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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守主义者从来不相信革命

    第二个特征就是,保守主义者在人类社会进步的过程中,从来不相信革命。把传统全部斩断,然后跳跃式地进入一个红彤彤的新天地,这件事保守主义者从来不信。说白了,保守主义者从来都是反革命。“反革命”这个词如果剔除它的负面含义,安在保守主义者头上,一点儿都不冤枉。

    比如说法国大革命,埃德蒙·伯克在《法国革命论》这本书里讲,你们干吗非得把国王杀了搞宪政,你们法国人搞什么宪政?你们不要羡慕英国搞宪政,我们那是站在传统的基础上,我们有当年的大宪章,有所谓的光荣革命,我们是一点一点累积出来的。你们今天学我们,然后一下子就能跳跃到那儿吗?门都没有。你们有你们的传统,你们应该建立在你们的传统上,一点一点往前拱。

    中国古代有一句话:“纵使一年不将军,不可一日不拱卒,日拱一卒,不期速成。”这句老祖宗留下来的话,很有保守主义的智慧。我们每天拱一步卒,也比一年来一次将军要强得多,这就是中国古人的智慧。

    但是我们拿中国和英国这两个国家对比就会发现,在社会进步的过程中,两个国家使用的手段和过程是有区别的。英国人当年也是王权一支独大,可是他们怎么把王权逐步搞掉呢?英国人就用切香肠的方法,把香肠搁在这儿,一小片一小片往下切,用的正是“日拱一卒”的手段。

    比如说17世纪后期的光荣革命,詹姆斯二世跑掉了,议会一商量,没国王传统就要断绝,不行,还得请一位国王来。一看詹姆斯二世有一个女儿和一个女婿在荷兰执政,就让他们回到英国来当国王,这一对夫妻高高兴兴地就来了。下议院跟他们说,你们这个权力是白来的,所以不妨让点儿步,给老百姓点儿权利,保护自由产权,等等,把王权限制住了一点。到了18世纪早期,英国的国王是从德国请过去的,就是所谓的乔治王。乔治王有好几代,最早的两代不懂英语,到下议院去的时候,大家都听不懂国王说什么。后来乔治王干脆不去了,把国王的权杖搁在桌上,说你们就跟它说吧。拱来拱去,把国王的权力又限制了一点儿。

    到了19世纪维多利亚女王时代,老太太在位的时间可长了去了,中间有一段时间,因为丈夫的去世,她整日沉浸在悲伤的情绪当中。英国那帮贵族一边安慰她,一边偷偷摸摸把女王的权力一点一点篡夺了。

    其实英国人在所有领域基本上都是搞这一套。我们都知道法国启蒙时代群星璀璨,一堆大知识分子都在强调社会的巨大变革和进步。英国虽然也有启蒙大师,可是基本上都是苏格兰传统里的人,比如说休谟、亚当·斯密。在英格兰传统里面还真的找不出几个大师,它的启蒙时代的所谓的启蒙运动,就像今天的松鼠会搞科学杂志,只是给人讲点现代化的科学道理,根本没有大师,它就是这种“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力量。

    英国人搞科学也是这样的,比如说从牛顿当皇家科学院院长一直到赫胥黎当皇家科学院院长,这中间隔了200多年,请问其间有任何一任皇家科学院院长老百姓认识吗?都不太出名,为什么?英国很少出那种划时代的大师,他们往往愿意当老二,跟着别人学。

    别的国家改朝换代,从君主制变成共和制,往往要付出的沉重的代价。法国大革命就不用说了,埃德蒙·伯克天天吐槽,说最后弄出来的不还是个流氓嘛!王岐山先生推荐的《旧制度与大革命》也在讲,法国大革命搞来搞去好像没什么进步,法国社会的面貌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而这个时候已经血流成河了。

    我还记得雨果在《九三年》里面写道:“他们判路易十六死刑的时候,罗伯斯庇尔还有18个月可活;丹东15个月;马拉一个月又三个星期。人类嘴里的气息多么短促和可怕呀!”此时从历史后端倒回头来看,什么人落着好了呢?没有。

    中国也一样,当年我们要搞革命,把满清皇帝的皇冠打落在地。这个理想当然是好的,救亡图存嘛。可是一旦所有的目标和手段都诉诸革命,我们就会发现,它会一点点地出现异化,让当时的人很纠结。

    首先是手段上的异化,比如说1905年的时候,清廷派五大臣出洋考察政治,这是要改革了。革命党一看,你哪能改革呢?结果,这件事情就延迟了。

    更深刻的伦理上的纠结,发生在我老家安徽。那时候安徽的省会在安庆,1906年的时候,安徽的巡抚叫恩铭。说实话,此人并不是个浑蛋,不代表满清腐朽王朝,而是一个非常开明的官员,上任之后就搞教育,推行各种新政。后来刺杀他的革命党人徐锡麟,其实是被作为新派代表送到他面前的。恩铭一看徐锡麟是新派人物,就想重用他,不想却被他干掉了。

    他们俩当时其实是恩师和弟子的关系,所以徐锡麟被逮着之后,马上就问:“恩铭大人现在情况怎么样?”审案的官员说:“你还有脸问,都是你害的,他待你不薄啊!”徐锡麟说了一句话,大意是,关心他是属于我们的私人交情,杀他是属于国家正义。

    这话虽也讲得通,但是你们不觉得这已经有一点儿伦理上的纠结,已经有一点儿强词夺理了吗?只要选择去做一个跨时代的革命者,这种难题就会留在具体的人和事里面,让当时的人面临艰难的选择。而保守主义那一套,慢慢来,切香肠,日拱一卒,反而没有这些烦恼。这就是保守主义者在社会进步上的价值观。

    我们能从保守主义中汲取什么养料

    还有一条,保守主义者是不是都是人呢?不相信伟大的理性,不相信辉煌的革命,像一只土拨鼠一样一点一点地打洞,往前拱,可不就是一群人吗?

    听了刚才那两条,你们心里可能会想说,革命怎么搞、左右派怎么分关我什么事?我之所以会讨论保守主义这个话题,并不是想说“中国向何处去”这种高大上的命题。我想说明的是,当代社会的每一个人在面临最具体的选择的时候,我们能从保守主义这个源远流长的思想传统当中汲取什么样的养料。

    保守主义者的整套价值观听起来特别像中国人讲的那句话:“脚踩西瓜皮,滑到哪里是哪里”,是一种二流子哲学。因为他们既不相信理性,也不相信智慧;既不相信权威,也不相信圣人。那他们信什么呢?保守主义者会给你一个答案:信自己。所以保守主义恰恰不是一种贴地爬行的土拨鼠哲学,它是一种强者的哲学、鹰的哲学。

    《投资哲学:保守主义的智慧之灯》这本书的作者刘军宁,在这本书里讲了几个有趣的观点,是出于保守主义理念的一套投资心法。比方说千万不要信什么宏观经济趋势,那个东西让经济学家去分析好了,就算分析出来跟你们当下的具体投资也没有半毛钱关系。如果宏观经济形势也分析得出来,这种趋势和具体企业的盈亏关系也可以分析得出来,那计划经济不就搞成了吗?之所以搞不成,就是因为细碎的市场投资机会,是由分散在每个人脑袋当中的知识和具体的交易来决定的。这东西跟宏观趋势没什么关系,所以投资者千万别看宏观形势。

    他还有一个观点,千万不要听内幕消息。股市红火的时候,卖菜的老太太都有内幕消息,但是都不要听。为什么?因为它会干扰你积累的经验。经验是唯一珍贵的东西,这个东西需要你去一点一点摸索,甚至交学费去获得,而不是靠内幕消息。内幕消息依赖得多了,会严重干扰你投资经验的积累,而且没准儿会把你暴露在一个巨大的、不可控的风险之下。这就是保守主义的投资哲学,但你按这个方法投资亏了别怪我。

    保守主义作为个人的一种选择,实际上是一个相信自己的强者选择。在互联网上也流传着一些版本,说这是穷人思维和富人思维的区别。

    什么叫穷人思维?就是老是在存量里打主意,混得不好,就老觉得是富人剥削我,就跟富人对着干,最好富人多缴税,然后我们穷人多享受福利,这是左派的哲学。

    右派的强者哲学不见得在道德和正义观上立得住,但是有自己的道德观,它认为如果自己穷,就应该想办法去挣钱。

    所以你判断一个人是用穷人思维想问题还是用富人思维想问题,别听他怎么说,也别听他说自己喜欢什么—其实穷人和富人喜欢的东西差不多,都是金钱、美女、别墅、舒服的日子、和谐的环境—而是要听他说他恨什么和他怕什么。比如说一个人的手机丢了,穷人思维的人会恨这个社会,会恨小偷,会恨政府—你们警察都是吃白饭的吗?应该替我们把小偷管得好好的,我的手机才不会丢。

    富人思维的人也恨,但他只恨自己—刚买的手机就丢了,我怎么就那么没本事,我应该努力挣钱再买一部手机。然后,他就会想办法挣钱了。这就是区别。

    穷人思维的人怕什么?怕失去既有的。富人思维的人怕什么?怕自己被既有的东西绑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