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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薄薄的两片嘴唇常常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尖尖的下颚暗暗地透出她意志坚强的内心。正是她的鼓励和支持使罗丹走上了雕塑的道路,但她却没有为自己选择一条幸福的道路。一八六三年,她爱上了罗丹的一位同学——巴努凡先生,最后却被抛弃。于是,伤痕累累的她进了修道院,想用神的力量来学会遗忘。可是几年后,她就被送了回来,没过几天,她就死了,一句话也没有留下,只带着那一丝淡淡的微笑,像一个烙印,深深的,永远地印在罗丹的心上。

“这是一个不应该被上帝抛弃的灵魂,可是她却就这样死了,永远地死了。她才不到二十岁啊。玛丽,上帝啊,我的姐姐玛丽!”内心极度的悲伤使他根本无法支撑住自己,罗丹先生伏在卡米尔的肩上,把脸深深地埋近她的臂弯,就像一只受伤的野兽,流着鲜血倒在猎人的怀里。卡米尔轻轻地转过身子,深怕再次惊动了这颗脆弱的灵魂。他重新抬起头来,眼睛里却闪烁着疯狂的目光。

“她静静地躺在床上,戴着那顶修女帽。那是一张端庄清秀的脸,曾经是多么的青春焕发!可是现在却只有苍白和灰暗。她就像是一只风筝,曾经周围充满了阳光、幻想和欢乐,现在却在人间断了线,抛弃了我,飞向只属于她的天堂。有时候,当我望着你,就仿佛看到了她……”

现在,卡米尔也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她望着身下的白色床单,仿佛觉得自己就是玛丽,她发现自己已经深陷在这段遥远而痛苦的回忆中不能自拔,尽管实际上她与之毫不相关。她流着眼泪,听见心中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呼喊:“罗丹先生,我的罗丹先生,你在思念我吗?”

现在罗丹每星期三和星期六都是同卡米尔一起在新工作室里度过的。卡米尔是美的典型,他对自己说。不管在什么地方,只要他同卡米尔在一起,巴黎就带上了罗曼蒂克和放荡不羁的色彩,成为一座美好无比的城市,浪漫、欢欣,充满生机。他们绕城闲逛,观看歌剧院和卢森堡公园的那些塑像,用一种全新的眼光看待存在于美妙无比的巴黎的一切!自从卡米尔开始给罗丹塑头像的时候,罗丹就已经认识到了她作为一名女艺术家的潜力。但是他却从未想到他能找到这样一个趣味相通的情人,一个能真正与他交流思想的情人。卡米尔受过良好的教育,博才多学,她的身上没有丝毫资产阶级的平庸气息,更没有传统的偏见,她的想法永远是神奇和不可思议的。这一切都让罗丹喜出望外。

第三章

两个女人的战争

  她告诉罗丹先生,她是家里三个孩子中最大的一个。她的妹妹路易丝决心要当钢琴家,她的弟弟保罗则梦想着成为著名的诗人和剧作家。她同母亲、弟弟和妹妹一同住在田园圣母大街,父亲是公务员,眼下在朗布依埃工作。卡米尔骄傲地向罗丹宣称,除了自己和罗丹,她从来不听从任何人的话。母亲曾经因为她几个晚上没有回家而责骂她,但她却毫不理会。她的感觉告诉她,母亲一直在为拯救她的灵魂而拼命祷告,可自己却故意装作无动于衷。卡米尔有时也觉得自由有罪,这个时候,她就会躲在罗丹的雕塑室里,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之中,除了罗丹谁也不见!她情愿为罗丹先生而抛弃一切,这种想法让她得到解脱,仿佛一种献身精神就可以弥补她的罪。卡米尔始终确信:跟着罗丹先生学习和创作,为他连续几个小时地摆姿势,受他的呵斥——这都使她感到无比的快乐。

然而,卡米尔没有想到,他们两个人的快乐却造成了第三个人的痛苦。她就是罗斯·伯雷——奥古斯特·罗丹的生活伴侣,被别人公认的妻子。罗斯已经陷入了深深的苦闷之中。现在,她只有在罗丹回家睡觉的时候才能见到他的面,可是尽管这样罗丹还是对她极其冷淡,连碰都不碰她一下,她怀疑罗丹又对别的女人发生了兴趣。这种怀疑使她实在难以忍受,于是她找到了大学街的那个工作室。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忙乱不堪的地狱:不管她往哪里看,到处都是学生和模特儿,到处都是正在加工的塑品——手、胳膊、大腿、躯干、头和完整的人像,还有胶泥的、石膏的、青铜的和大理石的群像。《地狱之门》像座大山似地俯视着这一切,在主体上的塑像多得让她数都数不过来。许多年轻漂亮的女模特儿赤裸着身体,摆出各种不同的姿势;粗雕工一边开着下流的玩笑,一边忙着自己手里的活。所有的人都在忙忙碌碌,甚至没有人发现雕塑室里已经多了一个人存在。

随后,她发现了罗丹,急冲冲地向他走过去。

“罗斯!怎么是你?”罗丹先生一时呆住了,随即就变得恼怒起来,“你到这儿来侦察我来了!”

最近的罗丹先生十分沮丧。他刚刚经过激烈的竞争赢得了加莱城的订货,为加莱城建立一个纪念碑以对一三四七年英勇献身的六名市民表示敬意。在一三四七年,这座城市被英军围困了一年之久,最后城中粮食耗尽,被迫投降,英国国王爱德华三世准备夷平全城,杀绝全城居民。此时,六名高贵的市民自愿奔赴英军的驻地。他们脖子上套着绳索,手里拿着城门的钥匙,决心以自己的牺牲来拯救全体城民的生命。这个故事使罗丹为之动情,他以狂热的激情开始加工这座纪念碑,把全部身心都投入到了《加莱义民》的创作之中。然而人们回应他的却是攻击和指责。他们评论说雕塑中的人形不够优雅,说罗丹先生的工作一点儿都不能令人满意。罗丹先生快要发疯了,只有卡米尔在一旁安慰着他,鼓励着他。现在看到罗斯猎人般地到处搜寻他的痕迹,他胸中的怒火一下子爆发了出来。

他把罗斯领到门口并命令她不准再来了。

“可是我也曾经在工作室给你当过帮手啊!”罗斯委屈地提醒他自己存在的价值。但罗丹三言两语就把她堵了回去:“现在没有必要了。如果你再来,我就把你锁在外面。”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把雕塑室的门狠狠地关上。

罗斯呆立在门外,这是一种多么可怕的屈辱。如果她再走进去,在众人面前跟罗丹大吵大嚷,那只会招来更大的耻辱。罗斯别无选择,只能离开。

从工作室回来,罗斯忍不住问儿子小奥古斯特,那是她和罗丹先生惟一的孩子:“你父亲是不是对别的什么女人……又产生了兴趣?”虽然这样的问题让罗斯感到很伤自尊,但是作为他的女人,她觉得自己有权知道他的一切。即使是受伤也要比一个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的傻瓜要强。

小奥古斯特耸了耸肩:“他?哼,他对鉴赏漂亮女人是很内行的。但他所干的一切,至少在这个工作室里,都是为了创作。”

“在这个工作室里?他还有另外哪个工作室吗?”

小奥古斯特不想伤母亲的心,但这个老头子用铁腕控制着一切,在他看来却是应该受到惩罚的。尽管有些不情愿,他还是说出了一切:“我们的那个大师在星期三和星期六这两天从来不在这两个工作室里工作。”

“你是说每周吗?”罗斯几乎难以置信,看来事情远比她想像的还要严重得多。

“是的,而且我还发现,”小奥古斯特不无骄傲地说,“同时有一个学生这两天也不在。她叫卡米尔·克洛岱尔,长得非常漂亮。”

“哦,我想我明白了!”罗斯的脸刷地一下白了,“你知道他们到哪儿去了吗?”

“不知道。有谣传说,他另外还有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工作室。”

在随之而来的那个星期六早晨,当罗丹早餐后离开家时,罗斯偷偷地尾随着他。在克洛·拜扬游乐场的那个工作室外面,罗斯停住了脚步,看着罗丹先生走了进去。

这一天特别寒冷,夹雪的暴风雨猛烈地吹打着游乐场的窗户,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啸声。虽然他们没钱来修缮这座大房子,屋里冷冰冰的,还四处漏雨;但是最近卡米尔和罗丹先生频繁地在这里会面、工作,这里已经成了她工作和享乐的避风港了。卡米尔对《加莱义民》这组雕塑的历史非常感兴趣,她将要着手其中的一组群像,把自己对主题的理解加入进去,那就是:人间悲剧。同时,她也想通过这些练习把手艺练熟,为自己真正展开工作的那一天做好准备。

卡米尔独自做着石膏的塑像,罗丹先生出去了,他想买点儿酒来暖暖身子。突然,她停下手里的活儿,心脏一阵狂跳:有人在敲门!很明显,不是罗丹先生。她竭力让自己镇静下来,抓起一个凿子,猛地转过身,将门打开一条缝。一个身穿黑衣的女人站在她的面前。这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她的个子很高,长长的头发因为被雨水淋湿了,一条一绺地披散在身上。

罗斯盯着卡米尔,打量着她:一位美丽的年轻女郎,只有她的一半年纪,头上戴着防尘帽,一只手里还拿着扫帚。这样的装扮似曾相识吗?可不是,在罗斯还是一个青春少女的时候,她不是也曾经这样细心地为深爱的罗丹先生服务过吗?

两个女人彼此对视着,谁也没有说话,在一道细细的门缝里传递着彼此的猜测和嫉妒。罗斯的眼里露出凶狠的光芒,她瞪着卡米尔,仿佛随时准备扑上去把她置于死地。

虽然从未见过面,但是卡米尔好像已经知道了一切。她脸色发白,哆嗦着脱口而出:“罗斯,你是罗斯·伯雷!”

“没错,我就是他的罗斯。”罗斯咬牙切齿地向卡米尔逼近,“原来你就是那个不要脸的女人,今天终于让我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