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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不过,这老头动作的节奏与力度把握得很好,姚慎看他劈了数段长短一致的木柴,都是四刀便解决,看来这劈柴的活计不过是张老的健身运动了,要不现在城镇里多已烧煤烧气了,如没必要,他也不用来劈柴的。

张啸天闷头劈了半个多小时的柴禾,而姚慎就坐在院内看了半个多小时,两人间竟没说一句话,间中只能偶尔听见山雀的一两声鸣叫,然后就是枯燥而沉闷的劈柴声音。然后,张啸天到屋子里拿了把锄头自去山坡上的菜园里去锄草松土。那菜圃的周围也是用竹笆围起的,约一亩有余,里面除了两垅种的是青菜萝卜外,其他的尽都不是常见的植物。姚慎在菜圃里转了一圈,见再没有新的动作便走了。张啸天暗自摇头。这年轻人能不发一言的在这里坐上半个多小时,这份耐心对于一个老者来说自然没什么,但眼前这小伙子竟也耐得,倒是有些难得了,只不过最后走的时候竟没打个招呼,这未免有些美中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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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是暮秋时分,并且在前两日里下过一场雨,但中午时分的日头还是很毒的,张啸天舞弄一天的活计,到这时了也是一身汗湿,当下提了家什收工。才进得门,就听得有人亲热的招呼道:“张伯累了吧,这里是刚泡好的凉茶,喝了正好解乏。”张老头抬眼去看,原来却是那叫姚慎的小伙子正坐在堂屋里。

这里之所以称之为堂屋,是因为这屋子里的布置完全是按照旧式农村里的格局:在常人称之为客厅的地方就是夯得实的泥地,在靠近后壁位置的地方挖了个坑,那坑中有不少的草木灰,在坑旁还放着水壶锅子一类,这应该就是张老煮饭做菜的所在了;在靠左壁的位置留有一个门,在门下铺着木质楼板,这应该是主人安歇的房间;在靠右壁的地方放着一个木桌,木桌上放着一部黑白电视,在电视机前是一个被擦得锃亮的陶制茶壶,在茶壶边有一个盛满茶水的杯子。姚慎此刻就站在桌旁,两眼含笑的望着张啸天。

张啸天怔了一怔,也不搭话,自个将锄头挂在壁上,然后到屋后洗了把脸,这才慢吞吞的进屋。

不过等张老头进屋后,姚慎却已不在屋里,张啸天也不理会,只是抱膝坐在靠椅上喝茶。大约也只几分钟的光景,姚慎果然笑呵呵的进了屋,手上端着张老头洗菜用的大木盆,边走边说道:“刚才到市面上转了一圈,见你们这里的鲫鱼不错,刚好肚子又有点饿了,就买了几条过来自己炒吃,张伯不会怪我多事吧?”张啸天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只是伸手从身后拿出个尺许长的烟杆,从挂在烟杆上的一个小黑布袋里掏出点旱烟装上点了。

姚慎见张啸天没出声便也不说话,自个到外面抱来柴禾到灶坑里点着。在这土灶里烧火看来简单,但现在一般的青年还真不会烧,张啸天只道姚慎会出洋相,但姚慎竟熟门熟路的,先找了火引子点燃,然后在火引上面陆续的加上细小的柴枝,然后再加上粗块的柴禾。待得灶坑里火烧得旺了,姚慎便将灶旁的黑铁锅架上,放上菜油,然后几刀把已破好了的鱼剁了。张啸天在一旁有些看不过了,说道:“小伙子,这鱼是你自己破的吧,好象还没剐鳞。”姚慎乐呵呵的道:“我是徐梧梅县人,在我们那边吃鱼可不剐鳞的。”一般来说吃鱼是要剐鳞的,但这川舒湖上游没什么制造污染的厂子一类污染源,如不剐鳞似也可行。于是张老头便又默不出声。

姚慎待得锅中的油滚熟了,这才将剁好了的鱼块逐一放了进去,也不用锅铲搅动,只是在火焰上偏转着锅子,让油水火候吃透每一块鱼,待觉火候差不多时才将鱼块翻了一面继续煎;等到这鱼块的两面都煎得焦黄时,姚慎将以备好的葱蒜一类的作料放进锅里,再倒了一瓢的清汤进去焖煮。不一会儿,张啸天那小小的木屋里便充满了一股诱人的清香。

张啸天自个拿了双筷子去夹了块鱼吃。当时在伸筷子时心里还有些犹疑,当菜一入口,却令张啸天对姚慎的看法大为改观——这鲫鱼来得虽贱,但由于份属野生,鱼肉就丰满而清香,只是没想到这不剐鳞的鲫鱼在煎黄煮熟后竟多了股酥脆的感觉,再加上姚慎所添加的佐料适当,就这平平无奇的炒法竟较之大宾馆中主厨的大师傅的手艺不惶多让!这口味,真一个爽字了得。

……

次日清晨,张老头象往常一般的早起,先到屋外的公路边慢跑了几百米,然后回到院子里站桩调气。待呼吸和匀后,身子前俯两手撑地,用力使身躯前耸并配合吸气。当前耸至极后稍停,然后身躯后缩并呼气,如此三次。继而两手先左后有向前挪动,同时两脚向后退移,以极力拉伸腰身,接着抬头面朝天,再低头向前平视。最后,如虎行般以四肢前爬七步,后退七步。

张老头这套动作属于五禽戏中的“虎戏”。五禽戏相传为汉代神医华陀编创,是一种以模仿五种动物动作和神态为主要内容的功法,包括虎戏、鹿戏、熊戏、猿戏、鸟戏。其要诀在于“外融百骸畅,中适一念无;旷然忘所在,心与虚俱空”,通过这一系列的动作以达到“熊经鸟伸,为寿而已矣”的目的。

当下张啸天运气凝神,将鹿戏、熊戏、猿戏、鸟戏一一演练,最后,身子自然站立,两臂如鸟理翅般伸缩各七次——这套五功法算是做完了,而此时也是晨雾渐散,一个大好晴日已露端貌,张老头面对川舒湖呼了两口长气,心身一时有说不出的舒坦。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劈柴了,张老头刚回身到柴剁间拿起刀子,隐约间似有一个人影坐在院子中,凝神去看时,却是姚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到了。张老头心道这娃子也赶得早,但面上不动声色,也不理会对方的招呼,将手中的柴刀一丢,自顾回到屋中匆匆的将昨日的剩菜剩饭吃了,然后拿了锄头上山。

等下午回来时,情形有如昨日一般,姚慎早泡好了清茶在那里等候,而锅子中正咕噜咕噜的响得欢畅,充斥于鼻间的则是一股浓郁的肉香。张老头独子还真饿了,但又不好意思去揭开锅看,正心痒间,只听姚慎说道:“  下午我到集市上割了两斤上好的牛肉回来,现在正煮着。”张啸天有些没好气,涩声道:“你炒菜只会煮的吗?不要和我泡蘑菇,年轻人。”

姚慎只是温文的笑笑,道:“这牛肉筋道好,年轻人吃还将就过得,若是拿爆炒的牛肉让老人去吃,那绝对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于是我就动了点脑子,先将牛肉切细,然后与熟油一起放锅里,也根本不去炒,只是放了一大瓢的水,等水气煮干了,这牛肉也软了,到时候稍微一翻炒就行。”

张啸天只得承认这年轻人想得周到。

姚慎见张老头好不容易开了口,哪会放过眼前的机会,道:“张伯,我看你那菜圃中种的一些东西长势不错啊。就只有那天南星不太对头。”

天南星是一种中药,功能燥湿化痰、祛风止痉,姚慎这时提出这个话题,自然是投石问路了。张啸天也不答话,只是暗自嘀咕着:鸟雀一般都来得贱的,在哪里都可以飞可以长的,但长着鸟足般叶子的天南星却没小鸟的习性,在山上野生它能长得碧翠诱人,移到菜园子里就病怏怏的了,不过书上说天南星喜阴凉,到菜园里自然是长不好了;那何首乌就象红薯,只要松松土,其他的根本不需要特殊照顾,长势偏生这么旺盛;这开着小白花的前胡也不错,在这向阳的菜地里好象影响不大;只甘草最好,虽然那红褐色的根茎卖象不太好,但随种随生,根本就不用管,到6~7月间还会开出紫色小花……。

锅子里开始“札扎”着响。姚慎拿了锅铲边翻炒边道:“张伯早晨炼的是五禽戏吧,打得可比我们读书时的体育老师要好得多。”五禽戏、太极拳,这在学校读书时都学过,但姚慎从没认真炼过几回,其实不独姚慎,绝大多数的同学在毕业后便已将之甩落。

张啸天沉默半晌才道:“菜园里除了栽菜,还栽了许多药,除了少部分是自用,其余的都是用来卖钱的;五禽戏是我当学徒时跟师傅学的。是的,我以前是中医,但现在我已经退休了。”

姚慎不解道:“中医可是越老越香的,张伯怎么要退休?就算退休不干了,还可以带徒弟的。”

张啸天轻叹一声,将烟杆放在桌上,自个起身到碗柜里拿了碗筷去盛饭。姚慎的话触及了张老头的伤心事。男人在心情不愉快时就想来点酒的,何况锅中那油黄鲜亮的牛肉正好下酒,更何况张啸天在年轻时颇为喜好那杯中之物。

却见姚慎从身后拿出了个小酒壶,道:“今天在买菜时在路旁看见一家酒店,刚巧里面又有那种低度的麸子酒,就顺便打了两斤,也不知道张伯有没有兴趣。”麸子酒是糙米在酿酒时刚发酵的产物,颜色浓浊,看起来就似米汤之色,不甚雅观,但它确有米汤养胃之功,更难得的是其中蕴有淡淡酒香,于比较喜好此道的老者最是适宜。

张老头面露赞许之色,递碗让姚慎倒了大半碗一口喝了,再夹了几片牛肉吃下,然后惬意的呼出一口酒气,这才道:“小姚你也费心了。关于你的故事我在电视里看过,如是你早两年来天泉的话,我肯定早放下一切与你切磋了。”见姚慎用询问的目光看着自己,张老头有些尴尬的笑笑,道:“想知道为什么?你这两天可看见一个病人来看病?”

好象是没有一个病人。不过这话不好说,姚慎只好笑笑,道:“主要是你老住得太偏,离城区远了点。”

“有花自然香,如果病人觉得必要,就是再远也会来的,如果不信任,就是住得再近也不会上门,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