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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于士杰真是个四平八稳的人,  即便是称呼也是考虑得很周详的,  不再说你大嫂,  现在已经在婚姻解除中了,  也不直呼名字,  显得太过分,  叫外人看着难看,  一个孩子他妈就很中庸了,  不温不火.

于扬不好回答得太明显,  只得简单地说个“是的”.  免得梅欣可正愁找不到于士杰,  此刻他自己撞上门来,  还不抢了电话过去.  但是于士杰是怎么知道她过来的呢?难道是派人盯着梅欣可?这太可怕了,  不过无毒不丈夫,  他有他的考虑吧.

于士杰道:“我已经责备望雪过,  这是我的家事,  不要把战火引到你头上去,  她现在没怎么样你吧?”  于扬不敢看梅欣可,  怕她猜知是谁,  还是简短地说道:“没有,  没事.”

于士杰道:“她现在精神不济,  我叫人看着她,  免得出事,  前天睡你那儿了吧?既然已经找上你了,  你就代我委屈一下,  别惹着她了.  我有数.”

于扬这才喘口气,  还好,  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派人盯着梅欣可,  于士杰还是好人,  虽然离婚但是一点没有一脚踢开,  老死不相往来的意思,  对故人算是仁至义尽了.  便道:“快别那么说,  应该的.  我这儿有事就不说了.”

于士杰当然知道她说话不便,  亲自问清楚她这儿没问题,  而且听背景也没什么叫喊吵闹声,  他也放心了,  便说了声“我很快就回来”,  随即收线.

于扬也不知道梅欣可怀疑了没有,  当若无其事地回到桌边坐下,  看着梅欣可还是钻在臂弯里,  便道:“你老这么缩着也不是办法啊,  我看还是你回家一趟,  把事情和你老爹说了.  别担心你老爹的承受力,  他大风大雨经得多了,  文革都那么走了过来,  还怕这点区区小事?只要你不在他面前失了分寸,  弄得像前天一样要死要活地嚎哭,  现在结婚离婚的事多了,  你爹不会看不开的.  而且老人心里都是明镜似的,  你们夫妻俩不和谐又不是一天两天的,  他还能看不出来,  只怕他心里早有准备都难说.”

梅欣可猛地抬起头来,  道:“没错,  你说得没错,  春节时候我父亲就已经劝我要对于士杰好一点,  说人家现在也是有头有脸的人,  老是被我这么使唤不象话.  你说得没错,  我父亲已经早看出不对了.  但是他怎么不说我再这么下去会导致离婚的呢?要说了,  我或许早改了.”

于扬撇了撇嘴:“嘁,  那时候你西太后似的,  说这话你听得进去?多少人冲着你白眼你都视而不见呢.”

梅欣可连连点头,  “对,  你说得对.  那你的意思就是要我找父亲出山解决这事?对,  他多大的事都经历过,  这么个小官司算什么.”

于扬心想,  这官司不小了,  按离婚财产对分的标的来算,  只怕她父亲一辈子也没碰到过几回这么大标的的官司.  于扬想了想,  道:“不过依我对于总为人处事的理解,  可能他在通知你以前已经和你父亲深谈过了,  他做事有章法得很.  而你父亲现在恐怕就等着你上门找他呢.  可能你这人做人挺失败的,  你父亲不怕面对现实,  但是可能很怕第一时间面对你,  看你丧心病狂的样子,  所以想等你发作完了后再找你.”

梅欣可道:“怎么会?我是他女儿啊,  他怎么可以扔下我一个人难过不管?”  于扬立刻道:“你父亲有高血压,  你现在怎么又不想到这个了?你想要他老命啊.”

梅欣可又一下瘪了下去,  再次钻进臂弯里,  瓮声瓮气道:“众叛亲离啊,  爹娘都不要我了啊.”

于扬一听想笑,  但是随即又觉得她此刻还确实是这样,  倒也满凄惨的,  便道:“婚都要离了,  还想这些,  起码爹娘一辈子都是你的.  别胡思乱想了,  我给你排个计划,  现在就和你父母通电话,  约定明天叫望雪派车去接他们,  然后和律师约好明天下午见面.  谈好看结果,  看看要不要送你父母回去,  你看这样行不?”  

梅欣可闷头想了好一会儿,  才拿出手机,  却又道:“我还真怕和父母说,  先打律师行不?”  

于扬真是哭笑不得,  道:“你约了律师,  那万一你父母没空怎么办?你自己去见他吗?我提前说好,  我不会陪你去,  我要上班赚工资.”

就这么说好说歹,  这件事情磕磕碰碰算解决了,  但是梅欣可却吵着家里冷清不敢回家,  于扬只能安排她住下,  心里却是明白,  这个包袱是不得不背上了,  今天才只是开始.

第十五章

梅欣可其实已是强弩之末,  头挨上枕头就已经鼾起,  还是于扬替她掖好的被子.  她是没心事了,  因为她把心事托付了出去,  让于扬替她操了心.  能者多劳,  然后能者操透了心,  心力交瘁而死.  但是从小被灌输了那么多原则,  什么宁可人负我,  不可我负人,  不得欺负妇女儿童,  敬老爱幼,  等等等等,  谁要一条条地恪守这些原则规矩,  迟早得失去自己发展空间,  在为他人做嫁衣裳的过程中累死.  看看范凯,  他现在信奉的是弱肉强食,  但是他还给原则保留一点空间,  所以他可以活得很滋润强势.  于扬也知道,  一成不变地学别人是不可取的,  但是自己现在这样掖着做人也不是办法,  该有取舍了.

看看熟睡中依然锁着眉头的梅欣可,  于扬心想,  瞧,  这就是不自强的结果了.  如今自己事不关己,  可以高调嘲笑她,  但是不知多少人也用同样的心情在一边看着她于扬,  在她身后指指戳戳,  看着她一蹶不振而心中称愿.  其实是一样的可怜人,  只不过是自己要面子一点,  平日里挂上一张笑嘻嘻的面具给所有人看,  不像梅欣可丢丑丢到人前.  但是只要是密切关注她的人,  谁都可以看出她的人生轨迹在鲜活的表象掩饰下明显的爬下坡,  所以方志军才会在踩稳高枝后毅然放弃她,  这也是人之常情.  人之常情其实是那么凉薄,  以前一直知道,  但是只把它挂在嘴边作为自己成熟思维的装饰,  现在才体会到人情的刻骨之寒,  再要有人谈起,  她于扬一定会是欲说还休,  欲说还休,  却道天凉好个秋.

于扬掩上门出来,  下到客厅给于士杰挂电话,  “于总,  梅姐睡在我这儿,  睡得很好.  她前天不是睡在我这儿,  而是累极到医院住了一晚,  不过没大事,  她体质好.  不用担心.  ”既然于士杰已经知道,  那就让他知道得更清楚一点吧,  让他知道,  他在帮于扬的忙,  她于扬也不是个不知好歹的人.

于士杰在那头明显地叹了口气,  很久才道:“小扬,  没想到要麻烦到你.  团团妈脾气不好,  你帮我担待着她一点.”

于扬心想,  错,  团团妈看见我没脾气,  因为脾气还是我大.  “梅姐在我面前挺讲理,  没乱来.  她已经接受事实了,  准备明天先去请来她父母,  一起去律师那儿说话.  她今天来就是担心她父母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但我估计着于总应该是预先早她一步先与她父亲谈了,  果然刚刚电话打过去她父亲很平静地答应.  事情只要进入程序了,  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反覆.”

于士杰道:“你估计得不错,  确实是.  不过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让她接受事实,  平静下来的.  我也委托了不少人,  不过说到后来都是被骂出来,  搞得我到处赔不是.”

于扬忙道:“我没帮着她骂你.”  于士杰一听笑了:“撇清得那么快干什么,  你要是帮骂了,  她只有更士气高昂和我纠缠到底.  你告诉我,  以后我也可以借鉴.”

于扬想了想,  笑道:“好像那天我也没什么中心思想,  或者什么明确的思想脉络,  只知道那天我很困,  想睡觉,  只想快快打发她睡觉,  所以脾气也不怎样.  我只是跟她说别到处诉苦,  弄不好陪她掉眼泪的人心里在念阿弥陀佛称愿呢,  给自己留点面子.  还给了她几条路,  大致说明利害,  叫她自己选.  其实人都是听得进理的,  再说我和她又没立场冲突,  所以她就很自然地接受了,  我也没觉得有什么奇特之处.”

于士杰轻松地道:“同样的话我也托别人和她说过,  但是被她骂出来,  可见你很会掌握方式方法.”

于扬被他这话说得心里很舒服,  笑道:“奸商嘛,  别的没有,  和人沟通的能力应该还是有的.”

于士杰听了又笑,  看得出他听说事情有转机后,  心情不错,  “说到奸商,  我前几天代你去送了一盆花,  那个刘局,  我看着她还是端着她原来机关干部的架子在做人,  不知道是不愿意还是已经习惯,  不肯放低身段,  她算是我看到过的最不像奸商的人.”

于扬听了,  虽然知道于士杰看不见,  但还是连连点头,  道:“是的是的,  我也感觉她端得很辛苦,  她心里一定很没意思,  以前做领导时候只有人家求她,  现在她也要到处求人了,  肯定失落,  其实她已经不错了,  转制得了那么个大厂.  起码下面几百号人还是听她的.  不过各人心中的平衡点不一样,  就像我,  人家看着我有好饭吃有好房住,  也觉得我早该知足的了.”

于士杰笑道:“人有点野心也是应该的.  我到韩志军的办事处看见你那个传真心里也是觉得奇怪,  千里迢迢,  你就叫人送一盆花,  而不是一束,  又指定要什么花,  什么意思,  到那里见了人才知道,  你这心思花得好,  算是抓住人心了.  红掌开的时间长,  这段时间里可以提醒刘局时时想起你了.”

于扬看于士杰识破她的心思了,  笑了,  但是随即就问:“于总看见那张传真的时候,  是放在哪里偶尔看见,  还是方志军给你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