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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驼背人(2)

    “他们把上校的尸体安放到沙发上后,便对现场进行了仔细地检查。

    “这位上校的后脑处有一个二英寸来长的伤口,显然是被钝器猛然一击致死。这凶器就是地板上紧靠着尸体放着的一根带骨柄的雕花硬木棒,是上校生前收集的武器之一,也是他的战利品之一。仆人们根本没有见过这根木棒,因为它混杂在室内大量珍贵物品之中,很容易被人忽略不加注意。除此之外,这间屋里没有发现其他什么重要的线索。只是那把失踪的钥匙,既没有在巴克利夫人的身上发现,也没有在受害者的身上找到。

    “这件案子的情况大致就是这样。墨菲少校邀请我在星期二早晨去帮助破案。我想这件案子已经够有趣的了,比我最初想象的还要离奇古怪。

    “我在检查这间屋子以前,曾经盘问过仆人们,他们所谈的事实就是我刚才对你说过的那些事情。在我极力追问之下,女仆简·斯图尔德提起另外一个值得注意的细节,她说她曾听到夫人两次说出大卫这个名字。这很可能是他们突然争吵的原因,因为上校的名字叫詹姆斯,而不是大卫。

    “这件案子中一个极为深刻的印象就是上校的面容变成一种极为可怕的惊恐表情,根本不像一个正常人的脸。这种恐怖的面容能使看到的人几乎昏晕过去。或许他已经预见到自己的命运才会引起极度恐怖,因为上校可能知道他的妻子想要谋杀他了,而事实和这种说法并不矛盾。

    “警察说,那天晚上和巴克利夫人一起出去的莫里森小姐并不知道引起她的女伴回家后发火的原因。

    “华生,我连抽了好几斗烟,思索着分清哪些是关键性的,哪些不是。这件案子最不寻常的一点就是屋门的钥匙被人拿走了。但上校和他的妻子都没有,一定有别人进过这个房间,而他只能从窗子里面爬进去。我对这房间和草坪仔细检查了几次,终于发现了与我所期望的截然不同的痕迹。我一共得到了五个十分清晰的脚印:一个在大路旁矮墙之处,两个在草坪上,还有两个在窗子近旁的地板上,看不大清楚,是他翻窗而入时留下的。不过,使我感兴趣的并不是这个人,而是他的同伴。”

    “他的同伴?!”

    福尔摩斯小心翼翼地取出他口袋里的一大张薄纸来,铺在膝盖上摊开。

    “你能看到这是什么?”福尔摩斯问道。

    纸上有五个很清楚的爪指印和很长的爪尖印,大小像一个点心匙。

    “这是一条狗的爪印。”我说道。

    “你说一条狗能爬上窗帘吗?”

    “难道是一只猴子?”

    “可这明显不是猴子的爪印。”

    “那是什么呢?”

    “既不是狗,也不是猫,也不是猴子,又不是我们熟悉的。你看前爪到后爪的距离至少有十五英寸,再加上头和颈部的话,这只动物至少长二英尺,还不加尾巴。不过,从这个动物走路看,它的每一步只有三英寸左右,说明这个动物身体很长,腿很短,而且肯定是一种食肉动物。它爬到窗帘上,似乎是要攫取挂在窗户上的那只金丝雀鸟。”

    “那么,它究竟是什么兽类呢?难道是什么鼬鼠之类的东西?与这件案子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这一点虽然还没有弄清楚,可是,我们已经知道因为窗帘没拉上,当巴克利夫妇在屋子里争吵的时候,一个带着一只奇怪的动物的人在附近的路上看到了这一幕,他跑过草坪走进屋内,上校被吓倒了,头就撞在炉角上撞破了,流了一地血。最后,这位闯入者离开时随身带走了钥匙。”

    “你发现的这些把事情搞得更加混乱了。”我说。

    “嗯。这说明这件案子比最初设想的要复杂得多。我把这件事前后仔细地想了想,觉得必须从另一方面去探索这个案子。不过,在去奥尔德肖特的路上,我就可以把剩下的情况详详细细地告诉你。”

    “但你已经说到最有趣的地方了。”

    “巴克利夫人在离开家门之前和她丈夫的关系还很融洽,因为车夫听到她和上校说话的口气还是相当和睦。而她刚一回来就走到那间清晨起居室,那里不大可能见到她的丈夫。后来上校进去时,她便突然激动地埋怨起上校来。由此推论,在七点半到九点钟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让这位夫人完全改变了她对上校的感情。而在这一个半小时之内,那个人始终和巴克利夫人在一起。因此事实上,莫里森小姐才是这起案件的关键人物,只有她知道一些情况。

    “原先我猜疑莫里森小姐可能与上校有什么关系,她可能跟上校夫人说了,所以上校夫人怒气冲冲地回了家。但是,上校忠实于他的妻子是人所共知的,而巴克利夫人曾经提到大卫,这似乎又与此不相符合。因此,我们必须放弃上校和莫里森小姐之间有任何暧昧关系的想法,但是,我们不能否定这位少女对巴克利夫人与她丈夫之间的事情是知情的。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去拜访莫里森小姐。

    “莫里森小姐双眼满含娇羞,淡黄色的头发,长得瘦小而文雅,而且非常聪明。她坐在那里沉思了片刻,然后向我态度坚决地吐露了非常重要的事情。

    “‘我曾经答应过我的朋友就应该遵约。’莫里森小姐说道,‘但,我那可怜的爱友,我只能不遵守约定了。’

    “‘大约在八点三刻,我们从瓦特街慈善会出来。路过赫德森街的一盏路灯时,我看到一个背驼得很厉害的人向我们迎面走来,他整个身体佝偻得走路时双膝弯曲。我们从他身旁走过时,他发出了一声吓人的惊呼声:“天哪!是南希!”巴克利夫人面色顿时变得像死人一样惨白。出乎我意料之外,巴克利夫人与这个人说起话来竟然十分客气。’

    “‘巴克利夫人声音颤抖地说:“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亨利。”’

    “‘“我是已经死了。”他说道。声音听起来令人惊悸,面颊也变得像干枯的苹果。’

    “‘“亲爱的,我要和这个人说说话,你先走吧!”她双唇颤抖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们谈了几分钟。后来,我看到她双眼冒火,那个可怜的残废人向空中挥舞着气疯了的拳头。到我家门口时,她才求我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

    “‘她只告诉过我这是她的一个老相识,以后我便再也没有见到过她了。’

    “我已经隐约看出些眉目了。我们下一步的任务显然是找到那个给巴克利夫人留下如此不平常印象的人。今天傍晚时分,我把他找到了。原来这个人名叫亨利·伍德,就住在他遇到那两个女人的那条街上。我通过女房东知道这个人是一个变戏法的,每天黄昏以后就到士兵俱乐部去表演几个节目,而且经常随身带着一只动物,装在那只小箱子里。女房东说她害怕那只动物。最近两天夜晚,女房东听到他经常在卧室里呻吟哭泣。他并不缺少钱,不过,他在付押金时,交给女房东的却是一枚印度卢比。

    “我亲爱的朋友,我现在可以知道事情的真相了:这个人与那两个女人分手之后,还在背后偷偷地尾随着她们,后来,他从窗外看到他们夫妇间的争吵,便闯了进去,而他带的那个小动物却溜了出来。后来的事情只有他才能告诉我们了。”

    “那么你能向他问清楚吗?”

    “这需要有一个见证人在场。”

    “我可以吗?”

    “如果他不说,那我们没有别的办法,只有逮捕他了。”

    “假如我们回到那里时,他不在那里呢?”

    “你可以放心,我已经采取了措施,明天我们会在赫德森街找到他的。”

    中午时分,我们赶到惨案现场,尽管福尔摩斯善于隐藏感情,我也能一眼就看出他的兴奋情绪。我自己也异常兴奋,这个是我能体验到的。

    “这就是那条街吧?”当我们走进一条短街时,“啊,辛普森正在里面,福尔摩斯先生。”一个小个儿向我们跑过来大声喊道。

    “很好,辛普森!”福尔摩斯拍了拍他的头说,“快来,华生。就是这间房子。”

    一会儿,我们就和那个人见面了。

    这间小屋子竟热得像烤箱一样,尽管如此,这个人却仍在火炉旁蜷缩着,当他转过脸来时,我相信这张枯瘦而黝黑的脸从前一定是相当的漂亮。他指指两把椅子示意我们坐下。

    “你就是从前在印度的亨利·伍德吧!”福尔摩斯和颜悦色地说道,“你知道巴克利上校死的这件事?”

    这个人猛的一惊。

    等清醒过来后,他大声说:

    “我的天啊!你也是警察署的吗?”

    “不是。”

    “是不是你犯的罪?”

    “不是我。”

    “告诉我谁杀害了詹姆斯·巴克利上校?”

    “你要我说这件事。我当然没有必要隐瞒,我才是问心无愧的。”

    “当年,我亨利·伍德在一一七步兵团是一个最漂亮的人。那时,我们驻扎在印度的一个叫做布尔蒂的地方。巴克利上校和我是同一个连的军士,而那时的南希·德沃伊是团里的美女。那时,她只爱其中的一个人就是我。

    “啊,后来我赢得了她的爱情,可不幸的是她父亲却把她嫁给了巴克利,因为他已经快被提升为军官了。可是,那姑娘仍然对我很忠诚,如果不是那时印度发生了叛乱,我绝对能娶到她。

    “那时,我们那个团被一万叛军包围,到了第二个星期,我们的饮水用光了。我便自告奋勇突围去向尼尔将军求援。我按照事先画好的一张路线图,经过一条干涸的河道,正当我刚摸到河道拐角处时,正好闯进了埋伏中,我的手足都被缚住了。事后我才知道我的上校,通过一个土着的仆人,把我的路线图出卖给了敌人。

    “叛军在撤退时,把我也带走了,多年来我备受折磨,被弄成这副模样了。后来,我在土着人的帮助下跑到尼泊尔,又跑到大吉岭。那里的山民帮助我把叛军杀死了,我又成了他们的奴隶。最后,我回到旁遮普,在那里,我学会了变戏法维持生活。几年来,我一直想着看到英国绿油油的大地和田园。我积蓄够了回乡的路费来到驻军的地方。”

    “你的故事是感人。”歇洛克·福尔摩斯说道,“后来,就发生了这一切,是吧?”

    “正是这样。可是,当他一看到我,由于从未见过这样难看的脸色,便一下向后摔倒撞到炉子护板,就这样死了。他肯定觉得自己做了亏心事了。”

    “接着呢?”

    “后来,南希晕倒了,我赶忙拿起钥匙打算开门呼救。可是又一想,这件事如果让别人知道了对我很不利,于是就把钥匙塞进衣袋里,飞快地逃离了这间屋子。”

    “特笛呢?”福尔摩斯问道。

    他俯身向前,拉开屋角笼子,里面有一只漂亮的红褐色小动物。它有瘦小而柔软的身子,细长的鼻子,一双很美的红眼睛,鼬鼠似的腿。我还从未见过这样美丽的眼睛。

    “这是一只獴。”那个人说道,“特笛捕捉眼镜蛇快得惊人。特笛每晚都表演捕蛇,给士兵们取乐。”

    “还有别的吗?先生。”他补充道:“当然,如果夫人遭到不幸,我会自己来的。”

    “你们知道,三十年来,他因为自己恶毒的心一直遭受到良心上的谴责。”

    “啊!这太简单了!”福尔摩斯笑容可掬地说道,“华生,走吧,这里已经没有我们的事了。”

    “还有一件事,就是她为什么提到大卫呢?”

    “我亲爱的华生,我想这显然是一个斥责的字眼儿。”

    “斥责的字眼儿?”

    “是啊。这个大卫或许来自《圣经》,那个大卫也如同詹姆斯·巴克利中士一样偶然做了错事。因为《圣经》记载,以色列王大卫为了得到以色列军队中赫梯人将领乌利亚的妻子拔示巴,设法把乌利亚派到前方遇伏被害。这个故事不是跟这个小故事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