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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斯琴狠狠瞪了吕展一眼,哭着扑向吕大军。

  吕展对周荣芳说:“给我查封东山铁矿,彻底调查吕大军的经营情况。修固尾矿大坝的时候,一定将下面的学校和工厂暂时转移出去!”

  周荣芳坚定地说:“是的,是的!保证完成任务!”

  尽管有刘子龙的操作,梧钢三分厂还是被台湾青苹果集团买走了,他们以6个亿中标。天龙集团以失败告终。周三原外逃了,周家富都不能保护自己的侄子。这件事在梧桐震动极大,对周家富的伤害最深,周家富觉得脸面丢尽了。一夜之间头发全白了。

  其实,自从佟春喜被“双规”后,他就觉得自己的生命如一株缺水的老玉米在枯竭,秸秆软了,叶子蔫了,瘪瘪的棒子无力地耷拉下来,垂着焦黄的胡子,那张老脸满是皱纹、眼袋下垂,僬悴而又惶惑。他感觉自己要崩溃了,几乎承受不住了。

  但他不甘心,绝不能这样无望地等待下去,这个时候的等待就是坐以待毙的同义词。他偷偷向省城跑了两趟,因为吕展早已把内部消息传过去了,省城高层要员开始躲避他周家富了。回来后,周家富愤愤地对周小敏说:“人家是官,咱们是贼,没事的时候你好我好一团和气,互相利用各取所需,稍有风吹草动,官就跑了,只有咱当贼的给顶在前面,充当敢死队!”周小敏更正说:“什么贼?我们是民营企业家。”

  周家富静想了两天,他想先打掉包工头卢德青,以免他熬不住捅漏7。他给看守所长送口谕,即刻找医疗借口给卢德青注射让他在几分钟内毙命的青霉素,但那个原来对他言听计从的前公安局副局长似乎不怎么听使了,知道了佟春喜被“双规”后,别人好像都躲周家富远远的,周家富很恼火:“春喜的事情,跟我周家富有啥关系?是他万达集团犯下的事情,跟天龙毫不相干啊!”可是,人们似乎都觉得他是佟春喜的后台。

  “佟春喜,这个混蛋!”周家富心里骂道,他也担心终春喜手上沾了人命,以后连一点退路都没有了。但是,他周家富也不是吃素的,他就是落到了死海中,也得扑腾出一条路来。

  这天上午,祥叔和周小敏陪同周家富去了一趟老家。那里还坐落着他的三间老房子,每年他会在那里住上七八天,每天一个人上山走走,浑身舒畅。但这次他不是去小住的,而是去搬家。因为新农村建设,村子就要拆了。当初规划的时候,周家富想在山上建一座庙,这一搬迁就放弃了。房间门窗的黑漆已经剥落,地上凌乱不堪,周家富还是在祖辈的灵位前跪了好久。周小敏怎么劝都劝不起来,忽然一声巨响,屋子一阵乱抖,尘土扑扑落下来。祥叔这才将周家富拉走了。周家富脸色苍白,手哆嗦着去捡灵牌,口里喃喃着:“老祖宗,你这是咋啦?”周小纏了回来,说:“爸,推土机把房后的院墙推倒了,咱快走吧!”周家富从地上爬起来,满脸是泪。

  “爸,您哭了?不就是那块多少年的木牌吗?早该碎了!”周小敏不屑地说。

  “胡说!”周家富用拐杖狠狠拴了拴地。

  这件事对本来就心绪不佳的周家富来说,等于雪上加霜。他越来越觉得像有大难临头。他痛苦地想:难道是我祖辈给惹怒了。老祖宗都怒了,周家富岂有不怒之理?不,都是吕展,如果不是他咬住不放,佟春喜不可能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如果不是他,天龙的两个企业就不会关闭,如果不是他,周三原也不会仓皇外逃!走出村子,周家富的心里始终重复着一句话:“吕展,只要我周家富还有一口气,就要和你斗到底!”

  这个夜晚,周家富拨通了孙继海的电话,让孙继海来自己的别墅。孙继海说:“在发烧呢,改日再说吧!”周家富笑着说:“孙市长,我知道你发烧了,你都烧糊涂了,来与不来,你看着办吧!”孙继海还是来了,一进屋就不住咳嗽。周家富挥挥手:“别装了,累不累呀?我这人公平,好事有你份,坏事也得有你份,光想娶媳妇,不想发丧人,没这么好的事吧!”孙继海有些不好意思,说:“我是怕刘劲那个小子安排人监控嘛。”周家富说:“以前找你,你发烧屁股疼都中,我不说啥,可今天不中啊,我的大市长,火烧眉毛啦!”他一直笑眯眯的,似乎一点都不生气。孙继海慌乱地说:“老爷子,我也着急呀,

  那卢国立靠不住,供出了春喜。春喜的命就够呛了,只是让他别瞎说就是啦!”周家富说:“这年头出不了硬骨头啦,没有吃过苦,没有挨过饿,那500瓦的灯泡烤着,不让你睡觉你就草鸡了,我也是担心春喜,怕他挺不住啊!挺不住也、没办法啊,由他去吧!我叫你来,是打听一下凤凰甸的事情。”孙继海怯怯地问:“凤凰甸啥事情啊?”周家富想了想说:“听说吕书记主持的循环工业,这几天要搞庆典了?”孙继海说:“是的,下周五的上午,北钢梧钢精品钢研发就;投产了!典礼挺隆重的,那里还有您天龙的企业呢,政府肯定下帖请您的。”周家富缓缓闭上了眼睛,泛着俗人读不懂的笑意。

  孙继海走后,周家富让周4煮找她母亲去了。

  周家富把祥叔留下来了。周家富沉重地说:“祥叔,这两局我们处在劣势,!但我在反思,我在积蓄力量,我这叫做大战爆发前的沉寂。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我周家富不会灭亡,我要爆发!”

  祥叔额头紧张得冒汗了,连说:“是的,老板不会败的!”

  周家富冷冷地说:“刚才你也听到了,周五的上午,我要听到另外的新闻。”

  祥叔头发立了起来:“是要启动大坝计划吗?”

  周家富说:“还用问吗?去吧!”

  祥叔愣愣地站着,不走。

  周家富吃力地摆了摆手,悄悄睁开眼睛,看见祥叔还站着。祥叔满眼都是幻觉,都是泥沙和鲜血。他太清楚老板计划的这个另外的“新闻”了。他是让祥叔炸掉沧县开发区铁矿尾矿大坝,大坝下面的菊花小学,还有一个小工厂,都将被泥沙淹没,那么多的生命都将瞬间消失。过去这是天龙集团的铁矿,如今过户到了吕大军的手中。法人代表是吕大军。发生生产事故,如果伤亡过重,吕大军就要被判刑,主管领导也要引咎辞职。遇上重大事故,吕展也完蛋了!甚至连省长省委书记都会挨处分的。那年的山西尾矿崩坝事件,连省长都免职了。市委书记更是首当其冲。这就是周家富谋划已久的对付吕展的“杀手锏”。过去,他一直不敢实施,主要是周三原当市长,他不能毁了三原。如今三原逃了,这个顾虑全不存在了。

  祥叔原以为老爷子是说着玩玩,解解气。今天,他万万没承想,老板竟然真的拿出来实施,祥叔后脊梁一下子冒汗了。过了很长时间,祥叔瞪着眼睛说:“老板,我想说句话,可以吗?”

  周家富睁开眼睛:“你,你想说啥?莫不是想阻止我吧?”

  祥叔哆嗦着说:“是啊,老板别这样吧!我不同意您的决定。”

  周家富瞪了眼睛:“你竟敢这样跟我说话!谁给你的胆子?你是怕引火烧身吗?我可以找别人干!”

  祥叔支吾着说:“不,老板待我不薄,我跟了老板十八年了,我对老板是忠诚的!有一天,共产党就是把我抓了,我也不会咬出老板您的!我是说,我们天龙集团走到今天太难了,我们打拼到今天死伤多少兄弟啊?现在有的人还隐姓埋名,过着地下的日子。您不能因为佟春喜这个坏蛋,影响自己的心情,脑子一热,毁了自己啊!”

  周家富也火了,目光像寒光凛凛的钢刀:“住嘴!说着说着就不说人话了!谁说我们打拼了,谁说我们死伤过兄弟啦?你老祥犯了大忌啦!”

  祥叔泣不成声了:“我错了,我愿意受您严厉处治。但是,我还要说,老板啊,您看看天龙的形势多好?有资金,有人才。丹凤和他在凤凰甸搞起来了。我知道,老板跟吕展过不去,再过不去,这不也快过去了吗?我把尾矿大坝整崩了,易如反掌,可是,后果呢,您想想,那么多的人命,我们心里能安生吗?我有这个体会,人有时候就是一念之差啊!就算吕展被撤职了,我们后悔都来不及啊!”

  周家富额头冒汗了,老脸痛苦地扭皱着:“你说错了,我们打打杀杀走到了今天,我比你还厌倦!今天都是他姓吕的逼的。为了出这口气,为了天龙的合法化、国际化,我才聘用高级人才,让天龙集团转型升级的。为的就是让我们的下一代,不再打打杀杀,过上高贵安宁的日子啊!”

  祥叔继续说:“我知道老板心中这点仇,都是从节能减排开始的。周市长的外逃,能怪吕书记吗?吕展就是错了,也不能这么报复啊。尾矿下面都是无辜的人啊!您想想,老板身边的丹凤、桃,还有温洪涛,他们可都是吕展的朋友啊,看人看他周围的人,他周围的人能饶过您吗?他们能过安宁的日子吗?”

  周家富哆嗦成一团,暴跳如雷:“他不死,就是我死!你知道吗?”

  祥叔不说话了。

  周家富骂:“滚,给我滚出去!”

  祥叔绝望地退出去了。

  周家富睁着眼睛睡了。睡梦里是尾矿大坝的坍塌,黑色的沙流和孩子们的呼救。他跪下了,自己的灵魂跪下了!他被自己的噩梦吓醒了,额头汗水涌流。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看见杨丹凤、周和周小敏守候在他身旁。周稀轻轻给他额头擦汗:“老爸,刚才您可能觀梦了,喊了几嗓子,挺吓人的!”周家富没有说话,还在回想梦里的情景,自己为啥给亡灵跪下了?连灵魂都跪下了?他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另一半。一个在金钱诱惑、罪恶和权术面前极其痛苦地自我绞杀和挣扎的他。

  杨丹凤微笑着说:“董事长,您是不是病了?我们几个想跟您汇报工作,那就改天再说吧!”

  周小伟沉着脸说:“不能改天,就今天说。不是汇报工作,我们商量啊,是来给老爸提意见的!你不能这么霸道了,不能这么糊涂啦!”

  周家富看着他们,眼中是一种迷茫和恍惚,一种说不清的陌生。周小伟的话让他不寒而栗,这既像是摊牌,又像是宣战。杨丹凤想阻止他,周\/彳响还要!说:“你别拦着,这不是小事,是一个关乎天龙生死存亡的大问题,不说,我们下面的工作就没法干了!”

  周家富黑着脸,一言不发。就在这一瞬间,杨丹凤从他的眼睛深处,看到一种坚硬的拒绝,感到一层冰凉的含意。

  周小伟还要张嘴说话,被杨丹凤拦住了。杨丹凤轻轻地说:“董事长,跟您说啊,凤凰甸上我们的精品钢研发大楼落成了!可漂亮了,这个周五啊,我们就要举行开业盛典了,跟着他们一起循环起来了!我们是控股,标志着天龙彻底转型了,您高兴吧?”

  周家富点了点头,心中有点发热。

  杨丹凤说:“小伟起草的天龙上市方案,得到了吕展书记的支持。他帮我们先在香港上市,这又是一个喜讯哦!”

  周家富嘴角哆嗦了一下,满脸的皱纹都绷直了。这个时候,任何喜讯都是绝望。绝望笼罩着他,事事不如意,他害怕考虑未来。

  “老爸,你不能恨吕书记!”周小伟又说。

  “混账!”周家富骂了一句,胸脯颤了颤,喷出一口血来。血影里突然出现了吕展的身影。这是仇人的身影。这时的吕展朝周家富伸出手来,周家富伸出手去,却没有抓住。周家富像是被击中了要害,继而轰然倒地。乱套了,他与吕展谁胜了呢?他跟吕展的交往,过招,像放电影一样重新在脑中闪了一遍,好像是自己用最强的锻火,来冶炼着吕展这块精钢,他不能不敬佩这个家伙。这个家伙打不倒啊!據不动啊!倒地的却是你周家富啊,你的眼睛瞎了,你竟然把共产党看得这么黑,把这个国家的前程看得这么灰!这不仅是对吕展一个人的愤恨,更是对全社会的仇恨。我要瞀告你一句,别跟他斗了,连你的亲信祥叔都背叛了你,说明这个世界已经把你踩在脚下了。多少钱都救不了你,百亿资产救不了你!哇的一声,周家富又一口鲜血喷涌出来。

  杨丹凤慌乱中喊了声:“董事长,您怎么啦?”

  周家富忽然笑了,嘴里冒着血腥:“丹凤,天龙依靠你了啊!”

  周小伟和周小敏都惊呆了。

  杨丹凤哽咽了:“董事长,您不能走啊!”她的心乱成了一团,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要发生了。

  周家富微笑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周小伟泣不成声,深深的自责和痛苦实在让他难以承受。祥叔跑进来了,抱住老板哽咽不止。这个时候,周家富走了,祥叔心里觉得,董事长眼下走得正是时候,把那个恐怖的秘密也带走了。

  周家富的葬礼非常隆重。这是梧桐历史上史无前例的。花圈是鲜花做成的,高高地堆满了别聖小院,小院容不下,又摆上了西郊别墅的过道。劳斯莱斯、奔驰、宝马、霸道、路虎等名车组成的送葬长队整翻盯十二里长。

  杨丹凤不知道周家富带走了什么,心里涩涩的。周家富走了,天龙集团将由周小伟继承,它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呢?

  一辆拉着钢铁铸件的汽车驶过去了,另一辆装载铁精粉的汽车又跟过来。吕展看见港口的工人吹着哨子,不停地摆动着手,指挥着汽车出入。过了一会儿,那些粉尘就消失了,吹哨的工人喊:“运货的车辆,暂时不能过了,北钢工人的车队就要开进凤凰甸了!大家体谅一下!”大货车乖乖往码头一边退去。

  吕展看见吹哨工人退下去了,警察开始上岗,指挥开往凤凰甸的车辆。此时,吕展带领梧桐的班子成员,等候迎接北钢工人车队和领导车队。特约嘉宾温洪涛就站在吕展的身后。上午十点,凤凰甸循环工业投产盛典要开始了。

  一辆警车驶人人们的视野,紧接着,高高的大客车就紧随其后而来。人啊,任何时候都要服从内心的冲动,服从灵魂深处的燃烧。吕展见到这种阵势,内心真正冲动和燃烧了。第一辆客车的玻璃窗拉开,忽然扯出一幅标语:“凤凰甸,我们来了!”第二辆车的标语是“向英雄的梧桐人民致敬”!接着还有“北钢梧钢一家亲”等等。吕展心头一热,带头鼓掌欢迎,他带动了一片掌声。吕展知道北钢的厉害,他们的气魄就是大。车队隆隆驶过,凤凰甸的大地颤抖了。人们不约而同地张望着,发出了一片叹声。

  杨丹凤凑到吕展跟前问:“吕书记,今天北钢来多少辆高客啊?”吕展笑了笑说:“杨总,等着吧,前期共有3万工人入住。你说有多少辆?”杨丹凤用手掌捂住了嘴巴,惊讶地说:“这么多人啊?”吕展对杨丹凤说:“杨总,有一件事情还请你原谅!”杨丹凤抬起亮丽的眼望着他。吕展说:“周家富去世,我没有送花圈,请你原谅我!”杨丹凤点点头:“我都理解。过去了,都过去了!”

  吕展扭回头来,继续观望着雄壮的车队。海港矿石码头有澳大利亚的货轮进港,汽笛声与大海涛声漫卷过来,好似欢迎的喊声。

  凤凰甸生机四伏,到处都是蓬勃的生命。草木葱茏,覆盖了全岛。从湿地公园飞来的红嘴海鸥,隐藏在花丛背后,瞬间凌空而起。一股洪流卷荡而来,他感觉胸膛里传来了遥远的撞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