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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自张丹枫来到水榭,这是他们第一次直呼其名。沐国公听了,面色大变。

张丹枫笑道:“好,你现在不说我是假冒了吧?承珠,你给我再折一技柳枝来。”张丹枫双手各执柳枝,微微笑道:“洪岩道人,你是赤城子的师弟,我若只用一根柳枝,大是不敬。现在我用两根柳枝,对你一柄长剑,咱们彼此都不吃亏!”其实两根柳枝,如何能抵得住一柄长剑?张丹枫这话,固是自高身份,但亦是给洪岩道人圆了面子。

洪岩道人闷声不响,斗鸡也似地紧紧盯住张丹枫,猛地喝道:“小辈无礼,看招!”喇的一剑,分心直刺,张丹枫笑道:“老前辈,这一招用得不错,比你的师侄高明一倍!”似赞似讽。柳枝一起,左右交叉,洪岩道人心中一凛,张丹枫这一招看似轻描淡写,但却妙到毫巅,洪岩道人若削他左手的柳枝,自己右方就要露出空门,半边身子的十八处大穴便全在他右手柳枝的笼罩之下,若削他右手的柳枝,左方的空门,亦是同样受到威胁,洪岩道人迫得退剑自保,他的剑术得过师兄的苦心教授,这一下由攻改守,变招奇快,确是一等一的高手功夫。

张丹枫笑道:“老前辈数十年寒暑之功,在此一招悉见。你已得了上乘武功的秘奥,可惜仅是登堂,未曾入室。回去再与师兄切磋,可能自创剑派。我对你有厚望焉!”这番话更是似赞似讽,直似塾师批学生的文卷。洪岩道人给张丹枫气得几乎炸了心肺,但高手比斗,哪可动怒,洪岩道人满肚皮的怒火,只好自己抑住,凝神对付张丹枫两根柳枝!

片刻之间已斗了十招,但见张丹枫的两根柳枝纵横飞舞,矫若游龙,每招每式,都是出人意外,配合得妙到毫巅!洪岩道人虽然有一柄长剑,竟是被张丹枫的两根柳枝牵制得只有招架之功,渐渐连招数也递不出去。本来洪岩迢人那柄长剑使开,一丈五六的周围都在他剑光的圈子之内,越斗圈子越小,到了十招之外,圈子已缩到七尺以内,洪岩道人剑气消臧,黯然无光。

于承珠看得心神俱醉,想道:“原来双剑合壁的最上乘剑法,一人也可使用。”玄机逸士所创的双剑合壁的剑法,变化精微,无与伦比,但正因为这套剑法太过复杂深奥,分心便学不好,所以玄机逸士当年,教自己门下两个最得意的弟子,谢天华和叶盈盈,每人只教半套,谢大华传张丹枫,叶盈盈传云蕾,四师徒的双剑合壁,天下无敌!张丹枫聪明绝顶,又得了玄功要诀,和云蕾婚后,潜心苦研,钻悟出一人便可使双剑合壁的绝学,只以剑法而言,已胜过他师祖当年,也正因此,张丹枫才敢以两根柳枝,抵敌比自己高出两辈的洪岩道人的长剑。

再斗了十招,洪岩道人的长剑仅能封闭门户,气喘之声,合座皆闻。阳宗海从一个武士手中抢过一柄青刚剑,大声喝道:“叛逆身份已明,不擒何时?”随着喝声,有十多人进入水榭,有的武士装束,有的道士打扮,原来都是洪岩道人带来的赤城派门下弟子,他们没资格和沐国公同座,故此适才被招待在外面,由国公府的武士陪他们宴饮。如今都被阳宗海召唤了来。这水榭地方宽广,但多了十多个人,亦已把通往岸边的路围得水泄不通。

沐国公大为不悦,但处此情形,只好由自己的几个武士护着,倚壁观战。

但见阳宗海把手一挥,这十多个人立即抢进水榭,各自站好方位,排成了一个铁桶般的剑阵。洪岩道人跳出圈子。站在剑阵的中心,张丹枫微微一笑,又举起柳枝,轻轻拂拭自己身上的尘士,笑道:“久闻赤城派的剑阵颇有妙处,今日得观,何幸如之!”

阳宗海与一众同门摆好剑阵,全神凝注,只等师叔下令发动。对张丹枫的冷嘲热讽,竟不敢答半句话。张丹枫转面向着于承珠,笑道:“这一战总得半个时辰,你在这里,已无事情,你先走吧。若见黑白摩诃,替我问好。你不必等我去找你了,你们可先到大理,我最多迟你们一日便赶回来。”

张丹枫这几句话说得轻松之极,看来这剑阵虽是声威吓人,却全不在他的眼内。于承珠实在舍不得离开她的师父,但转念一想,师父吩咐,必有道理,而且自己既已知道黑白摩诃到了,也该回去找他们。

于承珠道:“那未弟子先走了。”拔剑出鞘,便往外闯,张丹枫笑道:“收起剑来,不要吓乱了他们的阵势。”于承珠怔了一怔,眼见这剑阵长剑如林,心道:“难道我走出去,他们便不阻挡?我赤手空拳,怎能抵敖十几枝利剑?”但她素来信服师父,师父既如此说,她便无所畏惧,立即把青冥宝剑插入鞘中,缓缓地走出水榭。果然那些赤城的门下弟子,无一人士来拦阻。但见他们都似石像一样,站在原处,动也不动,看情形,就是有人打他们一记耳光,他们也不敢移动脚步。

原来这剑阵最讲究方位的配合,张丹枫知道阳宗海摆这个剑阵,正是以全力来对付自己,料想他们一定不肯为于承珠而乱了阵脚,故此才敢放心叫于承珠空身走出。他叫于承珠先走,正是为了保护她。因为剑阵若然发动,自己无妨,于承珠只恐难以脱身,自己也不能全神应付了。

于承珠刚走上岸,便听得叮叮当当的剑击之声,回头一看,但见水榭内满是剑光人影,于承珠非常想回去观战,但终于还是听师父的话走了。

晚风轻拂,于承珠只觉精神爽快,心中甜美,这两日来她虽然吃过许多苦头,但却出乎意外地碰到师父,这时她才忽然想起,敢情就是师父将她救出水牢,越想越对,除了师父,别人哪能有这份本事?她真想回去问问师父,但这时她已走入城中,将近客店了。

于承珠心道:“小虎子不知多记挂我呢。黑白摩诃也不知来了没有?”回到客店,只见外面墙壁,自己所留的标记仍在。于承珠兴冲冲地走入房中,叫道:“小虎子!小虎子!咱们的师父来啦。”房间内无人回答。

于承珠大为不悦,心道:“小虎子怎的这样会玩,守候两天也无耐性,真得好好地教训他一顿。”她还以为是小虎子一人偷偷出城去玩。谁开小虎子的房门一看,但见衣被凌乱,似乎是小虎子从睡梦中被人惊醒,便突然跑了。于承珠吃了一惊,忙叫店小二来问。

只见店小二战战兢兢地走到跟前,嗫嗫嚅嚅地说道:“小店只管客人食住,矢了东西,可不关小店的事。”于承珠道:“什么?失了什么东西?”店小二道:“昆明城中久无盗案发生,这次偏偏在小店发生盗案,真是意外。小姐要不要请我们掌柜的陪你去报案?”

于承珠焦急之极,忙道:“闲话别多讲了,快说强盗偷了我们的什么东西?”店小二道:“强盗谕了你那匹白马!”于承珠这一惊非同小可,叫道:“强盗偷了我的宝马?”店小二道:“不错,你的弟弟追贼去了。”

于承珠旋风一样地急忙奔到马厩去看,但见马厩外蹄印仍留,排成两行,马厩中自己那匹照夜狮子马果然不见了!于承珠奔出数里,见蹄印隐没在效外的田野之间,这才回去。店小二正守候在马厩旁边,见于承珠如此着急,又口口声声说是“宝马”,心中甚是恐惧,生怕于承珠要他们店家赔偿。

于承珠稍走心神,问道:“是什么样的盗马贼?”店小二道:“昨晚大约是四更时分,我们听得小爷大喊,赶出来时,贼人已把马偷走了。小爷跑得真快,他衣服还未放得整齐,便去追那个偷马贼,转眼之间,就不见了。”

于承珠静了下来,细心一想,大为诧异。心道:“我这匹照夜狮子马只听师父师母和我三个人的命令,旁人休想骑得了它。等闲的盗马贼只怕未曾走近,就要给它踢翻,难道这偷马贼竟是一个武功极强的高手?呀,不对,不对,即算他武功极强,足以制伏龙驹,但我这匹照夜狮子马必然挣扎,怎的蹄印却又并无凌乱的迹象。难道是师母来将它牵走?师母素性端庄,她绝不会和我开这个玩笑!师父现在沐国公府中,更不会是他了。天下尚有何人,能够盗走我的宝马?而又今它乖乖顺从?”想痛脑袋,兀是百思不得其解。

店小二道:“于姑娘,你要不要报案?”于承珠愠道:“还报什么案?呀,失了这匹马叫我如何赶贼人?”店小二忽道:“于姑娘,你失了坐骑,不必心焦,有一位客人留下了一匹马给你。”于承珠大奇,道:“什么客人?”店小二道:“是两个外国人,一男一女,衣服华丽,男的能讲咱们的云南话,他们走了不久,他说他认识你,听说失了白马,就将一匹坐骑留下了。”于承珠心道:“原来是段澄苍和波斯公主来过了。”忙道:“他们呢?还有什么人和他们同来?”店小二道:“就是他们两个人,看他们行去匆匆,似是有什么急事。一听姑娘不在这儿,留下坐骑便走了。”

于承珠心道:“段澄苍和波斯公主途中受到国公府武士拦截,无怪他们不敢在昆明城中久留了。”段澄苍留下的这匹马,乃是阿拉伯名马,虽然还不及“照夜狮子”,但亦是难得的良驹。店小二将那匹马牵了出来,于承珠一跃上马,问道:“贼人向哪个方向走?”店小二道:“南方!”于承珠一言不发,立刻催马飞奔,在暮霭苍茫中,出城南去,店小二惊愕不已,想道:“这姑娘好奇怪!”于承珠不向店家索偿,店小二抹了一额冷汗,心中如同放下一块大石。其实当盗案发生之时,他已被吓得昏头昏脑,那方向乃是乱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