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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就在人墙的另一边,远得看不清长相。虽然她并没有时间去细看,但如今阳子已经知道金发在这边是很少见的。

『景麒!』

她不假思索地想追上那个身影,金色光芒却在转眼之间被争先恐后逃窜的人潮给吞没了。

『景麒?』

阳光突然被遮住,是巨虎跃过阳子的头顶。

妖魔降落在逃命的人海之上,被踩倒的群众在它粗壮的前脚底下哀嚎。前方被阻断了,阳子停下身来。

──那到底是不是景麒?

没有空迟疑了。她再赏给紧追不舍的野兽一剑,然后趁着人群混乱溜出了河西城。

《月之影,影之海》第三章、第八节

『所以嘛,我不是说过了?』

黑夜里,立在路旁的石碑上有颗苍猿的头。

离开了河西的阳子,稍微犹豫了一下才朝着干道前进。

虽然又恢复成单独上路,不过阳子身上有等於是抢来的达姐的行李。

行李里面有达姐的换洗衣物和钱包,如果把住宿、吃饭的水准降到最低,钱包里装的钱还够她旅行一阵子。用这些钱她丝毫不会觉得良心不安。

『早就警告过你了吧!傻姑娘。』

阳子不去看猴子,只是默默地向前走,那颗放出淡蓝磷光的头颅就滑行着跟上来。对於那只不停尖声笑着的猴子,阳子就是无视于它的存在。她正在想着受骗上当的自己有够蠢,现在并不想听到猴子的声音。

况且,比起猴子的存在,她更介意的是那个在河西见到的金发人物,以及出现在城里的妖魔。

──妖魔不是不会出现在城里吗?

曾在傍晚或是白天这些时间出现的妖魔,只有河西的巨虎、攻击马车的犬形妖怪、出现在学校的蛊雕。

──为什么这些场合一定都有景麒出现?

想到这里,猴子尖锐的声音钻进了耳朵。

『所以我就说你被骗了嘛!』

她无法再装作没看到了。

『并不是!』

『不是才怪。仔细想想嘛!你也觉得很可疑对不对?』

阳子咬住嘴唇。她决定相信景麒。如果不相信他,自己将失去依赖。然而,疑虑依旧在滋长。

『你被骗了,被他给设计了。』

『不是的。』

『你死不承认的心情我了解,要不然的话,你可就要头痛罗!』

猴子说着嘲笑起来。

『景麒保护我不受蛊雕攻击,景麒是站在我这边的。』

『是吗?来到这里以后,他一点也没帮过你吧?你不觉得只有那一次而已吗?』

阳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猴子。难道这只猴子连发生在那一边的事都知道吗?那样的口气让她觉得很不可思议。

『哪一次?』

『在另一边,被蛊雕攻击的时候啊!』

『为什么你连那个时候的事情都知道?』

猴子高声笑着。

『你的事情啊,我全部都知道哦!我也知道你在怀疑景麒,也知道你想要否认、不愿意相信这件事。你是上了他的当。』

阳子撇开视线,凝视着暗暗的大路。

『并不是这样的。』

『那他为什么不来救你?』

『他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会有什么事呢?他应该要来保护你吧?你仔细想想,这难道不是陷阱吗?懂了吗?』

『学校的事姑且不论,剩下两次我都没有看清楚对方的长相,所以那不一定是景麒。』

『还有其他人是金发吗?』

──我不想听。

『再说连冗佑都认出景麒了,不是吗?』

为何它会知道冗佑的事?阳子看着对方心里在想,视线对上了苍猿讥讽的眼神。

『我不是说了吗……我什么都知道。』

冗佑叫着『台辅』的声音又浮现脑海,阳子甩甩头。她忘不了这句话中蕴含的惊讶语气。

『──不会的,一定是搞错了,景麒不是敌人。』

『是吗?真的是这样吗?如果是就好罗!』

『你少罗嗦!』

先是对着怒吼的阳子仰天大笑,猴子接着对她耳语。

『难道你没有试着这样想过吗?』

『我不要听。』

『……是景麒派妖魔来找你的。』

阳子愣住了。猴子歪着嘴角瞧着目瞪口呆的阳子。

『……不可能的。』

猴子爆笑,发狂般不停地格格笑着。

『不可能!』

『怎么说?』

『他没有理由这样做啊!』

『是吗?』

猴子露出扭曲的笑。

『景麒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是景麒从蛊雕手下救了我啊!他给我这把剑,让冗佑附在我身上,我是拜此之赐才能活下来的。』

猴子只是格格格地笑。

『如果他想杀我,那个时候他只要不管我就行了啊!』

『他自己也遭到攻击,就拉你当同伴来帮忙。他也可以用这一招啊!』

阳子用力咬住嘴唇。

『可是,只要有冗佑在,要解决掉我并不容易。如果他想杀我的话,应该会把冗佑召回之类的吧?』

『或许他的目的不是杀了你。』

『那他有什么目的?』

『我怎么晓得?但是再过一阵子就会晓得了,因为今后攻击还会持续下去。』

阳子对那张笑咪咪的脸瞪了一眼,然后加快脚步。

『回不去了啦!』

声音追了上来。

『你啊,回不去啦!你会死在这里。』

『我不要!』

『不要也没用吧?──反正痛也只要一眨眼就结束了嘛!』(插花:奇怪,这只苍猿,不,这把剑鞘怎么老是想让阳子自杀?这对它有何好处?)

『别来烦我!』

阳子的叫声被夜色所吞没。

《月之影,影之海》第四章、第一节

只有苍猿为旅伴,她漫无目标地顺着大路走。心中只想着要远离配浪、远离河西,如此不停的旅行了两天。

每一个小镇的城门警戒都很森严,非常谨慎地盘查旅客,或许是因为从配浪逃脱的海客曾经待在河西的事已经曝光的缘故吧!出入小镇的旅客数目也变少,没办法混在人群里通过城门了。

无可奈何之下,她只好沿着大路继续露宿野外,到了第三天,她抵达了一个被高耸坚固的城廓所包围、比河西更大的城市。从城门上写着『拓丘城』的匾额,她知道这就是乡公所的所在之地。

在拓丘,店铺甚至开到城门外头来了。

每个城镇的城墙外就是一大片的田地,但在拓丘的城门前和城墙下却聚集了搭着帐棚的摊贩,形成了城外市场,围绕着城墙的路上闹哄哄地挤满商人和顾客。

简陋的帐棚里应有尽有,阳子在城门前的熙来攘往中走着走着,发现了一个堆满衣物的棚子,灵机一动地买了一套二手的男装。

一个年轻女孩子单独旅行,容易有麻烦上身。虽然有冗佑之助,要摆脱麻烦很容易,但是如果一开始就能不卷进麻烦之中,那就再好也不过了。

阳子买的衣服是类似帆布的厚料子,及膝无袖的上衣和八九分的长裤配成一套,是农夫常穿的服装,在穷人或从庆国逃来的难民里也有蛮多女人这样穿。

一离开大街,她就在别人看不见的隐蔽处把衣服换了。只不过半个月左右的时间,身体的圆润就整个消瘦掉了,穿起男装也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注视着脂肪减少的身躯,阳子心情蛮复杂的。手臂和双腿或许是因为被迫进行了过度激烈的劳动,瘦虽瘦却出现肌肉的线条。她觉得在家的时候老是对体重计非常敏感,有一搭没一搭地热衷于减肥,实在可笑极了。

蓝色突然间映入眼帘。那是蓝染出来的颇为亮眼的深蓝色,像牛仔裤的颜色。阳子一直很想要一条牛仔裤。

小学的时候,有次远足要去有体能设施的游乐区,而且去了之后要分成男生和女生来比赛。穿裙子活动不便,於是恳求母亲买了条牛仔裤给她,结果父亲看见之后很生气。

(爸爸不喜欢女孩子家打扮成这样。)

(可是大家都有穿啊!)

(我就是讨厌这样。女孩子穿得像男孩子、遣词用句也像男孩子,真是难看死了,爸爸不喜欢。)

(可是要比赛耶!穿裙子会输的啦!)

(女生赢不了男生有什么关系。)[插花:真是超级讨厌的老爸。hoho,这种逆时代而动的教育,最后一定是物极必反,我就见过实例。]

母亲制止了越说越僵的阳子,深深地低下头去。

(对不起。阳子,你也向爸爸道歉。)

在父亲的命令之下,她们拿回店里去退。

(我不想退回去。)

(阳子,忍一忍吧!)

(为什么要向爸爸道歉?我又没有做错事。)

(等你将来嫁人以后就懂了,这样做才是最好的……)

想到这里,阳子不禁失笑。

要是父亲看见现在的自己,想必一定满脸嫌恶吧?身穿男装又舞刀弄剑,而且没地方住的话就露宿荒野。他要是知道了,说不定会气得满脸通红。

──爸爸就是这样的人。

女孩子一定要清纯又讨人喜欢,最好还要乖巧听话,要老实得近乎靦腆才足够。不聪明也无妨,不优秀也无妨。

连阳子自己原本都一直这样认为。

『全都是假的……』

老实到被人家抓起来也无妨吗?就算被达姐卖掉也无所谓吗?

阳子握住用布包裹的剑柄。