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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静下心来稍作分析,就可以看出贼的意图很明显,拿走保险柜里的钱不过是掩人耳目,那串钥匙才是真正目标,否则,老会计在办公桌的抽屉里锁了4000块钱,偷起来可比撬保险柜要容易得多奇书-整理-提供下载,现在却安然无恙。其他没锁的抽屉甚至连翻动的痕迹都没有。那贼一定很熟悉有关情况,或者根本就是内部人员干的,一上来就直奔主题,并且保险柜撬动的痕迹很小,也没有发出什么声响,如果不是小蔡回来开保险柜,值班保安根本不会发现工地已经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失窃了。

“我操他妈的马自立,我花十好几万捞他,他居然就能这么对我!”海洋咬牙切齿地骂着,如果马自立现在在他面前,他会扑上去生生把他扯碎了。

让他几乎要情绪失控的烦心事其实不止这么一件,就在他心急如焚地从建委赶回工地,还没来得及理清这桩窃案的头绪时,老娘就来了个电话,说他们已经买好了火车票,大后天下午4点40就能到北京,让他到时候去车站接。他当时急得直跳脚,恨不得这一个月全国铁路运输全部瘫痪,或者还有别的什么法子能留住这个整人怪招层出不穷的妈:“谁说让你们订票了?不是说好一个月之后的吗?妈,我告诉您,您赶紧把票退了,不然回头可别怪我不接你们!都他妈的死催,催命啊!”

老太太在电话那头气得七窍生烟:“有你这么跟你妈说话的吗?你不接拉倒,我跟你爸睡大街上去!你要能吓着我,乔海洋,我不是你妈!我告诉你,我去你那儿看我孙女儿是天经地义,别以为我还得磕头作揖求着你去,到时候接不接随你!”

孝子  第三部分  4(1)

妈是怎么了?沈致公做好早饭,水兰去叫母亲出来吃,却被老太太硬邦邦地给顶了回来:“不吃!”直到海洋打电话过来,大家才知道,老太太头天告知海洋到北京的时间让他去接站时,碰了海洋的钉子,被气得够呛。海洋学精了,知道妈肯定生自己的气,让谢言在电话里跟老太太商量接站的事。老太太一听是儿媳妇的声音,态度立刻有所软化。谢言再提起孩子,不露痕迹地把老太太一哄,老太太也就重新开始乐了。

人这种动物,老了老了就好像活得缩了回去,脾气、想法、心眼儿,没有一样不在朝着顽童时代飞速退化,常常会变得嘴馋、贪婪、自私,易怒可也心机单纯,摸清他想要什么对症下药,他就会那么简单地快乐起来。海洋看着女儿一天天长大,仿佛在其中看到了母亲一天天老成一个老小孩的过程。真的,好多时候,你舍得跟一个孩子较劲么?把老人也当成孩子,你才会发现,对他们,你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谢楚德和许萍老两口抓紧时间赶在亲家回来之前搬回了家。可是人虽回来了,许萍的心还留在外孙女身上。海洋和谢言两个人一直以来都没怎么带过孩子,最了解孩子习惯和脾性的也就许萍了,乍一离开,她总是觉得心被什么东西牵着,看到任何东西都能联想到猫猫身上,那对毛手毛脚的小年轻夫妇,还有那个更年轻的农村小保姆,能把猫猫带得像有她在那么好吗?

望着茶几上相框里有乐有哭的猫猫,许萍的眼睛悄无声息地红了。

那边厢,海洋在火车站接到了父母还有送他们过来的范磊和水灵,谢言则在家里和小保姆张罗着这么一大家子人的晚饭。太简单肯定是不行的,好歹这也算是接风洗尘,至少得有点模样,去饭店也不合适,他们风尘仆仆坐这么长时间车,肯定累得够呛,哪还有心情跑出去吃个饭再跑回来。可是,好久都没有这么操持过厨房里的事了,本来手上就有些生,再加上一来就是这么多口子人,真把谢言忙得顾头不顾尾。

老太太一进门就看见站在卧室门口的小保姆手里的孙女,立马心肝宝贝的叫着自己摇了轮椅过去伸手要抱。小菊抱着孩子往旁边一让,很严肃地说:“大姐说了,现在外面传染病多,要抱孩子得先洗手。

小保姆这话一出,老太太的脸顿时拉了下来,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尴尬。

谢言见势不妙,赶紧打圆场:“没事,小菊,你让妈抱吧。”小保姆却抱着孩子依旧坚持着:“不行!火车上最脏了,什么人都有。我坐过火车,下车脸上手上全是黑的!”

水灵也乖巧地迅速插进来解围:“对,对,妈,人家说得对。嫂子,家里能洗澡吗?我也想和妈一块洗个澡,坐一路车,身上是怪脏的。”谢言赶紧张罗着放水让水灵跟老太太一起洗澡,老爷子也自觉地要洗完澡再抱孙女。好在家里有两个卫生间,海洋陪着他去了另外一个。

洗干净的老太太脸红扑扑的,精神奕奕,老实不客气地接过小菊递来的孙女搂进怀里,又是亲又是逗,乐不可支。无奈还不到一岁的小孩儿认生,被她过于亲热的举动吓得又开始哇哇大哭。谢言看着女儿哭得撕心裂肺满脸通红,心疼又不敢伸手,急得在旁边一个劲劝孩子:“不哭,猫猫,这是奶奶。”老太太皱着眉,不顾小丫头在怀里扑腾,固执地更抱紧了些:“抱抱就不认生了,宝贝,我是你奶奶,你看看我,我喜欢你……”猫猫也不是省油的灯,老太太越是不撒手,她越是哭得惊人,两人对抗了半天,老太太终于认输了,一脸扫兴地将孙女递给谢言,不满地抱怨道:“瞧瞧这带的,连亲奶奶都不认识!”

忙乱的一天终于过去了。老爷子通过循序渐进的培养感情,初步取得了孙女的好感,能拿着拨浪鼓逗孙女嘎嘎笑了。老太太嫉妒得要命,却无计可施。小孩子的好恶不像成人那样有所掩饰,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谁的面子也不给[奇Qisuu.Com书]。老太太郁闷得干脆丢下他们爷孙俩,自己去睡觉。

水兰和沈致公送走了父母和水灵夫妇回家,骤然独处,都感觉到一些不自在。好在第二天水兰就要出去巡演,再不自在也不过一夜相处。她独自收拾着衣箱,放进去几件衣服后,想起什么,开始在衣柜里翻箱倒柜地找。衣柜最顶上的一格离地很高,水兰不得不踮起了脚费力地伸长了胳膊一件一件扒拉。

孝子  第三部分  4(2)

沈致公看见这一幕,赶着过去想要帮忙,被水兰拒绝了。他讪讪地站在一旁,看水兰仍然翻得毫无头绪,犹豫一下道:“那件红外套,我觉着你该带着。下面比咱这儿温度低,早晚可能冷。”

水兰手里的动作停了一下,但是没有回头。她继续一边翻一边答着沈致公的话:“我就是找那件,不知道放哪儿了。”

“我来吧。”沈致公不由分说来到水兰身边,“可能在上边,我个高,比你看着方便。”水兰拗不过他,只得抱了膀子让到一旁,冷冷地看着他的手。一件红色的薄呢外套终于在紧密挤压着的衣服中露出了狭长的一角,沈致公抓住那一角用力往外一抻,衣服出来了,还有一条裤子随着“啪”的一声落在两人脚下——是当初齐砚弘买给沈致公,被老太太洗缩了水那条范思哲。

两人望着这不期而至出现的裤子,全都愣住了。默默站了一会儿,沈致公俯身捡起地上的那条裤子,转身出了卧室。水兰注视着他的背影,看到他拿着裤子径直去了厨房门口,把裤子卷巴卷巴塞进了垃圾桶,又把垃圾桶上旧的垃圾袋取下来扔到门外,换上新的。

水兰看着这一切,无法确定自己心中的感觉究竟是喜是悲。一条裤子,可以代表情意、纪念、永志不忘,可是也能用来表示决绝和一刀两断。它从出现在他们之间时起就是一个矛盾的集结体,永远承载一个女人的悲伤,和另一个女人的快慰。她平静地对洗了手走回卧室的沈致公说:“干吗扔呢?虽说洗坏了,可也是人家的心意呢。”

沈致公有些窘,他低下头没有说话,半晌后,才缓缓道:“本来就不该是我的东西,是我贪心了。”水兰没有接他这个话茬,顿了一下,轻声道:“我听说,明天晚上她带孩子要离开这去广州了。你应该去送送他。”

沈致公压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惊讶地望着水兰,可是眼前的女人真实地点着头,她的话一字一句清晰地进入他的耳孔:“毕竟你们有过那么一段……再说,她带着个孩子,也不容易。”沈致公觉得自己在妻子面前只能做匍匐于她脚下的泥土,听着妻子的话,他背后出了一身冷汗,为什么从前竟然差一点失去了她?他起身走过去,拉起了水兰的手,紧紧握住,水兰想把手抽出来,动了动,没有成功,也就由他握着。这是许久许久以来,他们第一次这样亲密地触到彼此的手,也许是几分钟的时间,也许是漫长的一个世纪,他直望进水兰的眼睛,认真地问道:“水兰,如果要去,你可以陪我去吗?”

水兰犹疑地回望着他,低声问:“我去合适吗?”

“合适!”沈致公斩钉截铁地答道。水兰思忖一下,微微点点头。沈致公像终于放下胸口一块大石一样笑了,轻轻把水兰揽进怀里。水兰这回没有拒绝。她像初恋时那样静静靠着爱人的胸膛,听到他的心在胸腔里激荡出欢快的轰鸣,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要不是这次父母来,海洋八成还得再过十几年才有可能再到颐和园去一趟。第一次去还是跟谢言恋爱的时候,心思全在身旁的姑娘身上,哪还有精力分给旁边的风景呢。后来结了婚,忙事业,也就提不起兴致到这种太煞有介事的地方休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