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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我摇首,这点痛比起前几日在众人面前被他嘲弄的痛,算得了什么。“那淑妃呢?”

    她在我身旁落座,才道:“有七王爷做后盾,她有何惧,甚至气定神闲呢。”

    我低首,形式如此严峻。江月白皙的手臂上那道触目惊心的红色长印让我倒抽一口凉气。这分明是一记鞭痕。“七王爷他们把你怎么了!”我想起那日曲桓手中的马鞭。[奇Qisuu.com书]他们定是将气出在了她的身上。

    “有萧妃在,他们能把我怎么了?”她反问。说的不甚在意。

    我知她在安慰我,此时的萧妃进退两难,若她帮江月出了这口恶心,以立她北宫威信,则易招来是非。

    我无言以对。我们似已四面楚歌,任谁都不能跨出这一步。只因那日得罪的是七王爷。

    江月,你还记得那夜你跟我说什么吗?

    那夜,你我同坐大殿的石阶上,寒风吹不熄我们欲彻夜畅谈的欲望。你总是那么妩媚,笑的灿烂,你的笑给谁看?高傲的王看不见,只有那一张张猥琐的嘴脸才看的到。可你并未停止你向前进的脚步。你笑若莲花,道:“若能腾达一次,也不枉此生。”

    缅怀

    江月与赵大人的距离越来越远。赵大人深知明哲保身的道理。正如现时,我们的寝房已不见他当日频繁进出的身影。

    寝房一片寂寥,江月青丝散了一身,而最在意的仪容亦无心打理,她倚窗而息。我在一旁静候。我知她心中所想。人就是那么的善变。我以为她与他只是游戏一场。谁知她动了真情。为他,不值。

    窗外春雨绵绵,清新的花香萦绕,天色有些晦暗,屋梁的雨滴如帘,外院异常寂静,只有淅沥雨声。

    直至天色渐暗,远处大殿华灯初上,流光异彩的殿灯渲染了景炀宫上空,在蒙蒙细雨的衬托下显的不甚真切。江月突然吟起《凤求凰》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皇。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皇兮皇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歌声娓娓,道不尽的凄厉。当初那个自信满满,满腔热情的江月已不再,物是人非并不能表达此情此景了。

    我上前拥住她,想以此慰寂她。“当初是什么信念让我们走至今日,为何你放弃的如此迅速?”

    泪水划破她清丽脸膀,我们都曾目空一切,不可一世过,现实让我们不得不看清当下时局。她默然。

    “嫁于他就幸福了?他妻妾何其多!”宫中皆知他的风流,她却宁做飞蛾。

    她顿时似醒悟了般,停止了哭泣,离开我怀抱。我想她终会明了。

    她忽而转身,恢复了她往日神色,婀娜多姿。她揽镜自照,上了妆,挽起青丝,笑意连连。“谁说我恋他?此水有情,戏子无情。”

    我沉默许久,痛撤心扉。江月,你要逼自己到何时方休?我宁愿你大哭一场,假装坚强无人怜你是悲哀,若不是我懂你,只怕你只能独自承受。现在,由我为你分担这痛苦吧。

    我拉起她的手,不顾江月如何诧异,奔出屋外,道:“江月,就今夜让我们疯狂一次,我帮你悼念!”

    就今夜,我帮你悼念,任雨水浸湿全身,一段情走至尽头,权当游戏。只怪我们身在后宫,缠绵是错。我望向南方,那是秦生频频出入的地方,是何等佳人,有何能耐让他留连,那个我不曾涉足的南宫,饮月殿。

    雨终会停。

    再见黎涧

    我们的王至今仍无子嗣继承他的霸业,他的江山社稷。人上人的孤独谁人知?臣人无不讨好,妃子无不掐媚。可又有英杰无数,向往那耀眼宝座,致死不休。

    我安静的坐落于镜前,上着浓厚的妆,往昔的容颜被藏匿,穿上戏袍,我把水袖认真折叠,带上凤冠,今日我演霸王别姬。

    三王爷是我们的坐上宾,听旁人说还有一新官,官职不大,却步步高升,青云至上,年方二十,仪表堂堂,在官场是少有的儒生。

    现在的大殿一改往日空寂景象,因歌舞升平,宫廷韵律,铿锵之声让这堂皇大殿顿显拥挤。我埋没于人群,看不清殿内情形,只听旁人议论纷纷,对象似是那个新官,三王爷的新门徒。

    三王爷向来以看人眼光神准著称,不知此次带来的又是何方神圣。大殿的灯火通明并未让我看清落座于三王爷身旁之人。江月拉我衣角,我才警醒,该我们上场了。

    我与江月华服上阵,厚重的妆容让人辨不清容颜为谁笑,只有眼波流转与众人之间,一笑而过。我演我的妃子,江月唱着别姬曲。水袖飘扬,偶一瞥,我的眼光落在他身上,再也无法移动。

    三王爷兀自喝着他的佳酿,含笑而过,与他的王谈笑风生,老谋深算。在他身边是我几欲看清的人,官服加身,让我猜猜他是几品?道貌岸然便是如此写成。他品酿观戏,悠闲自在,我看到自己身姿他的凤眼中跳跃着,我一甩水袖,风姿撩人,拂过他脸颊,徒留胭脂残香萦绕。他是否念起这熟悉舞姿曾仅为他一人而展,这委婉歌喉曾仅为他一人而吟?

    黎涧,你为何在此地,徒留我悲伤?

    他稳坐而不动,三王爷一把将我拉入他身侧,道:“这女伶似对你有意,不如让她敬了这酒,如何?”

    他颔首,他知我不胜酒力,却不为所动。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如喝孟婆汤,将过往一一斩断。辛辣的液体在口间充斥,任泪水留连于眼角,而后我站起身,将江月身侧的剑拔出鞘,刺向自己的心脏。这便是死亡,没什么可怕。

    黎涧握酒杯的手颤了一下,他知道我是谁,却又无法道破。

    这出戏完美落幕。

    我卸了妆容,脱下戏服,往日点滴历历在目,在脑海一遍一遍回放。腰间白玉是他所赠,现他得势,财富无数他唾手可得,白玉一块而已,何足挂齿。一段旧情他一句“勿念”便斩断,现他现身于此,硬是要我难堪。

    我被三王爷安排于黎涧身侧,不断敬酒,几杯下肚,已不分方向。我笑对黎涧:“黎大人很像奴婢的一个旧知呢。”

    “想必这个旧知在你心中的分量不轻啊。”三王爷插嘴道。他眼中算计之光一闪而逝。

    “女伶旧知不知有何几,过眼云烟者更甚。”我偷偷斜眼看他,他依旧无动于衷。

    三王爷笑着,继续喝酒。

    我逐渐感觉周围天旋地转,强撑下去的意念逐渐涣散,我努力支撑自己,欲寻找江月身影,耳边似乎听不到四周嘈杂声音,只有黎涧的身影在眼前若隐若现。

    黑暗似乎已笼罩了我,任我竭力挥开眼前的障碍,仍旧力不从心。曼妙的宫廷韵律依旧。

    当我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江月守在我身旁,见我睁眼,立马递上茶杯,头依旧隐隐作痛,我皱眉,回忆昨日的失态,不堪入目的一晚。

    “快喝吧,醒酒茶,是黎大人差人送来的。”江月扶我起身。

    我怔住。黎大人?我推开茶杯,任头痛肆虐。“倒了吧。”

    “他是你的旧识?”江月问我。

    “不记得曾有那么一个旧识了。”他是何其高贵,我是何其低贱。

    江月待我穿好鞋履,复又问我:“可他似对你十分了解。”

    我回首,心中一悸:“他跟你说了什么?”

    “他亲自抱你回来,还说你向来不胜酒力,交代我待你清醒了定要喝了这杯茶。”她笑意连连。

    我拂弄着腰际白玉。黎涧,你似乎忘了我们的约定,你说“勿念”。因而你是我一直不愿提及的禁忌。

    门外人影晃动,嘈杂脚步声渐行渐近,我诧异这里还有谁人会来。待我走近门口,门扉已被人推开,刺眼的光在屋内散开,我抬头望向来人,双足不自觉止住了前行的步伐。那个信誓旦旦的海誓山盟犹言在耳,禁忌被硬生生打开,伤痕累累。黎涧站于我唾手可得的地方。

    江月知趣推下,连带把门关上。屋内再次显的昏暗。把我与他的身形称的不甚真切,徒添暧昧。

    “回你的金陵去吧,你的温婉不适合呆在这宫廷。”他依旧那么谨言慎行。在朝为官可真对了他的门路。

    我嘴角带笑,欲显出我的戏子本色。这是往日我所憎恶的戏子本色。原来我也可以学的来他们的薄情寡义,原来无义竟如此简单。“黎大人是想赶奴婢走吗?奴婢是三王爷带来的,要赶,也是三王爷说了算呢。”

    “你为何变的不知廉耻为何物。”他悻然批判我。他可知我的廉耻是被他所剥夺。

    “戏子本是少廉寡耻,而且还是薄情无义呢。”我指桑骂槐。

    他摇首,泄露满眼遗憾。他不曾想过那个金陵河畔只为他一人而笑的且风已死。“且风,别不识好歹,你会后悔。听我的劝,回金陵。这里到处暗潮汹涌,你不懂如何应对。”

    “黎大人。”我解下我腰际白玉,举在他面前,“你的恩情且风谨记于心,现你我两不相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