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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最喜欢春天了,尤其是初春。一九九年的十二月份虽然教人冷到昏倒,但步入两千年的一月份之后,天气又回暖了。春花也开得特别早。合欢山的白雪仍然静静地散发寒意,但平地上的花草早已赶着迎春了。

“我喜欢冰寒之后,生意盎然的感觉。”双手合十,她虔诚地说着。

云父闻言,暂停了栽苗的工作,笑道:

“你没看到春花开得特别早吗?它们爱极了你的赞美与欣赏哩。”

“才不是。是爸照顾得好,花才会长得这么美。”

“天地万物都是有所感应的。没有惜花人,百花为谁妍?”云父别有用深意地道。

云晰捧住一朵碗口大的花,深深嗅了下。

“百花盛开是大地的恩泽,我们当人类的怎么有脸托大呀?”皱了皱小鼻子,她问道:“爸,两千年的开始,你有没有许愿呀?还是立下什么大志向要执行努力的?”

云父好笑地反问:

“那你自己呢?今年的生日又要许愿世界和平了吗?”这是女儿十九年来每次生日所许下的宏愿。

“还没想到。可是。我今年十九岁了,也许该许些什么不一样的。。。。。。”

“恋爱吗?”

“我才没兴趣呢。”云晰下意识地摇头。

云父低头思索了下,又观看女儿的气色,轻叹道:

“今年恐怕是忧喜参半、吉凶未定的一年呀。”

“我吗?”云晰歪着头疑惑道:“您不是说我的命格清奇,而且不可说吗?”

说来也奇怪,父亲是命理师,她却从没有自父亲那里问出自己的命运、命盘什么的。

小时候好奇,曾缠着父亲直问,却只得到宝贵的“不可说”三个字。后来兴起过头了,也就不问。多稀奇呀,此刻老爸居然自动提起耶。

云父掐下手指,微蹙起眉峰。

“小晰,你有认识新朋友是吗?”

“新朋友?”她想了下。“我每天都会认识新朋友呀。”参加英文演讲比赛,认识了三个;去铁皮屋找阿婆,认识了两个社工;去看歌舞剧,也跟邻座的人结为朋友。。

。。。。

云父摇头。

“我指的是异性朋友。”

“嘎?”她的朋友里有男有女,但因为一视同“人”,对异性也就没有太刻意去区分。但是父亲的强调却是明白的,就是指那些“朋友”之外会让她产生性别分野的男性。。。。。。

杨迟。。。。。。呃。。。。。。还有。。。。。。那个谁呀?似乎是什么汪宇的来着那个很会耍宝耍帅的男孩。。。。。。脑中自动跑出不同的一类,嗯。。。。。。

异性。好奇怪哦,以前都不会这么明白地感觉出男女之间的不同,却独分出他们,真怪。

“爸,这很重要吗?”她微吸着小嘴,生平第一次不想回答别人的问题。

云父的眼光掺杂了多种情绪,像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欢喜,以及担忧,却又无能为力。抿唇微笑道:

“做人父母,能担心的还有别样吗?”

“您是算出来的,还是听妈妈提起的?”前几天杨迟送她回来进,妈妈有看到。一直不知道父亲的卜算能力如何,所以她才会好奇地问出来。

云父含糊回道:

“都有,你今年注定要犯桃花。”

“桃花运,还是桃花劫?”突地,云晰笑了出来。“去年是排闻爆炸年,每桩桃花运都会演成桃花劫,我真是问了笨问题。爸,您放心,我还小,没有恋爱的打算,何况我对那些又不懂,更没兴趣,不必担心啦!”

才说完,母亲从厨房的那扇门探头向后庭这边唤着:

“小云,有你的访客。”

“哦,马上来!”她跳起身,小跑步回厨房洗手,努力想着今天是否与人有约而自己却忘掉了?嗯。。。。。。似乎没有哪。。。。。。

望着女儿翩若粉蝶般的跑远,云父轻叹了口气,低喃的声音只有自己听得见:

“平凡的生命、平凡地经历喜怒哀乐,最平凡不起眼的人生。。。。。。别人急欲屯众不同、轰轰烈烈,而你,在千年的祈祷之后,只愿真正平凡。。。。。。他们全来了,你的未来将会有怎样的变数呢?”

掐算不出的人生,铺排不了的未来。。。。。。

她总是必须独自承担起一切,旁人无能为动。。。。。。

轮回里吝于释放出一点点希望的端倪,也残忍地安排一场又一场的试炼,“吉凶难卜”是唯一的答案。

他只能惴惴不安,然后无计可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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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是你?”云晰走入客厅,乍看到端坐在沙发上的扬迟时真的愣住了。“你怎么会来呢?有什么事吗?”

大概是刚才与父亲谈到异性的话题致使甫见他的一时间竟有无措别扭起来。

扬迟站起来笑得轻淺但眸光是真诚的欢喜。

“是我刚才附近开完会想见你就过来了。”

云晰的俏脸上有淡淡的粉红,嗫嚅地问:

“你一向。。。。。。这么直率吗?”

上一回对他的印象不是如此呀,他是那种温文沉着,心思放得很深,不能探测的人,怎么今天他会明说。。。。。。想见她。。。。。。

不怕让别人产生胡思乱想的困扰吗?

“对着你忍不住说直率起来了。”

她身上有一股说不出的清新安定特质,饶是再强霸好狡的人,也无法在她面前耍弄心机。面对她,只想领受舒适的洗涤。

二十分钟前,他代表巨阳出席一场网路公司的并购会议,成功地扮演着大财团的强势,也铲除了贩售者暗施手脚的机会。斩草除根,以谋取自身最大的利益,这是商界的现实面。占上风者,若不踩着别人的肩头前进,就会落到被踩在地上、仰人鼻息的下场。

不见血的杀戮,实在没有比见血仁慈多少。

打了胜利的一仗,他更加想见她。下属们急巴巴回总公司报喜讯,吆喝着晚上的欢宴,庆祝这丰收的一切。他独自来到云家,来到云晰面前。

看着她,心情才真正平复回持稳的原位。

真正的喜悦,因见到她而蔓延。

冷血的心脏才渐而热热地跳动起来。

他十年来将自己保护得无人可近,防人防得滴水不漏,但她例外,一种足以令他放松、不设防,却安心不已的例外。并不急着去探究原委,也不急巴巴地对她倾吐过多澎湃的心绪,现下,只要让他看着她就行了。

“出动走走好吗?”

“呀?”

这是什么情况?他们还算是陌生人吧?云晰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小晰,去公园走走嘛,那里的空气很清新,而且也不用开车。”云妈妈既兴奋又小心地建议着。生平第一次有人来追她的女儿,真是自得又担忧。这位相貌堂堂的先生给她上好的印象,所以即使女儿年纪太轻,她也不反对让女儿轻尝初恋的滋味。

当然,防人之心不可无。所以第一次约会,还是在他们夫妻照得到的地方溜溜就行了,不必太远。

既然母亲觉得杨迟的邀请不突兀,那她也就把心底的迟疑当成反应过度了,点了点头,她道:

“嗯,我们去走一走。”

回房抓了件外套,她领着杨迟走出门,一同走向不远处的小公园。没有注意到母亲悲喜交集的表情,否则她一定会以为妈妈是不是颜面神经出问题了,净是一副怪怪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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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晰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少女,十九年来过的是普通少女会过的生活。她长得清秀讨喜,让人乐于亲近,所以她的朋友从来就不缺乏。

在人心日趋复杂的世道里,她仍能幸运地处在最单纯的环境里悠游。若不是如此,怎能培育出这般清灵不沾尘的心性?想是一半缘自平和的性情,一半来自周遭的保护。

十九岁以前的生活,并没有太巨大的变化,但生命的历程不可能定点在某一个阶段,总会有些不同的东西来掺杂,然后迫使单纯的生命开始有了各方面的历练。

例如现在,杨迟握住了她一只小手,像是已握了千百次那样的自然,根本没察觉到云晰讶然且别扭的表情。

这。。。。。。这样很奇怪耶,她心中想着,但又觉得毫不客气地抽回手掌似乎太没礼貌了些。真是万分为难。所以她一径地盯着被握住的手,小脑袋里千思百转,却起不了半点作用。他可不可以自动放开她呀?

“怎么不说话?”

立定在小公园入口处,杨迟开口着。侧着脸看向她时,也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目光随之更往下移到相缠的两手上。

“颜色很搭是不?”他又问。

“呀?”她愣愣地抬高眼看他,不明白他没头没尾地在就些什么。

“手掌呀。我的宽厚,你的纤小;我黑你白,搭起来真是再登对也没有了。”

“呃。。。。。。呃。。。。。。杨先生,你会不会觉得。。。。。。其实我们并不熟?”这样的暗示会不会太失礼了?她自问。

杨迟也十分有礼地回道:

“云小姐,我一点也不觉得。”

“可是,可是--呀!”她被腰间的力道箍扼住了原本要说的话,瞠大眼死盯着腰间那只有力的臂膀。

“距离是可以拉近的。人与人之间不都是这么促成缘分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