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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是……”我的声音小得自个儿都听不见。这会儿我是真觉着对不起杨思北了,我估摸着他早就在心里把我骂一万遍了。

老头儿苦笑了一下,“还真没想到世上真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杨思北真的火儿了,对着电话就喊:“顾湘,你太不懂事儿了!天大的事儿也等过完年再说吧?中午打电话怎么跟你说的?你怎么答应的?你怎么这么出尔反尔啊?!”我从没见过杨思北这么发脾气,我习惯了他乖顺温柔得小白兔似的样儿。这下子真把我吓着了,大气儿都不敢出,眼瞅着电话上头的计时器“咯呗儿、咯呗儿”地蹦,就好像看见了我们家的长途电话费在“扑登、扑登”地往上蹿。

我猜想是杨少平同志叹着气拍了拍杨思北的肩膀,要不然杨思北怎么跟拔了电源似的忽然没动静了呢?我正想装可怜问一句,杨思北他爸那边儿又说话了:“顾湘啊,你妈妈,她还好么?”

《爱情是个懒东西》第四部分

谁是我爸爸(1)

杨思北他爸丢下杨思北,坐在那边开始跟我一起浪费我家的长途电话费。他从我们家乡的天气一直跟我聊到高考,兴高采烈得我都招架不住了。这会儿我才真正体会到了我妈对杨少平同志的经典评价――整个儿一侃爷。

我想起我妈跟我说起的她插队时候的一些事。我妈说,那会儿北大荒可真苦啊,她们这些南方的孩子到了东北都不知道怎么过冬,没有棉衣棉裤,好些孩子冻得浑身发紫。我妈还

说,她有个同学,大雪天的时候在外头站岗,冻得都快成冰人了也不肯进屋,誓死要表示他对革命的忠诚。结果这个上海男孩真的被冻成了冰人,那好像是他十七年来头回见到大雪。

我爸就没怎么跟我讲过北大荒的事儿,每次我问起他他都对付我,就不给我讲,跟抗日战争时候那烈士似的那么坚定不移。这会儿我才恍然大悟,我爸有可能是不乐意回忆那会儿的事儿,有可能跟这位杨大侃爷有着极其密切的关系。

我嘴上跟杨少平同志神聊,心里却在检讨,我怕我这么一时冲动干下的错事让杨思北同学从此跟我绝交。其实吧,我要是杨思北,我一早儿就跟顾湘绝交了。自打她自作主张把我拽进她那点儿破事儿开始,杨思北就应该意识到这种朋友是要不得的,以后指不定还给你弄出来点儿什么事儿,到时候你哭都没地儿哭去。你说哪儿有这样的朋友啊?一天到晚给人家添乱!真的,我都烦我自个儿了。要说我也不是那么不懂事的人呐,怎么今儿就干出这么一件千夫指的事儿来呐?可能我是昏头了,该去医院检查检查是不是得了神经或者精神的哪门子毛病。

我在心里琢磨完杨思北,又开始琢磨我自个儿。你说我这张逮着谁说谁说完谁谁就口吐白沫的嘴到底像谁啊?我妈,那是饱读诗书的小家碧玉,满嘴跑火车的事儿她打死也不带干的。我爸,那是的名门之后,说什么也不能闭着眼睛胡说八道啊,那不得把我们家我爷爷气得半身不遂啊?那我像谁啊?!难不成是捡来的?

对!我忘了电话那头儿还一侃爷呐!我觉着我就像他。

想到这儿我浑身一哆嗦,就跟零下二十多度穿了一小T恤出门似的那种感觉,特冰天雪地――难不成我爸不是我亲爸?难不成我爸因为喜欢我妈才疼我?一下子还疼了二十多年?

“杨……杨……杨伯伯,”我憋了半天才叫出这个词儿,心里一想对面那位有可能是我爸我心里就翻江倒海地闹腾,就跟吃包子没稀饭似的那种赌得慌的感觉。“杨伯伯,我跟思北说几句话成么?”

“思北啊?思北他刚才出去了。这孩子平时挺和气的,其实也特别倔……”杨思北他爸说着,我心里忽然没来由地一疼。我心说这回完了,杨思北肯定跟我绝交了。我少了这么一个比春天里的小白兔还善良的好朋友,那得多大的损失啊?再说了,这小白兔没准儿是我亲哥哥呐!我是真伤心真难过啊,想当初孟姜女把长城哭倒了也就悲伤到我这程度了吧?

杨思北他爸跟我说了无数句废话,但始终都不提我妈,也不知道他是不好意思提还是害怕提,反正他不提我也不提,我觉着我已经够对不起杨思北的了,我不能一错再错,我得让他们家四口人好好过完年。

“杨伯伯,今儿跟您乱说话是我不对,您能当这事儿没有么?我瞅思北也是真生我气了,我不愿意让他连年都过不好。”

我自我感觉这几句话说得特真诚特发自肺腑,杨思北他爸就算是不感动得掉眼泪也得觉着我小姑娘挺懂事儿吧?谁知道老人家一句话就让我歇菜了。“顾湘,你是不是爱上思北了?”

你说这叫什么爸啊?哪儿有这么给儿子找女朋友的?也不管别人小姑娘脸上是不是挂得住。这么当爸的我可真头回看见,这么当长辈的我也头回看见。现在我越来越觉着我是杨少平的女儿了,这么没边儿没沿儿的话以后我老了准定也能说出来。

我正打算给杨思北他爸解释我跟杨思北纯洁无暇的革命同志关系,听见大门响了,赶紧跟老头儿说再见,说过年的时候一准儿打电话过去拜年,连滚带爬地挂上了电话。

我嬉皮笑脸地冲到门口帮我妈拿东西,我妈拿眼斜愣我,“干什么亏心事了?笑得那么勉强。”

“哎哟,妈,我帮你干活儿这不是好事儿啊?爸你说,我这好心都给当成什么什么肝肺了,我容易么我?”我把目标转移到我爸身上,忽然觉得这个也挺像我亲爸――您说我这叫人话么?都叫了二十多年爸了我!

“一个女孩子,以后说话别总像个小混混一样,你文静一点行不行?”

我不言语了。照我妈的意思,我就应该穿着旗袍,拿着毛笔,对着一张宣纸写字,张嘴就是四书五经,还得操着一口跟我妈一样的湖南普通话。似乎那样猜符合我大家闺秀的身份,才像个真正的女孩子。

“她就这种性格,在家里还不能随性子,那不憋死了?”我爸疼我,每次都站在我这边儿,可我妈一瞪眼他肯定倒戈,革命立场一点儿都不坚定。瞧见没有?我爸又要倒戈了。“顾湘,你也是,要养成文静的习惯,你看你妈……”我跑了,把鱼、肉什么的放到阳台去,顺便拿了几个桔子。我爸后来说什么我没听见。我发现我越来越不听话了。

晚饭有我最爱吃的鸡肉炖松菇,可我没吃几口就说饱了,我妈我爸就像看到了一只坐在饭桌上的土拨鼠,异口同声地问“顾湘你没事吧?”



谁是我爸爸(2)

我说我没事,今儿不饿。

我心事重重的原因在于,我眼前的这位跟我朝夕相处疼我爱我的爸爸很可能不是我爸爸,我是说,很可能不是我的亲生父亲。

我躲在卧室里摆弄我妈的那架古琴。我打小我妈就教育我,让我琴棋书画样样都得会,

所谓琴,就是这古琴。我妈还说,琴是雅乐器,跟古筝什么的不一样,古琴是弹给自己欣赏的,而不是给别人。我妈说,这就是为什么古人总说知音难求的原因。我似懂非懂,因为我对这些古典的玩意儿没兴趣。但我还是被我妈逼着学了这“琴棋书画”,尽管我学画鸽子那会儿怎么画都只能画出像鸽子的鸡,无论我怎么努力连一只鸡的鸽子都画不出来。

“女儿,你是不是有心事儿啊?”我爸推门进来,坐在我跟前,摸了一下我手边的琴,“这琴还是你妈从湖南带来的,现在音都不对了吧?”我爸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头都是诗情画意,好像那架琴是他亲手刻出来似的。

“嗯,裂了。”我妈告诉过我,琴都是一整块木头雕出来的,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湿度和气候,古琴是根据当地的温度和湿度造的,所以一旦脱离了那种气候,古琴就会变形或者有裂痕。我妈这架琴都二十多年了,从南方带到东北,气候差异这么大要是还能完好无损,那得比博物馆里的恐龙化石还稀罕。“爸,你告诉我,我是你亲生的么?”

我爸听见这话吓了一大跳,双眼冒着蓝光盯着我看了老半天,“瞎说什么呢你?!”

“我就想知道,我是不是你亲生女儿。”

我爸有点哆嗦,脸色有点发青,我估摸着这要不是他疼了我二十多年这会儿他肯定甩我一巴掌。“顾湘,给爸弹首曲子吧。”

我坐着,看我爸发青的脸和直哆嗦的手,心说这要是大过年的把我爸气个好歹的,那可完了。于是我退缩了,开始给我爸弹曲子。

其实我哪儿会弹什么像样的曲子啊,本来我琴艺就差劲得要死要活的,加上我妈那架从潮湿气候带来被干燥气候被折磨了二十多年的琴,那弹出来的调儿能把方圆五十公里之内的狼和耗子都吓得搬家。可我爸听得特认真,在我忍无可忍再也不弹了之后,我爸说:“你弹琴这样儿可真像你妈。”

“爸,你真逗,我哪儿有我妈那么有气质啊!”

我爸不搭理我,接着说:“顾湘,杨思北什么样儿?”

我在脑袋里搜寻了一遍我关于杨思北所有的记忆,之后开始运用我能想起来的所有形容词和成语开始形容他。我说:“杨思北吧,他是个特洁白无暇的孩子,对待朋友赴汤蹈火,对待学习前仆后继,对待长辈洗耳恭听,对待晚辈不耻下问……”

没等我说完我爸就乐了,说顾湘你这都什么形容词啊?让你妈听见又得说你!我是问你杨思北长什么样儿!

“哦,”我一看我爸乐了,心里踏实了,“杨思北长什么样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