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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0 6】

    带走至夫人,自然是为逼她就范。听闻这消息,至秀并不觉惊奇。

    夜深人静,她敛容静坐书房,白日发生的事太多,先是穆彩衣算计坑害她,再是被困窄巷,为自保她刺伤厉云生,厉家的人睚眦必报,百货大楼她得春大少爷相救,定下三日之约。

    绝境中现出一道光。

    重新掏出那枚白玉,至秀的心出奇地安定下来。

    一日之内,被同一人勾起不同的感受。

    惊鸿一瞥,她被春少爷肖似那人的眉眼震撼。隔帘对话,却也体察到这位世家少爷别具一格的关怀。

    当时她只想着脱困,哪怕曾在长街追着这位春少爷跑,但并不意味着她愿意和这人在如此窘迫尴尬的境地见面。

    她躲在更衣室迟迟不抬头,一是不敢,二是不愿。

    不敢去挑战世家少爷的品性,不愿在那张脸见到任何关于她不想看到的表情。纵是要见春大少爷,那也该是在阳光明媚的午后,又或露水初凝的清晨。

    不为别的,就为那张脸。

    至秀轻飘飘地叹出一口气,掌心白玉在白炽灯下流转出温润的光。

    伤了厉云生,厉家不会放过她,说来巧合,就在她欲借春家对抗厉家时,念头方起,善解人意的春少爷自觉为她递出台阶,而她需要做的,只是拾阶而下。

    依附春家,治好春少爷,成为春家当之无愧的恩人。

    在凛都,就意味着多了一道护身符。

    这一夜,不知有多少人难以安眠。

    书墨贴心地为小姐续了杯茶,白日她被穆小姐支开,等买了糖葫芦沿着原路赶回,半途被厉家的人强行带走。发生了什么,不难想像。

    她晦涩地开了口:小姐没吃亏吧?

    沉思被打断,至秀淡然抬眸:没吃亏,吃亏的是厉云生。

    她那两刀虽说要不了性命,但也绝对算不上温柔。

    听到没吃亏,书墨悬着的心放回肚子里。

    书房的门在此时被敲响。

    书墨走过去开门。

    门打开,一身布衣的仆妇迅速跪倒在地:大小姐!夫人是您血脉至亲,您不能不管她啊!

    这是至秀睁开眼见到的第一个人。是她那个便宜娘亲最忠心的仆人。

    玉被收起来,至秀指腹碰了碰温热的瓷杯,笑:你来,是要做什么?

    仆妇颤抖着手掏出一封信:这、这是厉家连夜送来的请帖。邀小姐,明晨带着五千往名流堂赎人。

    赎人?

    对,就是赎人。送请帖的人说了,大小姐务必准时前往,晚去一步,夫人夫人的手就会被他们砍下来!

    ===第5章===

    没有男人支撑的家业,孤儿寡母,学不会挺直腰杆,就只能一直匍匐。而人这一生,是荣是辱,总要去坦然面对。

    氤氲的茶香从鼻尖游走,至秀问:名流堂是什么地方?

    是夜,春家。

    随从阿喻原原本本将那些话重复一遍,身穿长袍的少年人翘着二郎腿坐在窗前,手指逗弄着笼子里的金丝雀,发出一声轻笑:她倒是什么都敢说。

    是啊,少爷是没看见,那至家大小姐

    至家?春承恍然愣在那。

    阿喻立时噤声。少爷又开始走神了。

    从一月前不小心磕伤脑袋,醒来就变得更加难以捉摸。时而眼里淌出来的沉冷幽静,莫名的带着从骨子里发出的寂寥。

    像是没人能懂他。而他也不愿敞开胸怀放别人进来。

    心门重重地挂着一把锁,病病歪歪的,喜欢发呆,也喜欢数药罐子里还剩多少药丸。

    你先下去吧。春承顺手提起笼子递过去,出于身体的本能下意识抱着猫耳小药罐。

    这是原身遗留下来的习惯。心绪复杂时,就爱抱着小药罐,无声的慰藉。春承学了十成十。

    她的手抚过惟妙惟肖的猫耳朵,在安静的书房,一呼一吸,很真实的,活着的感觉。

    红尘如梦,轻易将人席卷进来。睁开眼,昔日的春家大小姐成了异世女扮男装的春家少爷。

    不仅如此,这一世的她身子病弱,比起白捡一条命,春承自然是欢喜的。

    她天资聪颖,学什么都快。记忆与原身完全融合,做起事来称得上得心应手。

    可她还是会想起上辈子的事。

    她死的早,那秀秀呢?秀秀会听话地往桃源避世吗?

    她一个人,日子该怎么过?

    至秀。轻轻浅浅从唇齿流出来的两个字,春承掩去眼底的怅然,开始回忆今日之事。

    那胆大包天伤了厉云生,躲在更衣室角落怯怯喊着兄长的女子,竟也姓至?至家大小姐

    听今晚这些话,还是个不为人知的小神医?春承被自己的想法逗笑。

    其实她不在乎这身子到底能不能好,久病缠身,要不了她的命,就是再没办法恢复前世的悍勇。再怎么说,曾经她也文武双全,乍然成了病秧子,不习惯有之,但要说如爹爹那般的执念,她是没有的。

    重活一世,她看得很淡。

    要让她试试吗?万一真能治好呢?

    意识涣散前,春承眼前浮现出秀秀气气的小姑娘,小姑娘睁着双泪眼,她想要伸手将人揽进怀,下一刻已经睡倒在榻。

    天明破晓,至大小姐孤身一人提着箱子坐上洋车:去名流堂。

    她朝身后望了眼,果然看到春家派来护卫的人紧紧跟着,至秀松了口气,没来由地觉得心安。

    小姐,坐好了!车夫连人带车冲进凛都微薄的雾气。

    丫鬟书墨临危受命抱着木质雕花的食盒往春家跑去。

    一觉醒来,洗漱过后,春承着了素色长袍在后院打拳,整套动作下来,软绵绵的,聊胜于无。

    春老爷杵在小院门口看了好一会,直到春承停下来,他才举步上前:阿承什么时候学会耍拳了?

    春承接过随从递来的热毛巾,简单敷面后她不好意思地扬了扬唇角:玩嘛。

    这一句玩,哄得春老爷眼神愈发柔软:还想玩什么?和爹爹说,爹爹全都给你找过来!

    前世渴求的亲情在这一世得到圆满,春承内心动容:等想到了再和爹爹说,这会饿了。

    春老爷年轻时相貌极为出挑,人到中年,气质沉淀下来。他是个不苟言笑的人,自从发妻死后,这些年所有发自内心的笑几乎都给了唯一的儿子。

    为人父母,怕是最见不得孩子喊饿。春老爷满怀欣慰道:饿了好,正好,咱们父子俩好好吃一顿。爹今日诸事不理,就陪你玩,怎么样?

    春承矜持地冲他笑:是爹想玩了吧?

    春霖盛一愣,继而大笑起来:你这孩子,还学会打趣爹爹了?不错,真不错。

    似乎自家孩子做什么他都觉得不错。

    随从阿喻就是在此时走了过来:少爷,少爷?

    春大少爷没好气地瞥他:怎么了?鬼鬼祟祟的,没看到我在和爹说话?

    无妨,无妨。春老爷很享受和孩子相处,事实上发妻死后,儿子留学七载,十三岁那年归来,性子已经养得极为冷淡。

    很多时候,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心疼这孩子。

    春承挑眉:爹都发话了,你还不滚过来?

    阿喻笑着上前:见过老爷,见过少爷。

    拿的什么?

    食盒。

    春承一阵无语,显然被他蠢到了:本少爷当然知道这是食盒,谁送来的?

    阿喻一脸坏笑:至家大小姐派丫鬟送来的,说是做了顿药膳请少爷尝尝。

    年少慕艾,最是容易动心的年纪,也是最容易被人打趣的年纪。

    顶着爹爹甚为慈爱的眼神,春承罕见地感受到一丝窘迫,心底不禁开始埋怨大小姐想一出是一出。

    教人误会了怎么办?

    春老爷这时候显得格外体贴:那丫鬟走了没?

    回老爷,没呢。

    正好,先将人安顿在客房,天大的事,等承儿用过早饭再说。

    事情在三言两语中被定下,春承头重脚轻地被带着用饭。老老实实坐在饭桌前,看了眼蛮精致的食盒,一动不动。

    春老爷被她气笑:打开啊,难得人家姑娘一片心意。

    食盒被打开,淡淡的药香味飘出来。色香味俱全,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春承嘴刁,这会竟也被勾出两分食欲:看起来还不错?

    知她性子别扭,春老爷鼓励道:尝尝?

    爹不尝吗?

    哎呦傻孩子,女孩子亲手为你做的,你哪能给爹吃呢?

    家大业大的春老爷只愁两件事,一是春承身子骨弱,二是春承年纪到了也没个喜欢的人。

    起初不是没介绍过,凛都出挑的富家子弟带着看了遍,没一个看得上的。不喜欢男人,更没见过她和哪家千金小姐走的近,怎一个愁字了得?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直到春老爷做梦梦见自己撒手人寰,灵魂飘荡在半空,眼睁睁瞧着自家孩子形单影只病歪歪走过好多年,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人

    梦醒后,更愁了。

    不喜欢玩男人,玩女人也行啊!总要沾点人情味嘛!

    活得太孤单了,冷冷清清,当爹的心疼。

    好吃吗?春老爷眼巴巴瞧着。

    春承放下长筷,冷着张俊俏的小脸,摸着良心说了句好吃。如果非要她说得明明白白,那简直是:好吃极了。

    她望着春老爷,春老爷若有所思回望她。半晌,春老爷心领神会:有多好吃?

    春大少爷立时眉眼弯弯,不吝惜地绽开笑颜:好吃极了。

    父子其乐融融,一顿饭,吃得人心都暖了。春承心想:这至家大小姐也是有本事。

    书墨在客房等得心急如焚,名流堂是什么地方,尽是凛都纨绔子弟享乐的奢靡窝。说是名流,不过一群衣冠禽兽,大小姐去了那儿,那就是肉包子打狗,羊入狼群!

    大小姐想藉着一顿药膳要春大少爷出手相救,可能吗?

    她手脚冰凉,跟着随从来到正堂。

    瞧着她额头渗出的汗,春承视若无睹,漠然道:玉呢?

    玉?书墨脑袋卡壳傻呆呆怔在那:玉哦哦,玉!玉在小姐身上!

    那你来做什么?你家小姐呢?

    我我奉小姐差遣来给春少爷送药膳,小姐说了,她能治好您,请您给她一个机会。

    一旁的春老爷指尖轻轻颤了颤。

    至于小姐厉家的人抓了夫人,小姐没办法,只能只能去名流堂赴约!

    名流堂。

    赴约。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砸进春承心坎,许是那声兄长柔柔软软太过好听了些,又或许是那顿药膳着实讨好了她,春承呼吸一滞,继而心里窜出抹火气:啰啰嗦嗦,你怎么不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