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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在相隔数百年後,依然企图让观看者自杀的意图。树想像著以那种方式达成的目的,实在思心到让他的皮肤泛起鸡皮疙瘩。

「那……安缇莉西亚小姐,是因为这理由接下这份『工作』……」

「……啊?」

就在这时——

树的右眼嘎吱一声地扭曲了。

「…………!」

「树!?」

即使安缇莉西亚冲过来,树还是蹲在地上。右眼传来突如其来的剧痛与灼热,视神经直接被烧炙的感受让树发出呻吟,当他好不容易抬起头时,安缇莉西亚捣住嘴巴。

「树……」

「我、我没事,只是右眼有一点痛。」

岂只有一点——因为树的手指掐进皮肤里的关系,眼罩下仿佛流泪般滴下了鲜血。

正温柔抚摸眼罩的安缇莉西亚僵住了。

「右眼……?难道……」

她转头望向连接前厅的通道。

「只有那个阴阳师留在肖像画前面吗?」

树也领悟了她的意思而浑身战栗。窗外的夕阳已经下山了,人在那幅画面前会死亡的条件,这样一来不就齐全了?

树追在狂奔而出的安缇莉西亚身後,奔向通道。

「——被人抢先一步了!」

然後——

前厅的空气,早已变得截然不同。

4

想着死亡(注:拉丁语,意为死亡的象徵/警告,是文艺复兴时期绘昼的主题之一)。

想着死亡。

想着死亡。

想着死亡。

想着死亡、想着死亡,想着死亡,想着死亡想着死亡想着死亡想着死亡想着死亡想着死亡

想着死亡、想着死亡,想着死亡,想着死亡想着死亡想着死亡想着死亡想着死亡想着死亡

想着死亡、想着死亡,想着死亡,想着死亡想着死亡想着死亡想着死亡想着死亡想着死亡——

只有这个声音正在回响。

在耳朵深处、在鼓膜内侧、在头盖骨下的深处。

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那不成声的声音、不成言语的话语,在树脑海中呢喃著。

他的手指颤抖、牙齿喀喀交击、膝盖在发抖,冷汗从喉咙滴落。

——死亡的方法,要多少有多少。

那温柔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告诉树。

——用这手指挖进眼窝,把脑髓扯出来吧!

——咬断舌头,因为涌出的鲜血窒息吧!

——打破玻璃,割裂咽喉吧!

那都是树连想都没想过的致死方法。脆弱的生命,永远的死亡,他全身的细胞都在如此盼望,战栗不已。

「啊……」

手臂动了。

「啊……啊……」

手指动了。

「啊……啊……啊……」

死亡是温柔的。

死亡是仁慈的。

死才是幸福。

来吧——你选择的是哪一种死法?

「来吧,斯伯纳克!统治五十军团的强壮大侯爵!』

突然之间——

仿佛要打碎那个询问声似的,闪耀的言语轰然响起。

树的四周产生肉眼看不见的障壁,堵住了死亡之声。一个狮头人身的战士——与安缇莉西亚站在障壁中央。

「树?你还没死吧?」

安缇莉西亚轻轻摇摇头问道。

「……嗯……嗯,总算……」

树整个人趴在地上,勉强回答。冰冷的亚麻油毡地板,简直就像泥沼般不可靠。

这里无疑是前厅没错。

但是,此处已明显地化为异界。

空气中充斥著混浊的瘴气,沉重的气息。透过眼罩,树看见变质的咒力宛如降霜,侵蚀著世界。

(咒波污染……)

这是他至今曾体验过好几次的魔法禁忌,侵蚀现实的魔法现象。

可是——

(有什么地方……)

有某种感觉让树很在意。这次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就咒波污染来说,咒力的流动未免太过整齐。

为了看出这点,树把意识集中在眼罩内侧,喉咙再度痉挛起来。

「——!」

在前厅深处,好几对发光的眼睛以肖像画为中心在地板上扩散开来。

那些物体惨白到几乎会让人错看成白雪,表面显得很光滑。

是骨头。

骨头、骨头、骨头。

骷髅群喀啦喀啦作响,发出嘲笑。肋骨的团块发出喧嚣的声响,手、脚、手指、颈部的骨头同样满溢得到处都是,前厅被骨头染成异样的惨白。

其中——

「社长。」

受到四只猫守护的青年,就站在在这片光景中。

「贪婪阴阳师,你做了什么!」

「我只是试著祓除看看而已。看来这个咒式一旦发动,直到有自杀者出现为止,都会一再劝诱对方呢。」

他的侧脸也转为苍白,这名青年也遭受了树听到的死亡邀请。

「那就由我接收了。」

安缇莉西亚强而有力地宣言。

「弗内乌!吃了它们!」

她命令一下,银鲛便冲出障壁。

正当银鲛露出狰狞的利牙,要咬碎在地面蔓延的头盖骨时,一张灵符挡在魔神面前。

「阴阳师!」

「猫屋敷先生!」

[这可是——(阿斯特拉尔)的工作啊。」

无视抗议的声音,猫屋敷手中唰地并列著数张灵符。

「疾!」

他以两只手指划向空中,纵四线、横五线——结下讨伐邪恶的早九字刀印。

猫屋敷在早九字正中央放出鲜红的灵符,符纸上以水银链制的朱墨写著「急急如律令」。

此符名为泰山府君炎罗符咒。

灵符在半空中召唤出地狱的烈炎,有如怒涛般包围白骨群。

「…………!」

但是,树却看到了。

白骨没有後退。不仅如此,在烧毁它们的火焰中,白骨的数量还增加了。

「什么……」

猫屋敷吃惊地说。

「那就直接攻击肖像画吧!」

弗内乌宛如从海面跃起般纵身飞起,袭向肖像画。

异变就发生在银鲛即将击中肖像画前。

弗内乌的利牙,刺向自己的身躯。

伴随纸张般破裂的声响,魔神从腹部到尾巴为止惨遭撕裂。灵体的黑色鲜血与内脏散落开来,前厅一时间下起漆黑的雨。

「居然能让七十二柱魔神……自尽……」

安缇莉西亚茫然地低语。

趁著这个空档,一具头盖骨飞向少女。

「啊——!」

「安缇莉西亚小姐!」

树霎时飞扑过去,肩膀掠过一阵灼热。

骷髅紧咬住他的肩头。高雅的黑色西装下,当场渗出鲜血。

「——树!」

安缇莉西亚的声音听起来非常遥远。

世界,染成了白色。

*

——想著死亡。

有谁正这么说。

死亡堆积在那里。无关乎小孩、老人、男人、女人,那里堆积著大量的尸体与腐臭。

恐怖的是,那里有的并不仅是死亡。

有与尸体同样痛苦却还活著的人。

有人得了不治之症,或是因为腐败的伤口而发出呻吟,却还活著在地面爬行。

——想著死亡。

有谁再度这么说。

那是个战乱的时代。

是个人人都饥饿、受伤,却无法死得痛快的时代。

生命比想像中更强韧,即便流著血、得了病,直到断气为止却还有很久很久。死亡明明近在咫尺,却无法轻易触及。

——想著死亡。

有谁第三次这么说。

有一个老人站在那里。

他手拿画布、捏烂颜料,只顾著挥舞画笔。

眼中充满血丝,皮肤裹著明显浮现的骨骼,呼吸变得如丝线般细微,却依然挥动著画笔。

他所描绘的是——

老人这般描绘著看不到、听不到、闻不到、尝不到、摸不到的:—

老人描绘的事物是——

尽管如此,老人这般描绘的理由是——

他的目的是——

——树看到了,他的目的是什么。

*

「树——!」

安缇莉西亚抱著少年的身体呐喊。她很害怕,甚至不敢摇晃少年,而头盖骨在咬住少年的

下个瞬间随即崩坏。

当她拍去少年身上的骨灰时,有个声音对她说:

「让我看看他。」

「阴阳师。」

白骨群在不知不觉间退开,猫屋敷来到他们身旁。斯伯纳克制造的不可见障壁,不会阻挡

没有加害意图的人。

居然擅自利用别人的结界!安缇莉西亚忍住这句怒吼,在一瞬间的迟疑後,将树的身体托

付给青年。

「——刚刚那具头盖骨,直接对社长发出了死的呢喃吧?」

猫屋敷诊断道。「喵~」他脚边的花斑猫,属於知性派的青龙也点点头。

「不要紧的。因为社长对咒力的抵抗性格外的高,因此只要没有立即死亡,应该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是……吗?」

「嗯。」

安缇莉西亚发出安心的叹息,身旁的猫屋敷将目光转回障壁之外。

「安缇莉西亚小姐也看出这个手法了吧?」

「大致上来说是的。」

安缇莉西亚也定睛注视著蠢动的白骨。

这是——强烈的思念。

几乎已经物质化的思念,透过这幅肖像画得到肉身。驱动它们的咒力,大概就是自杀者的生命。数百年来,在这幅画面前自杀的人数不知道有多少。

但这幅肖像画,将那些自杀者的生命转换成咒力累积在画中。

「这根本不是咒波污染,而是构造缜密到令人恐惧的咒物。」

安缇莉西亚讶异地皱起眉头。

「从以前开始我就在想——你们到底和(协会)结了什么仇?这个怎么看都不像是等级E的『工作』」

「哎呀——你没听说吗?」

「什么?」

「不,这个……我还以为(盖提亚)会接下这件等级低的『工作』,一定是受到(协会)什么指使呢。」

「别开玩笑了!」

安缇莉西亚一口否认。

「你居然以为我们(盖提亚)会答应那种暗盘交易!不过……这代表你们有经历过这种情况吧?像是(协会)的指使啦、把这种『工作』伪装成等级E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