前工程副总裁Jeff Huber在一次演讲中说到的:“我们真正的创新不是一个从0到1的灵机一动,我们要把整个过程走完,我们要不断地问自己有没有更好的办法。很多时候,我们解决不了问题,我们遇到了悲剧,是因为我们没有更好的办法来解决问题,我们需要寻找更好的办法。”这个更好的办法,并不是说一定要换一种新方法,而是把现有的问题解决掉,并把方案变为现实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