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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一上一下的起伏,渐行渐快的速度,既惊险、又刺激。她真的很想体会男人喜爱驰马的原因,但她就是无法适应得来,到最后竟是愈来愈难受的晕眩直下胸腹翻搅,可是在韩霄这番兴致之下,她不愿扫他的兴,硬是埋住自己的不适与苍白,只盼早点抵达目的地。

幸好不久之后,他们已达湖边,可是韩霄终于也发现到妻子的不对劲。那一脸的惨白泛青,岂是白纱掩得住的!他抱她到柳树下,掀起她的帽纱:“怎么了?不舒服吗?多久了?

为何不说?”一连串的问句,担忧又挟怒。

她已能明白这种怒气是他关心且着急的表现之一,所以不会害怕,只感到抱歉。忙道:

“没事的,相信一会儿就好了,可能是不习惯在马背上颠簸的关系吧!”双手轻拍双颊,想拍出一点血色证明自己已然无碍。

她这样拍,可有人受不了心疼得很。轻握住她双手,韩霄低喃:“不许拍了,咱们休息一会再上船。来,教你见识水中的花朵。”在京城的宅子中开满百花,当然不乏水莲。但因为养在池中,目盲的云净初怕是从未真正“知道”过那莲花的去相吧。

正好,在这幽丽的“千荷湖”畔,养的就是望眼难尽的莲花,坐在岸边,一探手便可及,他心爱的女子便可以安全无虞地去“看”。

他将她的手拉去轻抚莲花。跪坐在草地上,将她护在  中,欣赏着比白莲更出尘绝美的妻子与花海形成绝丽的美景。

“这……是只在水中生长的莲吗?”

“莲、荷、芙蕖、菡萏,出污泥而不染的花儿,香味似有若无、恬淡宜人。”

他在说她,附在她身旁,如诉爱语,让她慌了手脚,收回抚花的手,直要  住自己的嫣红。

“相公……”

他手一紧,笑声逸在她耳畔:“每当你死命要守礼法道统时,都会叫我相公来警告自己要守分端庄,也提示我有逾越,可我却爱听你叫我‘霄’的时候。净初、净初,我的娘子,学着当韩霄的妻子,而不要当韩家的媳妇好吗?”

因为含着笑弄,所以云净初不明白他这话有几分认真,但她也不愿在此刻追问,复又探手向湖中的花。沉吟了半晌,才道:“以前,碧映每带我到一处,都会代我的眼去看四周景物,然后形容给我知晓。”

“我知道,那使得她幸运地能够以佣仆之身去读书识字,有些大家千金还不如她的好运。”他折下一段杨柳,让她握着,去拨弄湖水。

她眨着眼:“女子读书是好事吗?”

“当然,将来咱们的女儿必须才高八斗才行。”韩霄早已将未来规划出来。

她笑:“我也觉得能读书是好事,但为何要才高八斗?文坛数百年,也不过出了一个曹植。历代骚人墨客,百年一出,已算了得了。咱们岂生得出另一个易安?”

“不一定要当李清照。但她要代你的眼多读一倍的书,以弥补你的遗憾。霁告诉我,你是个才女,只可惜目不能视,否则岂是只有琴艺冠京师,怕是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了。”

她摇头,为丈夫的盛赞汗颜。

“不、不可能。我太保守、太拘谨,而且生活优裕,这种人即使有点文才、身体健全,也只能痴痴跟着前人步伐,诗词意境难有突破。李太白、杜甫、苏东坡、李煜……要有豁达胸境,要狂放不群,否则也要环境悲苦,磨出最精湛的文采。若没有,就只能是花间词派的门生,专咏平凡的歌赋了。”再摇了摇头,神往于先人的文采,却没勇气去创新或承受悲苦生活。她只是凡人罢了,元朝之后,再无文人发挥的余地。诗词的最高境界已过,没人能跨越了。

韩霄轻抚她发亮的神情,语气戏谑地低吟一首:“有道难行不如醉,有口难言不如睡。

娘子碎卧吾怀中,何妨共纹”他的话尾教妻子  了去。

云净初满脸降红,怕他说出令人羞赧的话,只得不听为上。苏东坡的诗教他改成这般,真是万般暧昧。老天,他、他:“不要乱说。”

“那,相公我不妨正经地吟一厥”他拉起披风,挡住外界,唇依向她:“点绛唇……”

他的狂放是不分时与地的!竟在外边吻了她!

也许四下无人吧?

云净初在心中努力地安抚自己,要自己放心。一定是没人,他才敢放肆……

自我安慰往往幻灭得快。

“谁?”

韩霄疾手射出柳枝,钉在十丈外的一棵树干上,差点将一名老乞丐钉在上头当风乾肉;还好老乞丐轻功还算不错,而韩霄也无伤人意。

“啧啧啧!韩公子,火气很大哦!应该叫扬州女神医替你开幅清心帖、降降火,免得旺火烧沸了“千荷湖”,也吓坏了你怀中的俏夫人。”

“韦虚?”韩霄冷眼看向已飞来身前,年约五旬的乞丐。“闲丐韦虚”是江湖上最爱打探消息的无聊人士之一,身为丐帮五袋长老,本是有些辈分的,但因专爱挖小道消息、不务正业而以“五袋”辈分当长老,事实上以他的武功与年纪,早该晋身八袋才对。此人不仅令丐帮头疼,也令江湖人士头疼,虽然不会四处宣染,并且加油添醋道人是非,但他这种怪癖,也教满江湖的人退避三舍。江湖人都深信老乞丐手中挖到的值钱消息绝对不比“武林贩子”邝达少。而只要老乞丐有兴趣的消息,就算是会死,他老兄也不会放弃。

眼前看来,此刻老乞丐的兴趣是韩霄那新婚夫人了。那可不!集江湖佳丽芳心于一身的韩霄,多年来冷酷无情,一一将系在他身上的芳心砸成一堆碎片,绝情得令人寒心,料想他是不会娶妻生子了。不料一趟京师之行、回家省亲,却夺了其弟之未婚妻。那还不算大震撼,惊人的是那名女子居然是个瞎子。

怎不教人好奇欲死?老乞丐当下追随而来,想好生看看这位女子有何倾人国城的魅力,令韩霄不畏世人囗诛笔伐地娶了弟弟的女人。

韩霄冷问:“有何贵干?”

“好奇而已,好奇而已。别介意。”韦虚一双眼完全不避讳地探视向他怀中的女子。纱罩下的面孔,见得五分,已是难以言喻的美丽,这仔细看了,想必更不得了,尤其那股温柔似水的气质,连对女人敬而远之的老乞丐都忍不住心旌神动了。

“莫怪,莫怪呀!”咋舌不已,正想找个方位看得更仔细时,却已被韩霄打断。

“失礼了,韦老!”

韩霄以披风掩住妻子身形,虚晃一招直攻老乞丐门面,教老乞丐退了数丈以自保。趁此时,韩霄拔高身影,几个起落,步荷叶往湖心而去,不旋踵已立定于船舫甲板上,命船夫摇橹往对岸。顷刻间已将老乞丐丢得老远。

韦虚坐在湖畔,捞起一朵白莲,直笑道:“好一个美人,堪称天下第一!老乞丐我哪有不看仔细的道理?就不可知,这位盲眼红颜,是祸水或是菩萨了。”

看情况,只会有愈来愈多的江湖人好奇她的长相,扰得他们此行不得安宁。

韩霄坐在躺椅边沿,探手轻抚妻子发自的丽颜,忍不住皱眉问:“怎么?仍是晕吗?”

上船好一晌了,云净初的不适反而更加严重。在马车上不会晕  ,理当也不会晕船才是,不过,看来他是料错了。

“不如,咱们早早上岸回客栈吧。”

云净初摇头,小心地坐起身,正想说些什么,却被酸水直往上涌,呕吐了起来。

韩霄手快地扯过披风承接她的秽物。

“船家,回岸!”他往船尾叫了声。

“我没事,咱们不是要往对岸去玩吗?”她忙阻上,身子却无力地软在他胸膛。

“无妨的,只是要见一个人,改日请她过来就行了。咱们先回去。”

胃中一空,没东西可吐,反而觉得舒适不少,她缓缓呼吸,为自己的没用深感厌恶。

“我想我没事了,霄……”

“别说话。”他伸手  住她唇,替她拂去一脸的冷汗,仍执意要回去。

船舱外的船夫突然出声叫着:“公子爷,有一艘昼舫直向咱们开过来了,挂的是萧家菩萨的大旗呀!要让他们上来吗?”

韩霄眉梢一扬,往窗口看出去,笑了出来:“正好,不必咱们前去,那萧姑娘正与我们相同出来游湖呢!”他对船家道:“  舢板请萧姑娘上来吧。”

“萧姑娘?”云净初纳闷。

“一名医术卓绝的女神医,在扬州有女菩萨的称号。这‘萧家三杰’各有所长,为人正派飒直。而萧诗奴专精医术歧黄。咱们此下扬州,就是要拜访她。”

云净初低垂着脸:“你……不死心?”

“不。”韩霄回答得坚定。又道:“除此外,我也想借重萧家老大萧诗鸿的长才,他专研奇门遁甲,理应知晓血咒的事,双管齐下,希望更大。我永不放弃。”

没让他们夫妻谈论更多的话。用不着舢板,靠近的画舫在五丈外时,就闪出三条白影,此时已翩然落在韩霄所租来的画舫甲板上。

正是“扬州三绝”的萧家三兄妹。萧诗鸿、萧诗鹏、萧诗奴。

“久违了,韩公子。”

韩霄拱手回应,心下倒是有丝诧异三人俱在扬州。以往他来扬州,从未同时见他们三人全在的。

“久违了,三位。”

萧诗奴走向前一步,清丽的面庞闪动着盈盈笑意,小心掩去了伤怀与恋慕的神色,脆声道:“前日收到韩大哥的传书,知晓今日会抵达此地,正想渡湖过去给您接风呢,不料在此巧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