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书网 > 其他 > 老人与海 > 第2页

第2页

    “好。我有昨天的报,可以看棒球的消息。”

    男孩不晓得昨天的报纸是否也属虚构。可是老人却从床下把报纸取了出来。

    “贝里哥在酒店给我的。”他解释道。

    “我弄到了沙丁鱼就回来。我把你的和我的一同冰起来,明早就可以一同分用。等我回来了,你再把棒球的消息告诉我。”

    “北美队不会输的。”

    “可是我担心克利夫兰的红人队。”

    “相信北美队吧,孩子。记住还有大将第马吉奥。”

    “我还是担心底德律的老虎队和克利夫兰的红人队。”

    “当心不要连辛辛那提的红衣队和芝加哥的白袜队都怕起来了。”

    “你先读,等我回来再告诉我。”

    “你看,我们去买一张有八十五号码的连号彩票好吗?明天就是第八十五天了。”

    “好,”男孩说,“可是你八十七天的伟大记录呢?”

    “那是不会有两次的。你看你能找到一张八十五号的吗?”

    “我可以去订一张。”

    “一整张好了。一张是两块半。我们向谁去借呢?”

    “那容易。两块半我总借得到。”

    “我想也许我一样借得到。可是我尽量不借。一次借。两次讨。”

    “盖暖些,老头子,”男孩说,“记住这是九月。”

    “这是大鱼来的月份,”老人说,“在五月里,谁都能做渔夫。”

    “现在我就捉沙丁鱼去了。”男孩说。

    男孩回来时,老人已坐在椅上睡去,太阳也已落下。男孩从床上拿起旧军毯,铺在椅背上,盖着老人的两肩。他的两肩很怪,虽已垂老,却仍孔武有力;颈项也仍健壮,而且当他垂头睡着的时候,上面的皱纹也不很显著。他的衬衫补过许多次,已经和那船帆相似;补过的地方也因日晒而褪成各种不同的色调。可是老人的头部已极苍老,只要闭上眼睛,脸上便毫无生气。报纸横摊在他的膝盖上,在傍晚的微风里给他的手臂压着。他赤着两脚。

    男孩走时,他坐在那儿,回来时他还在熟睡。

    “醒一醒,老头子。”男孩说着,用手按住老人的一边膝盖。

    老人睁开眼睛;刹那间,他从远方清醒回来。接着他微笑起来。

    “你弄到什么东西?”他问道。

    “晚饭,”男孩说,“我们就要吃晚饭了。”

    “我不大饿。”

    “来吃吧。你不能钓鱼不吃东西的。”

    “我试过的。”老人说着,坐了起来,拿起报纸折好。接着又开始折毯子。

    “把毯子裹在身上吧,”男孩说,“只要我一天还活着,你总不会捉鱼时没东西吃。”

    “那么就祝你长寿,自己保重,”老人说,“我们吃什么?”

    “乌豆、米、炸香蕉,还有些炖肉。”

    男孩把这些食品盛在一个双层的金属盒子里,从平台上带来。他袋里装了两副刀叉和汤匙,每副都用纸做的餐巾包好。

    “谁给你的?”

    “马丁老板。”

    “我要谢谢他。”

    “我已经谢过他,”男孩说,“你不必再谢了。”

    “我要送他大鱼肚皮那儿的肉,”老人说,“他这样招待我们,不止一次了吧?”

    “我想不止了。”

    “这么说,除了肚皮那儿的肉,我还得送他些别的东西。他真是够体贴的。”

    “他送来两份啤酒。”

    “我最喜欢罐装的啤酒。”

    “我晓得。可是这回是瓶装的,哈退啤酒;我得把瓶子拿回去。”

    “多谢你了,”老人说,“我们可以吃了吗?”

    “我就是在问你呢,”男孩温和地对他说,“你还没有准备好,我总不会开盒子。”

    “我好了,”老人说,“我就是洗手花时间。”

    你去哪儿洗呢?男孩想道。村上的水源要走两条街。我应该在这儿为他准备点水,还有肥皂和面巾,男孩想道。我怎么就这样粗心呢?我应该再为他弄一件衬衫、一件过冬的外套,不管什么鞋子都得弄一双,再弄条毯子。

    “炖肉真好吃。”老人说。

    “把棒球的消息告诉我。”男孩央求他。

    “我说过的,美联队还是北美队胜。”老人得意地说。

    “今天他们可输了。”男孩告诉他。

    “那不算什么。伟大的第马吉奥重振声威了。”

    “他们队里换了人。”

    “自然了。可是没他就不同了。另一组,布鲁克林对费拉德尔菲亚,我还是喜欢布鲁克林。这么说,我又想起了狄克·席思勒和老公园里那种精彩的猛球。”

    “简直天下无敌。我一辈子看过的球算他打得最远。”

    “你还记得他以前常来平台吗?我真想带他去钓鱼,可是又不敢请他。后来又叫你去请他,你也不敢。”

    “我记得。那是个大错。他也许真会跟我们去。那真够我们乐一辈子了。”

    “我真想带伟大的第马吉奥去钓鱼,”老人说,“他们说他的父亲也做过渔夫。恐怕他以前也像我们这么穷,懂得这一套的。”

    “伟大的席思勒的父亲一点也不穷,他父亲像我这么大就在大球队里打球了。”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正在去非洲的一条老式帆船上做水手,到黄昏还看见岸上的狮子。”

    “我晓得。你对我说过的。”

    “我们谈非洲呢,还是谈棒球?”

    “我想还是谈棒球吧,”男孩说,“谈谈伟大的约翰·杰·马格洛吧。”他说“杰”是“荷塔”。

    “早年他有时也爱到平台上来。可是他蛮得很,说话又粗,喝起酒来更难应付。他爱棒球,也爱玩马。至少他袋子里总是带着各式各样赛马的名单,打电话的时候,也老是提起马的名字。”

    “他是了不起的经理人,”男孩说,“我父亲觉得他最了不起。”

    “因为他最常来这儿的关系,”老人说,“要是杜洛舍年年都来的话,你父亲又会觉得他是最了不起的经理人了。”

    “到底谁最了不起呢,吕克,还是迈克·垄沙雷?”

    “我看他们不相上下。”

    “可是最能干的渔夫是你。”

    “才不是。我晓得有好些人比我能干。”

    “哪里话,”男孩说,“能干的渔夫很多,了不起的也有几个。可是像你这样的,只有一个。”

    “谢谢你,你逗我开心了。我希望不会有太大的鱼来戳穿我们的大话。”

    “只要你还像自己所说的那么强壮,就不会有这种大鱼。”

    “也许我不像自己所想的那么强壮,”老人说,“可是我懂得许多诀窍,而且我有决心。”

    “现在你该去睡了,早上才有精神。我会把东西拿回平台上去。”

    “那么,晚安。我明早再来叫你。”

    “你是我的闹钟。”男孩说。

    “老年是我的闹钟,”老人说,“为什么老年人醒得这么早?是不是这样日子就长些?”

    “我不晓得,”男孩说,“我只晓得,年青小伙子睡得又晚又甜。”

    “这我还记得,”老人说,“我到时会叫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