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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0 7】

    名流堂,销金地,富贵窝。灯红酒绿。于外人来讲,无请帖不能入。

    至秀从洋车下来,精致秀气的眉眼,柔软的腰肢,一举一动,带着少女独有的优雅馨香。

    目送她走进去,车夫叹惋地搓了搓被风吹冷的手背,什么时候名门大小姐,再干净不过的人,也要周旋其中了?

    这地方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尤其对于清冷貌美的女孩子。

    清冷意识着什么?

    意味着随时都能被打破。从清冷到妖娆,那才是有钱人喜欢玩的手段。

    貌美又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无声无息挑弄着人垂涎、撕毁。越美好,越挣扎,越有趣。

    至秀今日出门裹得严严实实,但真正的美,是遮不住的。相貌、身段,从她踏进这道门的时候,就成了富家子弟看中的心头肉。

    名流堂有名流堂的规矩。能进来享乐的都是不差钱的主儿,哪怕是心头肉,也得分个先后。

    今日主场的是厉少爷,厉少爷在这女人手上闷不声地栽了这么大的跟头,如今把人约进来,不言而喻,他想玩死这位名门大小姐。

    不仅自己玩,还要带上大家一起玩。

    至家日薄西山,有眼皆知。

    在更多人看来这位大小姐烈性地拒绝厉少爷,是很愚蠢的做法。厉云生玩过的女人很多,玩归玩,能当厉家少奶奶的只有一位。也只能有一位。

    厉家近些年行事没了章法,可家有家规,厉家向来一夫一妻,不允许纳妾。

    做了厉家少奶奶,从家世上不算辱没了曾经的名门至家。

    偏偏,大小姐不愿,不仅不愿,还把人刺伤了。两刀下去,厉少爷恨她入骨,胳膊拗不过大腿,若无靠山,大小姐要倒霉了。

    厉云生坐着轮椅在众人簇拥中现出身形:至大小姐,别来无恙啊。

    阴阳怪气的口吻,凉森森的,满堂人影,至秀从包里取出备好的纸钞以及零零散散的几块银元,看得厉云生脸色微沉:大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至秀抿唇,音色冷寒:这是家里仅有的现款,五千,凑齐了。放人。

    放人?你以为你是谁?厉云生气得喉咙一梗:至家底蕴深厚,岂会连五千现款都拿不出来,这几块银元

    他两指用力,银元弹开滚落在地,声音有点脆,配合着厉少爷这动作、这眼神,嚣张跋扈:至大小姐,讽刺谁呢?

    不管你信或不信,我没讽刺你。我来只想赎人。

    至元修为人古板,但毫无疑问,他是爱这个女儿的。死前未免惹来那些狼子野心的人欺负这对孤儿寡母,他提前将资产秘密转移到银号,没有钥匙,根本打不开存钱的保险柜。

    诚然,至大小姐一本正经的解释没赢来半点尊重,厉云生受伤颇重,今儿个强撑着跑来,尽管已经坐在了轮椅,贼心仍未死。

    这五千,是你刺伤本少爷的医药费,想赎人他轻蔑一笑:拿你自己来换。

    别动!老实点!打手押着发丝凌乱的至夫人从外面进来。

    见到女儿,至夫人当先止不住怒骂:糊涂!你你跑来做什么?!

    至秀一声不吭。

    四围一片死寂,她想了想,觉得在这时候有必要说些什么,于是温声开口:我来救你。

    至夫人掩面痛哭。

    此起彼伏的哀哭里,厉云生兴味十足:救人?想救人好说,先把衣服脱了。

    不知是谁率先吹了声口哨,来名流堂的,有规规矩矩正正经经跑来做生意的,当然,更多的是那些爱从花丛过的浪荡子。

    至秀眸光闪过一抹深深的厌恶:厉少爷,是要逼良为娼吗?

    良?厉云生气狠狠道:哪个良家女子动起刀来能比得上大小姐您?没废了本少,本少当真要谢谢大小姐手下留情了!

    畜牲!你这个畜牲!至夫人在那大喊大叫:阿秀,阿秀快跑,别管我!你快跑呀!

    呵,有意思,伯母不是早些时候还盼着本少迎娶令千金吗?怎么突然就变卦了?

    至夫人红着眼睛死命挣扎,被打手不客气地扇了一巴掌,见到这一幕,至秀掌心攥紧,指甲刺痛皮肉,让她无比清醒。

    顶着脸上的巴掌印,至夫人声嘶力竭地破口大骂,看那架势恨不能在仇人身上撕下一块肉来:你说过要对她好的,你说过的!你个披着羊皮的狼!

    是呀,我是狼。厉云生扭头不去看她,转而盯着神情漠然的至秀:想好了,再不动,就不是一巴掌了。

    匕首匡地一声砸在手边的茶桌!

    不脱?本少就划伤这妇人的脸,再不老实点,至大小姐,你死了爹,连娘都不要了吗?

    至夫人嘴巴被人堵上,支支吾吾地拚命摇头。

    形势比人强。

    至秀估算着救兵赶来的时间,指尖搭在圆润的纽扣,场面静得落针可闻,厉云生呼吸一紧,眼里带着得逞的坏笑。

    然而,想像中的画面并没出现。

    至大小姐指尖移开,从脖颈里取出一枚白玉,声音不徐不缓:我是春少爷的女人,你敢动吗?

    什么?春少爷?哪个春少爷?厉云生语气犹有不甘,品味过后咬牙切齿道:冰清玉洁的名门大小姐,竟不是清白身了?

    凛都,有几个春少爷?至秀提着红绳使那块玉更好的显于人前,她重复道:我是春大少爷的人,谁敢碰我?我说了,放人!

    这本来就是她一开始想好不得已为之的计策。

    ===第6章===

    狐假虎威,物尽其用。

    这也是她未曾将玉还回去的重要原因。玉在,她与春家就还存着牵连。

    事到如今,她已经不确定春大少爷会不会愿意相信她昨夜的那番话,若相信,人怎么还没来?

    一块玉,惹得局势僵持。厉云生好面子,更不敢当着满堂名流承认他怕春承,嗤笑:谁知道你那玉是真是假?

    至秀冷笑:是得罪你可怕,还是得罪春少爷可怕,你心里不知吗?

    敢拿一块假玉随随便便地攀扯春少爷,这可比刺伤人严重多了。

    春家不是吃素的。得罪春少爷,比得罪厉少爷,更可怕。

    读懂她弦外之音,厉云生脸色难看到极致。

    春家,春老爷当机立断:承儿,带上咱们祖传宝刀,防身、辟邪!

    想到名流堂的那些龌龊事,春承脑子忽然有点乱。

    见状,春老爷怒其不争道:你这孩子,玉都给人了还别扭什么?快,带上宝刀,把人带回来给爹爹瞧瞧?

    长刀很重,春承这个病秧子哪提得动?

    这个节骨眼,知道爹爹误会了,但春承没法解释。随从捧着刀跟在身后,主仆快速上了车,汽车扬长而去。

    正堂,书墨扑通跪倒在地,眼泪淌下来:谢谢春老爷,谢谢春少爷!

    春霖盛春老爷大发慈悲地摆摆手:来,小丫头,别哭了,和老夫说说你家小姐,怎的就和厉家小子搅和在一起了?

    箭拔弩张的名流堂,至秀警惕地倒退一步:厉少爷,你自己不敢动,却要指使人来,真不怕得罪春少爷惹急了春家?

    就凭你?也配惹急春家!你偷了春少爷的家传宝物,本少爷当然要为他夺回来!得罪春家的不是我,是你!

    厉云生神情发狠:愣着做什么?你们不是早想着换口味玩吗?冰肌玉骨的名门大小姐,人都在这了,怎么还不动?

    众人面面相觑。玩归玩,可万一那玉是真的呢?玉若是真的,至大小姐当真是春承的人,动了她,岂不是明目张胆地打了春家的脸?

    况且,厉云生自己没胆子来,让他们来,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谁也不敢妄动半步,至秀松了口气:厉云生,你放了我娘,咱们一笔勾销。

    影影绰绰的人群里,有人冲出来厉声喝道:她在说谎!那玉肯定也是假的!她根本不认识春少爷,怎么可能是春少爷的女人?!

    穆、彩、衣!

    至秀如鲠在喉,眼神一寸寸冷如冰。

    被她盯着,穆彩衣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急忙走到厉云生身边:生哥,她在骗人!别上她的当!

    骗人?从穆彩衣说话的那刻起,厉云生就信了她的话。

    穆彩衣这个蠢女人费尽辛苦和至大小姐结成朋友,她说的话,自有可信度。

    得知眼前的人靠着一块假玉骗了他,厉云生恼羞成怒:都听到了吗?还不给本少爷扒了那女人衣服!

    春承一脚迈进来,听到这句话,气得当即咳嗽起来。

    她面色苍白,两条腿撑着病歪歪的身子越走越快,抱着药罐子的指节一点点泛白,有种触目惊心的病态美。

    阿喻睁着双怒眼,少爷咳嗽不能言,可他能!人都没看清呢,他就朗声喝道:我看谁敢!?

    满堂名流里,不停咳嗽的春大少爷抱着药罐子踏出步,至秀被人推搡倒地,死死掩着衣领,仓皇抬眸!

    记忆里最惦念的那张脸近在眼前,电光火石,心绪翻腾了不知多远。

    春春承?

    听她喃喃自语,春承恍惚回到了新婚夜她掀开红盖头的场景。

    我不喜欢你,但有我在,我也不会教人欺负你。

    我娶了你,就会好好待你,不会教你难堪,也不会使你受辱。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结发妻子,我给不了你子嗣绵延,可我会担起你的一生。

    这话从心头浮上来,她苍白着脸,双手跟着颤起来

    乱世难平,山贼攻破春家门,她没教人欺负她。一路突围,行至纯阳山,死之前她也没教人欺负她。

    一眨眼,时移世易,看着小姑娘眼底还未来得及淹没的恐慌,病弱的春承似乎找回了当年的热血。她的双肩沉甸甸的,担着这人的一生。

    少爷?感受到那股气势的转变,阿喻不自觉地喊了声。

    春承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这一刻,对着那张秀气的脸,她不再是女扮男装抱着药罐子的春家大少爷,而是凤阳城新娶妻的春家大小姐。

    祖传的长刀被她颤巍巍抽出来,她冷笑一声,说出一句教人肝胆俱裂的话:那是与我拜堂成亲的妻,你们敢动她一下,试试?

    与此同时,至秀身子一震!惊诧退去,眸光缱绻,万般清冷俱化作温柔,她嫣然浅笑:你你来了呀,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