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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她问我,我们坐的是什么交通工具。”

“交通工具?她为什么这么问?”

“不知道,她似乎不希望你坐客车,一再叮嘱我,不要让你再坐客车。”

“为什么?”

“奇怪,她似乎并不担心你跟我在一起,却一再强调这个问题。”他瞪眼看着我,我沉默地将视线移开,回忆起车厢内的情景,那对夫妇,那个小女孩儿,这两者间,有联系吗?为什么张姐会突然提起这个问题?

“小沁?小沁?你没事吧?”墨年突然轻声唤道,不放心地望着我,估计他现在一看见我发愣就会条件反射了吧?

“我没事。”

“真的?”

“嗯,你要干什么?”我看见他把电话卡给取了出来,又换了张卡进去。

“我得给夏医生发条短信,告诉她们到了。”他头也不抬地说道,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的声音,我们彼此互望。

“谁?”

“是我呀。”听到那个老板娘阴阳怪气的声音,我们都松了口气。

“什么事?”

“给你们端吃的来了,不是你让准备的吗?”

墨年恍然大悟的样子,估计他自己都给忘了这事,两人瞪着那两大碗稀溜溜的面,一点儿胃口都没有,最后还是勉强咽了几口下去。

看着墨年给那个夏医生发短信,我问他为什么?他才含糊地告诉我,夏医生告诉他,苗氏夫妇死之前向她寻问一年多前的事。他的直觉告诉他,他们的死,一定跟那个叫白雪的心理医生有关。

一整晚墨年都靠坐在床头,和衣抱着我,那张薄薄的破被子根本没办法保暖,还恶臭无比。墨年还把自己的外套给我垫在枕上,不知道是不是一路太累还是他身上温暖的味道,总之,这一夜睡得还算安稳,没有噩梦来袭。

第二天我们早早就醒了过来,离开了那个脏乱的小旅馆,喝了碗豆浆,吃了块大饼后,墨年按着夏医生给他的地址找到了当地一间小学校。

说是学校,其实不过是一排破旧的平房,几株大树,外头用灰砖堆砌起一圈矮墙,这就算完了,那所谓的铁门已经被拆走,就剩下痕迹了。

白雪的父亲是一名老教师,本该是退休了的,但没有人能顶上,他只能继续干下去,直到再也说不出话了,站不住了,干不动了,村长说,才能换下来。

所幸他也并不在乎这些,跟老伴两人自己辟了个菜园子,自给自足。国家发下来的工资也还够用,整天跟小孩子们待在一起,每天敲着黑板,教他们念“天天向上……”倒也活得开心。

我们见到这位老教师时,他正在给学生们上课。头上的发,就像他手中的粉笔一般白,当他在黑板上一笔一画地认真写字时,白色的粉末在阳光下飘飞,沾在发上,像头皮屑。讲台下的同学们专注地看着他写字,那一双双专注的眼神是我未曾见过的。

不幸福的人,似乎往往比幸福的人更懂得珍惜。

好不容易等到下课,墨年背着我走了进去,老人正在擦拭黑板,看见我们进来十分意外。可他眼中的意外与城市里那些第一眼见到我的人不同,没有探究的意味,也没有狐疑和同情,仅仅是对陌生访客的惊讶。

墨年简明扼要地说明了来意,老人脸上露出真挚的笑容,他真以为我们是白雪的同学,专程来探望他们的。他热情地把我们带到校园后面的一排平房,一位老妇人正蹲在水龙头前洗衣服,看见我们时,露出与老教师如出一辙的表情。

房屋里的光线不太好,布置虽简陋却给人舒适的印象,家俱陈设都已经破旧,电器不多,看样子两位老人生活得十分简朴。老太太为我们泡了两杯热茶,是那种自己家晒干的茉莉花茶,老教师捧来了几本相册,有一两本面皮已经泛黄,但另外三本却很新。

墨年挑了其中一本较新的,翻开第一页,一张清秀带着黑框眼镜的脸跃入眼帘。

“这是我们家白雪刚才考上大学时候照的。”老教师无比骄傲地为我们解说道,可从他的眼神中,我看到一股淡淡的哀伤。她的妻子或许是不愿面对这些伤痛的旧物,借口洗衣服,躲了出去。

“嗯!白雪是我们同学中成绩最优异的。”墨年说道,这不过是他瞎扯的,但也算有依有据,能成为夏医生的弟子,想来应该不会差。

“是啊!要不是她每年都能拿到奖学金,我们的日子未必像现在这样好过,可惜……”老人侧脸过去偷偷抹了把泪,我们都低着头翻相册,假装没看见。

不知道墨年想要找些什么?他很认真地一页一页看过去,新相册里都是白雪近几年的相片,相片的右下角清楚都用钢笔记录着时间和摘要。

“对了!白雪的导师夏彤玲女士让我帮她给白雪上炷香。”当墨年看见其中一张相片时,突然抬起头对白父说道。我凑上去一看,这是一张三人照,站在中间的是一位中年妇女,右侧笑得腼腆的是白雪,左侧是一个笑容灿烂的女孩儿,染着一头黄色卷发,衣着很洋气。相片的右下角写着——交换生温蒂和夏老师合影于校园。

“夏老师真是有心人啊!雪儿的坟离这不远,一会儿我让老伴儿带你们去,不好意思,我还有两节课要上,不然……”

“没关系,如果不方便的话,告诉我们位置,我们自己去也行。”墨年连忙说道,他没有注意我一直在盯着那张相片看,接下来的后几页里,又出现了好几张白雪与黄发女孩的合影。“对了,伯父,白雪她去的时候,有没有留下些什么话?”墨年假装随口问道。

“话?”老教师愣了愣,“这孩子去得很突然,等我们赶到医院的时候,她就已经断气了,什么话也没有留下。”老人呜咽道,“谁料得到呢?在医院里住了半个多月,除了医生宣布她双腿要锯掉那会儿,其他时候都还好好的,怎么突然……”

“啊?白雪不是车祸当天就……”墨年意外地看着白父,不过老人正陷入悲伤中,没有留意到他言语中的漏洞,否则他一定会怀疑我们俩的身份。


“没有,车祸第二天就醒了,同学和老师都还给她打了电话,那会儿还没说腿要废了,雪儿的精神状态也还不错,还在电话里头跟同学讨论一个病人的情况,劝她休息都劝不动。你说说看,学心理的人,怎么会这么想不开呢?不就没了双腿吗?不能干活儿我们养着她还不成?干吗要去死呢?留下我跟她妈两个人,你说说?我快四十的人了,才盼到这么个女儿,养了二十几年,怎么说没就没了呢?”老人捂着脸的掌缝间渗出泪水来,墨年忙上前去安慰。

现在回忆起来,我想,当时也许是我的存在触动了老人家的心吧?

接下来,墨年又同老人家寻问了些东西,但我没仔细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屋子里突然静下来,大家都沉默得可怕。

“墨……墨年。”我轻轻地推了推他,手指着相片上那个黄发女孩儿问道,“你觉不觉得她有点儿眼熟?”

“是吗?”他转过身来,仔细地端详起来。

这时白雪的老父亲勉强止住悲伤,瞅了眼相片,抽抽鼻子道:“这孩子来过我们这儿,雪儿刚死那会儿,我记得很清楚,还送了些钱来,被我给骂回去的,好像叫……温斯还是温蒂什么的。雪儿住院那会儿,她也常来,当时她的口音有点怪,我们还问来着,说是……什么交换生?美国来的,跟雪儿的关系很好,怪讨喜的一个娃儿,两娃儿黏到一块儿就聊个没完。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她来得也少了,雪儿出事那阵子,都没见着她人。当时如果她在的话,恐怕雪儿也不会……”

“温蒂?”墨年看了眼相片下方的名字,与我对视了一眼,不知道他跟我的感觉是否一样?是的,感觉,怎么说呢?是一种气质吧?笑起来的时候,还有那姿态,说不上的熟悉感。“那她们聊天的时候,你有没有听到她们提起过一个叫苗苗的名字?”

“苗?”白爷揪起眉心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好像有点印象,也记不太清了,当时她们天南地北地聊,很多东西我们都听不懂。雪儿入土那会儿,这女娃子哭得那个惨啊!不过这一年来也没见她来过了,恐怕是回去了吧?”白父又叹息道。

“谢谢您,伯父,对了!我们可以留张相片做纪念吗?毕业照里没有白雪,就想留下点什么。”墨年说道。

白父自然是答应的,接着我们在白母的带领下来到了一片坟地,给那个跟我一样残疾的女孩儿上了炷香后,我们离开了流仓。

不知道当时,白母眼望墨年背着我离去的身影,会是什么感受?

虽然张姐一再叮嘱不让坐客车,可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连个火车站台都没有,只能先乘车回到镇上才行。

无奈下,墨年只好想了个馊主意,让我吃安眠药,睡一觉就没事了。遗憾的是,转遍所有的药店人家都没得卖,想来也是,这东西能随便卖的吗?最终的结果是,他买了一小瓶二锅头回来,灌了我小半瓶……

接下来,残破的小巴什么时候开动的我都不知道,昏眩中睡着,除了浓烈的酒味,什么气味都嗅不到了。被墨年叫醒时,我还晕晕乎乎的,仿佛才睡了一小会儿,完全没有做过梦的印象。

我们下了车,这时我的肚子开始发出抗议,也许酒精有消食的作用?我好笑地胡乱暗忖道。

“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去买几个包子,然后去火车站,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